《唯一》昨夜南星

16、唯一

　　有些人似乎有种天生的魔力，与生俱来，不管其他人后天再努力也无法达到。赵意一直觉得相比天赋，努力更重要，只要努力哪怕没有天赋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只是过程会非常艰辛，但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偏偏天赋决定了成败。
　　陆妄是她一直以来都很羡慕的那一类人，有天赋又努力，九分的努力加一分的天赋，缺一不可。

　　他说他有办法搞定妈妈，如他所说的，妈妈和舅舅都很喜欢他，打从心底的喜欢，并不是因为她喜欢所以爱屋及乌。

　　启程回Z市那天，妈妈打包了很多东西让她带走，塞满了车子的整个后备车厢。但妈妈似乎还有没放进去的，又打上了她行李箱的主意，将她自己晒的梅干菜装进密封袋然后塞进行李箱。
　　赵意想阻止，妈妈直接瞪了她一眼，“外面能买到吗？”
　　她摇头，妈妈将行李箱盖上，整个人坐上去扣上锁扣，“之前一直听你说想回家吃梅干菜炒油渣子，现在自己在Z市想吃就能做，也不用想着这一口却吃不到。”
　　“嗯。”看着妈妈发丝间的白色，她突然有些鼻酸，弯身抱住妈妈，“我清明也回来。”
　　妈妈失笑，轻抚她的脑袋，“三天假别来回折腾，上班辛苦好好休息。等你和小陆确定了，我和你舅舅去Z市见他父母。”
　　“我有些害怕。”她抬起头看妈妈，“如果他父母不喜欢我怎么办？”
　　姜以穗的婚礼因为陆父陆母在国外赶不及回来参加，所以那一次她并没有见到他们。但现在她答应了他的求婚，见父母走流程都是必然的事，她最不擅长也最害怕这些了。
　　妈妈笑着轻抚她的脸，“不会的，我相信小陆的父母会和他一样，也会像我和你舅舅一样。”

　　回到Z市后，一切都像以前，又不像以前，陆妄回来的次数更多了，下班回家不再是日复一日的黑暗和孤独迎接她。
　　有时候他会去她公司接她一起回家。
　　有时候他会先回家。
　　更多时候依旧是她先回家。
　　饶是如此，只要他工作不需要加班到凌晨，他都会回绿柳苑。
　　他在家的时候总是自觉包揽三餐，他说他喜欢做饭给她吃，喜欢她吃东西时候一脸满足开心的模样。
　　他们似乎在提前体验婚后的生活。

　　偶尔也会有摩擦，赵意有个不太好的习惯，熬夜刷手机以及睡懒觉不吃早饭。陆妄对此表示过好几次不满，但她就是不改，打工人唯一的乐趣就是下班回家那段悠闲自在完全自己掌控的时间，以及周末不用听到闹铃睡到自然醒，躺到舒服的早上。
　　明明他也经常窝在书房工作到凌晨，和她熬夜刷手机到凌晨有什么本质区别吗？唯一的区别就是她熬到凌晨是开心的，但他不一定，毕竟经常都能看到他工作的时候蹙着眉，一脸严肃，怎么看也不是开心的样子。

　　再一次半夜十二点多刷视频被抓包，赵意收了手机从床上坐起来，眯眼才能看清站在床尾的人的表情——
　　皱着眉，眼神凌厉，紧抿着唇，满脸写着“不开心”三个字。

　　“你忙完了？”她戴上框架眼镜，掀开被子起身从床头走到床尾，抬手用食指戳着他皱成川字型的眉头，转圈按摩，“你这样以后肯定会长很深的皱纹，怎么都消不掉。”
　　陆妄拍掉她的手，“比深度近视好。”
　　“我才三百多度，算不上深度近视。”她撇了撇嘴，“而且我大学之后度数就没涨了，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熬夜伤身。”语气放软，他圈住她的腰，“老了会后悔。”
　　“但是，你也熬呀，不能双标！”
　　“我是在工作。”
　　“本质都一样。”
　　“我可以赚到钱。”
　　“我可以获得快乐，快乐是无价的。”
　　陆妄活了三十多年，头一回觉得自己的口才不行，“二十一天，养成一个好习惯只需要二十一天。”

　　辩论赛的结局，和之前几次一样，谁也不让谁，谁也没说过谁，谁也没说服谁，她依旧随心所欲，他依旧对此不满。

　　“意意小姐。”
　　睡梦中门口传来声响，赵意蹙了蹙眉，不满地翻了个身子，意识还没完全从睡梦中抽离。
　　“意意小姐。”
　　似乎和她杠上了，她费力应了一声。
　　“早饭已经做好了，陆先生让我叫你起来吃早饭。”陈阿姨站在门口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安静，静得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声。
　　抬手轻扣房门。
　　轻声叹气，她认命般地睁开眼睛，睡醒惺忪看向传来响动的地方，把被子拥进自己怀里。自从陈阿姨休完假回来之后，她就从每周周末来一次变成了每周来两次，除非遇上特殊的节假日，陆妄特意吩咐的，势要把她休息日不吃早饭的习惯改了。

　　简单洗漱后下楼，整个房子里都不见主人的身影。赵意走到餐厅拉过餐椅坐下，陈阿姨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新鲜出锅的小馄饨，知道她不爱吃葱花，特意换成了芹菜碎。

　　“陆先生有事出门了，他说中午之前会回来。”
　　赵意拿起勺子兜了一勺汤汁，陈阿姨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说完就转身走进了厨房。
　　陈阿姨有读心的本领，通常都是她还没开口说什么，她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并且给出她想要的答案。

　　有事？
　　赵意下意识拿起手机看了眼，并没有错过或者未读的消息。
　　应该是公司出什么急事了吧？她想，并没有再深究陈阿姨说的话，也没想立马就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俩渐渐有了种默契，该说的事绝不会藏着掖着，同样的，也会给予对方足够的信任。

　　陆妄在家的时候通常都是在书房待着，陈阿姨只能在他不在的时候进去打扫卫生。她从杂物间拿好打扫需要用到的东西，和还在吃早饭的赵意说了一声后就上了楼。
　　陈阿姨做事很认真也很细致，赵意从陆妄那得知她从十几年前开始就一直在他父母家工作。他搬出来住之后，他母亲特意让她每周过来帮忙，为人处世都很让人放心。

　　所以，当楼上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时，赵意并没有立马反应过来。
　　很清脆的声音，像似玻璃碰撞地面时才会发出的。

　　她突然想起书房玻璃展柜里，被他放在最上层的那个水晶球。
　　正对着书桌的展柜，坐在那，稍稍一抬头就看到。
　　她很少用到书房，有工作也一般在自己房间，只有一次忘带电脑回家只能去书房借用他的电脑。
　　展柜里有很多摆件，但水晶球总能一眼吸引住她的目光。
　　或许是因为和其他摆件相比，它太过于梦幻，显得格格不入。
　　展柜的玻璃门通常都是锁着的，她站在那也只能仰头看水晶球什么样子。
　　圣诞、飘雪、小木屋、雪人，小小的水晶球里包裹着一个梦幻的世界。

　　赵意匆匆跑上楼，正好和从书房出来一脸慌张的陈阿姨撞到。
　　“陈阿姨，发生什么事了吗？”
　　“意意小姐，”陈阿姨稳了稳心神，“我不小心撞到玻璃柜，水晶球从上面掉了下来，摔碎了，我现在就去收拾干净。”
　　果然是水晶球。

　　陈阿姨下楼拿东西，赵意抬步往书房走去,每往前走一步，心里就会生出一分不安感。其实，不用想，也不用他说，这个水晶球有多重要她从细枝末节中都能感受到。
　　完整的玻璃四分五裂，浸在液体中的雪花散落一地，只有固定在底座上的雪人依旧倚靠在木屋边上，一如既往的笑着。

　　陈阿姨很快折返，动作依旧干净利落，只有紧抿的唇和眼中的不安告诉赵意她此刻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陈阿姨，这边我来收拾，您先去忙其他的吧。”
　　陈阿姨有些迟疑，“可是……”
　　她扬了扬唇，自然拿过陈阿姨手中的东西，“还有挺多地方需要打扫的，但我没您熟练。”
　　话至此，陈阿姨不再说什么，进屋拿起放在书桌上的抹布，走出书房前，想了想又说：“陆先生那边我会和如实告诉他。”
　　赵意动了恻隐之心，“都是意外，他不会怪您的，所以您也不需要太自责。”

　　她走进书房，蹲下身拿起完整的底座，背面似乎刻着什么字，吸引住了她的目光。她双手拿着翻面，渐渐看清字——
　　TO 小妄
　　祝你心想事成，前程似锦。
　　FROM 一一姐姐

　　“一一。”她轻喃。
　　记忆深处，他脱口而出的名字。
　　泪痣是巧合。
　　怎么连名字的读音都可以这么相似？

　　“怎么回事？”
　　熟悉的声音，带着些许怒气。
　　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陆妄走进书房，视线扫过背对着他的人，和散落一地的碎片，最后落到她手中的水晶球上。他轻蹙起眉头，双眸不自觉升起星点怒火。
　　赵意回过头，望着他，一眼看到他眼中怎么也盖不住的愠色，“我……”
　　“你先出去。”他闭起了眼，努力在克制自己的脾气。
　　视线从他脸上缓缓落到他握成拳头的手上，她将水晶球小心放到一边，攥紧了手心，缓慢起身，一步一步走出书房。
　　站在书房门口，她没忍住停下步子转身看他。他蹲下身，手里拿着她刚刚拿过的那个水晶球，动作很小心，似乎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让它再受伤，此刻对于他来说应该没有比它更重要的东西了。
　　“对不起。”

　　回到房间，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她再也没忍住，任由那股从心里泛起的酸意漫上鼻尖和眼眶。
　　手心传来的痛感和黏糊的触感，在这安静的只能听到她努力克制住的抽噎声中，将她失去的理智一点一点慢慢地拉回来。
　　碎掉的玻璃，是最好的伤人利器。不管多小心，只要稍微偏差一毫，就能让人深刻知道它的厉害。
　　伤口还在流血，不算深，痛感确有十分。

　　马上就要五月了。
　　她突然想起他第一次说喜欢她的那一天。
　　没有任何犹豫。
　　也没有任何她想要的那种喜欢。

　　冰岛的圣诞，她的邀请，她的婚礼，她的求助，她送的礼物，她的泪痣，她的名字。
　　她好像时时刻刻都存在他们这一段感情中。

　　她有错吗？
　　没有，她有自己深爱的人，哪怕知道最爱的人背叛她，她依旧选择了原谅。

　　他呢？
　　好像也没有，只不过他的心并不属于她一个人，她永远成为不了他的唯一。

　　那她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