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见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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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前脚刚踏进院子，后脚就有人给他送来这么一份儿大礼。伴驾微服出宫的陈福当场给吓的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搀扶自家爷。
常彧倒没把哪儿摔伤了，如果他没记错，这里应该是孟媱的院子。虽然他只来过两三次，但绝对记得清楚。所以，刚才撞了他的那只猴还是马的……
他略有些怔愣，盯着站在前方的女子，女子的半张侧脸倏地让他忘记了呼吸。在这个院子里撞他的那还能是谁，是孟媱啊，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儿。这还真是戏剧，两次“第一次”见面都撞在一起。
常彧已经感觉不到陈福在拍他身上的灰了。孟媱她，看起来瘦了，憔悴了，甚至比以前矮了半指高……
“媱……”
几乎就在同时，两个墨玉和白梅两个丫鬟齐齐跪下：“奴婢参见陛下！”这一跪，打断了他原想说的话。
本来还侧过身子装无辜的孟媱耳朵一动，嘴都快合不拢了，回头短暂又惊惧地瞥了那从地上坐起来的男人一眼，愣了愣，双膝一软扑通跪了下去。
她撞了谁啊，她撞了当今圣上！
“民女叩见陛下，陛下万福。”孟媱咬咬唇，想抬头看他，却又不敢。这叫什么事儿啊，皇帝亲临孟府，来得这么突然是想吓死谁。
常彧见她跪自己，心中免不了便是一沉，那句“媱媱”终是没叫出口。是的，她不认识自己，她只是个八年前就被流放在外的苦命女子。她会耽惊受怕，会不知所措，总之她完全不是熟悉自己的那个孟媱。
她埋着头跪在地上的样子，身形单薄，那么可怜，那么的……想让人把所有的都给她。
半天没有得到回应，孟媱心里七上八下。她大概闯祸了吧，把堂堂天子撞倒在地上出丑，搞不好要被当成行刺的！不要啊，她才刚回大京就把事情搞砸了！
赶紧以头抢地，恨不得有个铁脑袋，把地撞穿了以示惶恐：“民女冲撞陛下，请陛下降罪。”
没有等到皇帝的震怒，相反，一只手极其迅速地挡在她的额头前面，她听见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罪什么罪，不需要你磕头，起来说话。”
这声音真好听，她听得都要醉了。爱好杀人的武元帝，这回不杀她？
孟媱犹豫着要不要抓那只手伸过来就没拿走的手，那可是皇帝！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子，怎么能够伸手扶一颗棋子，一瞬间，孟媱跪在地上盯着那只指节分明的手心里头跑过了一万道心思。
难道是因为做戏要做全套，不，大概只是脾气好……也不对，他难道还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
常彧的手伸出去足足停了三息，也不见孟媱来接。她是假装没看见，还是真的没看见？他自问已经够随和了，总不至于吓到她。可她就像傻了似的愣在那里，也可能是被吓坏了。
他蹙了蹙眉头，悻悻收回手：“你们三个出去，守在外面。”
陈福见了墨玉和白梅，哪还不知道那一头撞在天子身上的姑娘是谁。所以什么刺客不刺客的，用不着护驾这么大惊小怪，当即领着两个小丫头到门外当起了门神。
前脚刚一出去，后脚就遇到孟家大郎跟过来。
“唉，孟公子留步！”
孟昇来是为了保持住他的端正态度的，虽然皇帝说了不用送，但他总不能乖乖真不送回去睡大觉吧。没想到这都跟来了，却在门口被陈福拦下。
“中贵人，这是……”
陈福见是孟家人，哪能不端起好脸色：“陛下有话单独同娘娘说，孟公子不要担心，好事好事。”
这就称“娘娘”了？孟昇再担心他也不敢闯进去，只得充当了第四尊门神。那么，现在里面是什么情况？武元帝清场了，和他三妹在里头，会发生点什么，孟昇还真不敢往细处想……
院内。
孟媱面对一双第二次伸向自己的手，心中忐忐忑忑……她自个儿问自个儿，有什么理由不接呢。于是，小心翼翼地把手放进武元帝的手里，手心全是汗。这位可是能够主宰她乃是整个孟家生死的主，她再怎么心大，也感觉紧张得快吐了。
片刻之后她终于站起身，却始终不敢抬起脑袋张望。她知道，也许今天皇帝就是来跟她摊牌的，警告她，记得摆正自己的位置，云云。想到这里，她稍微找回来一点冷静，想要抽回自己手，可才刚有动作，却被武元帝猛一用力牢牢捏住。
“你的手！”对方惊讶的声音响起。
常彧已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惊讶，他握着的是怎样一只手啊！一只粗糙的，布满裂纹，因为长着冻疮而显得臃肿的手。更触目惊心的是，这只手的小拇指本该存在的地方竟少了半截，缺了一指，触目惊心。
“手怎么了？！”
孟媱这才惊觉自己最丑陋的地方被曝光在光天化日，慌忙抽回自己的手，埋下头觉得惶恐。她这样在泥塘子里打过滚的人，大概只怕会玷污皇帝的眼睛，惹得他不喜欢吧。
“……是、是冻坏的。”她咬咬唇。
冻坏的？常彧倒抽一口冷气。在浆洗房做工，不论严寒酷暑不得休息，连累这双纤纤玉手沦落至如今这个样子。怪他“自己”，当初为何就不多给孟家一个机会。
常彧想要用最常用的方式，将她抱在怀里去安慰她，却又怕吓到她这个惊弓之鸟，毕竟这是她“第一次”面圣啊，那样胆怯。自己内心的渴望和挣扎，竟无处诉说，显露过了只怕适得其反。最终，他也只好放开孟媱，千言万语化成一句平淡的询问：“现在可还痛？”
孟媱摇头，片刻后才惊觉自己貌似犯了态度上的大错，赶忙开口回答：“谢陛下关心，不痛的。”
常彧听着她说话的声音，觉着比印象中的略沙哑了一些，媱媱应该有一副黄鹂嗓才是，说话轻声细语，婉转动听。不同的八年生活，改造出了一个不同的孟媱。这点常彧心里早就有所准备，并且料定了他能接受孟媱所有的变化。他知道，他的媱媱会没有原本的美丽端方，会不如从前温柔可人，但只要那个人还是她，就一切都好。
“抬起头，在朕面前不必太过小心。”他顿了顿，又软几分腔调，“朕已经让他们出去了，朕只是想单独同你说说话。”
真的吗？是有什么事吩咐她去做吧。她壮着胆子抬头，瞟了眼武元帝的脸，觉得他长得不仅顺眼，还很好看。怎么说，皇帝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可怕，至少没有那么咄咄逼人。这代表某件事，大概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如履薄冰吧。
皇帝在院里的石登坐下，并示意她同坐。旁边就是她亲手种下的那棵树，她定了定小鹿乱撞的心神，在坐下的同时，听见武元帝找了个话题出来：“这棵树你十年前种下，回来看见它长得枝繁叶茂，可惊讶？”
哈？！皇帝怎么知道她十年前种过这棵树。专门儿调查过她？
“回陛下，是很惊讶，好似一夜不见它就成材了。把西边儿的太阳光都挡下一半，那树丫子都壮得能站人了。”
“哦？你怎么知道能站人。”
“呃……我刚才上去过。”
“……”常彧一愣，他是不是听错了？
孟媱尽管在回答武元帝的问题，却一直埋着头。埋着头好啊，埋着头可以显示出她足够的谦卑。正当她施展埋头大法，并对答如流时，脚边却有一道灰褐色的影子突然窜出来。
埋着头她的率先看清楚了那是个什么东西，那是，一只大！老！鼠！正不知死活地在石桌边散步！
两个时辰前她在这里吃过糕点，地上有些碎渣还来不及打扫，那老鼠见了当然是不吃白不吃，就大摇大摆地蹲那儿了。毕竟孟府荒废八年，没能及时铲除干净老鼠蟑螂也是有的，关键是它们还都不怕人。
大冬天的鼠兄好容易找到一点东西糊口，你乐呵了，问题是，人皇帝在这儿啊！
“有老鼠！”常彧余光一瞥也看见了，随即猛地拉住孟媱的手——媱媱最怕老鼠了！能吓得晚上做噩梦。
他这厢拉着孟媱，生怕她吓坏了，嘴里脱口而出：“有朕在……”后半句“朕来赶走它”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只听得老鼠“吱”的一声惨叫……
孟媱只差抹一把额头的汗了，敢问一脚踩废小猫一样大的老鼠，她这算不算护驾？好险好险，刚刚武元帝都吓得拽她了呢！
最终，在不要命地扑倒皇帝陛下之后，孟媱总算找到一个抬头的机会。她护驾了，功过相抵了吧……
扭头，对上的是皇帝一张木然的脸。
常彧：“？”
温柔呢？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见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