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妖怪]Trick Room/欺诈空间》游荡的埃路法

1、楔子

　　我曾经养过一只灰豆鸽。
　　养——大概算得上是“养”吧。

　　那时候我只有八九岁，还不到法律规定可以获得精灵的年纪。灰豆鸽生在我的院里，在初春一个微凉的清晨，它从蛋里破壳，睁开眼，便看到了我的窗。
　　我正撑着下巴倚在窗台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小家伙费尽力气地从里面拱开了那个看起来还颇坚硬的浑圆的壳子。
　　——瘦瘦的、小小的、湿哒哒还光秃秃的。
　　我被逗乐了，笑得很开心。小家伙似是不解，歪着头看着我，然后也跟着叽叽地叫了两声。
　　初春的风还带着些微的寒意，但那天天气很好。
　　天清气爽。

　　春去夏至。
　　似乎只是转眼，那瘦小的秃毛鸟就迅速丰满了起来。
　　空气中沾上了些许黏腻的潮气，花繁叶盛，小家伙也迎来了它的百日。
　　我和它已经迅速地熟络了起来。
　　或者——大约只是我自己觉得熟络了。
　　我看它很熟。看它蹒跚地走着步，尖尖的脚爪敲在石板地上，发出细碎的洽洽的声音；看它拖着翅膀，被我追着满院子地跑，振翅欲飞，却没有飞起来。
　　我依然没心没肺地笑。
　　小家伙跑开一段距离，转身面对着我。它依然是歪歪头，圆溜溜的眼睛看不出焦点，但我却莫名觉得，它的视线总是落在我的身上的。
　　那时还不到盛夏，树荫下微暖。我看到它站在院落中央，阳光洒下来，它脖子上的那圈羽毛反射出了斑斓的色彩。
　　真美。

　　秋来。
　　果实压弯了枝。我摘一颗下来，放进嘴里抿着，是苦涩却微甜的味道。
　　我眯着眼。
　　小家伙大概真的和我有点熟了。它总是在我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我回头，它会吓得跳起来；但我不回头，却总能听到脚爪落在地面上细碎的轻响。
　　我还以为我真的能对它做点什么。
　　于是我慢慢地转过身——那急促的声响显示它正在慌慌张张地远离我。我蹲下来，扬了扬手上的果子，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它。
　　它也看着我。小脑袋晃了晃，大概是视线在我和我手上的果子之间转着。
　　我很有耐心地等着它，而它也很有耐心地看着我。
　　——直到，它终于朝我迈了一步。
　　深秋的空气燥得人心里痒痒的。
　　我好想摸摸它。

　　皑皑白雪覆下。
　　我把它抱在怀里，用体温暖着它。
　　小家伙还是那一身软软的绒毛，但翅尖已经长出了空心的长羽。我心不在焉地揉捏着它的翅膀，坐在台阶上，背靠着屋内的热气，对着空中呵出一口白雾。
　　茫了眼前飘飘然的白雪。
　　小家伙的头一点一点的，似乎随时都会睡过去，毫无防备的模样。
　　——快要一年了啊。
　　自认识它。

　　又是清明。
　　我一个人靠在窗台下，湿漉漉的墙上。
　　细雨方歇，天空还蒙着浓得化不开的雾气。空气中漫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咸腥的、却是很干净的味道。
　　我转着指尖的一根羽毛。
　　小家伙褪了旧羽又添了新，飞在空中时投下的影子和雄鹰一般模样。
　　小家伙尝了甜桃却忘了涩，咂着嘴看向我一副委屈兮兮的样子。
　　小家伙识了洁净也学了乖，给它清洗脚爪的时候终于不再挣扎了。
　　小家伙……
　　小家伙不在了。
　　一个外来的旅人住我家，对我说说笑笑。离去的那一天，却对小家伙扔了个红白壳子的球。
　　红光一闪又一闪，最后还是熄了。
　　小家伙费尽了力气，却也没能从里面拱开那个看起来还颇坚硬的浑圆的壳子。
　　那旅人的战羽鹰飞起来了。我吃力地昂着头，发现原来它的样子和小家伙相差这么大。
　　红光又投出来了，小家伙落在了那旅人伸出的手臂上。
　　我看着它，它也看着我。
　　小家伙歪了歪头，圆溜溜的眼睛还透着懵懂。但下一刻，它的眼神便落到了那人的身上。
　　然后它眯起了眼，在那人伸出的手心上蹭了蹭。
　　他们走了。

　　三月雾薄，四月微凉。
　　五月日暖，六月荷放。
　　七月炽暑，八月更长。
　　九月风燥，十月水寒。
　　仲冬龙潜，腊月晨暮。
　　——又是一年。

　　是一年漫漫的时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