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80章 冬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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驰骋冬狩，乃男子所长，众姬妾只在帷帐中歇息，品尝枣栗、茗茶。姬荀则带着侍卫孙触等几人，率众围猎麋、麕。
隔着丛莽连绵，只能偶尔遥遥听到他们围猎的吆喝声，什么也看不到。
与众媵妾同坐，见吕姬、杞姬皆是谨小慎微的模样，妫祯甚觉好笑。芈姬倒是不惧她，只是那一双眼睛，时常盯着她定定地看，像是要找出什么来。
妫祯不屑费神搭理她，倒是芈姬先开口：“此次出游，怎么不见夫人带侍卫？”
妫祯懒得说话，惠屏替她答曰：“自然是带了，夫人担心国君安危，让他们陪伴国君左右。”
芈姬眼睛一亮：“都有谁啊？”
惠屏没好气：“奴婢不知”。
妫祯见芈姬面色不好看，心中一动，状似无意道：“都是平日的那几个，沈将军也来了。他们都是侍卫，职责只在于护卫主子周全，至于别的，他们不敢想。怎么，芈姬今日没有带侍卫么？”
芈姬怪腔怪调地笑道：“臣妾是什么身份，怎么敢僭越？大不了，跟国君借两个过来用几日罢了，想来，国君也不至于拒绝。”
妫祯微微一笑，道：“国君政事繁忙，这些琐事向来是我在安排。你想借用侍卫，为何不来问我？”
芈姬哼了一声，忿忿道：“问也白问。下妃借用国君的侍卫，这种事，君夫人恐怕阻止都来不及，还会允么？”
妫祯悠悠道：“国君畋猎，身边不可缺人。驻地四周本来也有卫士，每位嫔妃身边留一人护卫也就够了。这几日沈焕是要跟着国君的。其余的，你可以任选一个。”
息国开国以来，麋山便是历代国君举行畋猎、祭祀之地，兼有天然温汤泉眼可供汤沐，一直被视为息国的福祉之地。
温汤位于麋山之阳，水汽蒸腾如乳，寒冬十二月，犹显暖润氤氲。
其中，九阳汤专供国君用，夫人用芷兰汤，姬妾则用淳汤、沫汤等其他几个零星的小汤池。
妫祯浸在温汤中，乌髻悬着几粒水珠，益发显得发如髹漆，青黑发亮。待她施施然起身，早有侍女为她披上宽大的丝袍。惠屏跟上来，替她把发髻拆开，用葛巾拭干。
忽听得一阵嘈杂声，妫祯循声望去，见几名侍女挡在温汤入口的台阶处，一名女子身披薄袍，朝这边张望，正是芈姬。
侍女拦着芈姬，急道：“……这于礼不合，请您回去吧……”
芈姬推搡道：“什么于礼不合？我不过看看而已。”说着就要往里走。
侍女阻拦不住，素知这位芈姬夫人怀了身孕，身份矜贵，脾性火爆，既不敢得罪，又怕君夫人降罪，急得跪下磕头，快要哭出来。
芈姬推开众侍女，刚刚踏上台阶，却见妫祯立在台阶的最高处，刚刚沐浴过的肌肤，莹曜中带着一丝霞光。她身着洁白的展衣，乌黑的发髻犹带一丝氤氲的雾气，仿佛从洞庭湖中踏浪蹈波而来。
她居高临下地立在阶上，平静看着芈姬。
芈姬呆若木鸡望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
妫祯问芈姬：“这几日，现有的侍卫里，拨了一名功夫最高的给你，名叫孙触，你用着还算得力吗？”
芈姬心虚，低下头：“是。孙护卫十分忠心。”
“甚好。”妫祯款款步下石阶，毫不在意道：“不过是一口汤池子，你要看便看罢。”言讫，吩咐侍女放开关卡，自己却施施然离去。
惠屏实在气不过，经过芈姬身边时，鬼使神差地嘀咕了一句：“野雉便是野雉，即便进去洗了，也变不成鸾凤。”
芈姬的脸瞬间绿了，气得对惠屏大喝：“站住！”
妫祯停驻回顾，微笑问：“你是在叫本宫吗？”
芈姬再笨，也知道不能明目张胆地对君夫人大不敬，否则妫祯随时可以治她的罪。她也不敢对惠屏如何，当下只得强忍一口恶气，僵硬施礼道：“臣妾失言，请君夫人责罚。”
“平身吧。”妫祯道。这些争风吃醋，她向来懒得理睬，也从不在她的心思之内。
入夜，姬荀罢了飨宴，到了妫祯的寝殿便问：“听说，你让芈姬进了兰汤？”
妫祯默认。
“你也太纵容她了。不过是个下妃。尊卑有别！”新鲜劲已过，姬荀如今看芈姬，怎么看都不顺眼。
妫祯温和道：“是臣妾失职了。臣妾想，芈姬如今是公子阊之母，若是地位太低，怕底下人也会对公子阊不敬。”毕竟公子阊也算是她的孩子，若是她注定不孕，有一个庶出的总比没有好。既如此，倒不如一开始就善待公子阊母子。
何况，她在陈宫见惯邑苋的作派，自己就深受其害，因此决心营造一个和睦平悦的后宫，绝不步邑苋的后尘。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芈姬将近一年的独守空房，想必寂寞难耐。以芈姬的性子，能坚持忍耐下来，颇令妫祯刮目相看，不觉便管得松泛了些。
姬荀不知道妫祯的心思，搴起她的手，道：“她那个脾气，得寸进尺，你还不知道？因为生了阊儿，益发放肆，眼下时常连寡人也不放在眼里。寡人早就想找个机会惩治一下她，不如借这个机会挫挫锐气，也好叫她收敛。”
妫祯不想生事，道：“芈姬生了公子阊，也是大功一件。平常有些心性，国君何必跟她一般见识？若是因此惩戒她，影响与楚国的邦交，朝堂上那些老世族又该说三道四了。”
“无需担心。”姬荀道，“芈姬既然进了息宫，便是我息国的嫔妃。且莫说楚王毫不知情，就算他近在眼前，也管不到息国后宫的家务事。要杀要剐，他都不能置喙。”
妫祯听得心惊，心里生出不祥：“要杀要剐？公子阊年纪尚幼，恐怕……”
姬荀想到芈姬就头疼，道：“随口一提而已。不说她了，”姬荀凑近她，悄声道：“我听说，这几日都是吉日，宜嫁娶、求子。”
妫祯双眸一亮：“当真？”
与初婚时的少女青涩不同，她已蜕变为女人，对床笫之事也日渐熟悉。只是她过于看重求子的结果，对于过程，反倒不甚上心了。
姬荀拉她一同倒在柔软的锦衾中：“自然当真。”
正是良夜，可以燕婉。
夜中时分，姬荀醒来，翻身去看枕边人，一睹玉人睡态。
床畔空无一人。他的手臂触及，只有一只绣枕。
“夫人？”姬荀坐起来唤了几声，环顾片刻，仍不见人影。他越等越着急，沉不住气，命令道：“来人，点燃庭燎，召集侍卫。”
二十名甲士很快聚于堂下，姬荀披着外袍，责问：“你们可看见夫人了？”
环列之尹答曰：“夫人说是要出去散步，不许臣等跟随。所以……”
姬荀大怒：“你们这帮废物！”
甲士们齐齐下跪请罪。
忽听清越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臣妾在此。”
众甲士分开两边，只见明月悬疏桐，树影摇曳，妫祯身着轻盈的展衣，立于树下，仿佛一株静静绽放的琼树。
她举步走近姬荀，含笑道：“今夜月色甚好，臣妾醒来睡不着，便去听风赏月了。不关他们的事。”
姬荀转怒为喜，疾步上前扶住她的肩：“急煞我也。这里不比息宫，四处是荒郊，又不带侍卫，若是遇见虎狼，你一个柔弱女子，如何是好？”
“是。臣妾知道了。”
姬荀这才挥手遣散了众甲士，携妫祯入宫室。
回到锦衾之中，姬荀问：“刚才出去，不是为了赏月吧？”
“国君不信臣妾？”
姬荀道：“我可从来没有见你半夜出去赏什么月。到底所为何事？”
冬狩第二日，姬荀与妫祯同乘一车，沈焕跟随。其余嫔妃依旧去温汤沐浴。
唯独芈姬争强好胜，不肯闲着，闹着也要行猎。
姬荀勉为其难地拨了一驾马车给芈姬，让孙触担任护卫。
芈姬却笑道：“多谢国君开恩。不如把沈将军也一同借给臣妾，岂非更好？”
妫祯没有开口，姬荀先已怫然，斥道：“沈将军是君夫人的护卫，岂是你一个下妃想借就借的？不知轻重。”
芈姬愣了半晌，满不在乎地笑笑：“如此，那不借也罢。”
待姬荀与妫祯的车驰远，芈姬突然红了眼眶，撇撇嘴，掉下泪来。
孙触走上前来，低声道：“芈姬夫人，请上车吧。”
芈姬拭了一把脸，搭着他的手，援绥登车，道：“跟着国君的车，他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孙触摇头，劝道：“芈姬夫人，何必如此？”
芈姬瞥他一眼，冷冷道：“住嘴！”
这一日畋猎，姬荀获了一只雄麋，妫祯射艺平平，只获了两只雉，沈焕获了一只黄麂，其余人各获猎物不等。
只有芈姬，去的时候是坐马车去的，返程的时候却不见踪迹。直到夜幕降临，才在孙触的护卫下，疲惫不堪地步行回到驻地行宫。
侍女们纷纷窃笑不已：“活该，谁让她逞强，夸口说自己射艺精湛，结果把箭射到了国君的车辕上！要知道，车上可是国君和君夫人！她胆子也太大了。”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第80章 冬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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