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越之泠音弦断谁能听》笑意红尘

35、第三十二章

　　多少年，花开花落，我只想叫你一声师兄。
　　人生世事无常，那一声师兄在岁月蹉跎之中，终究化为三个…平平常常。
　　先遇上你的是我，你占据我心中的唯一角落，我却非是你心中的唯一。
　　若有机会，好想再叫你一次，师兄。

　　陵端不喜欢百里屠苏，从第一面见到百里屠苏，他就觉得，不喜欢。
　　第一次见到百里屠苏的时候，百里屠苏，其实还在昏迷着，不声不响的眼闭着，瘦瘦小小的看上去还挺可爱的。
　　陵端一直在想，如果当年他没有看到陵越那样宠溺和心疼的表情，他会不会像宠着芙渠一样宠着百里屠苏？
　　大概，是会的吧。
　　毕竟那样可爱的人啊，怎么会有人像他一样心狠手辣的去摧残呢？大概除了他就没别人了吧。
　　他是不是要更加努力一点，更加的，用力的欺负他一点？
　　陵端一手打飞百里屠苏，手上端着瓷碗，混着青菜豆腐的午饭就这样子，混上了泥土和砂石。他是陵端，天墉城的二师兄，意思掌教真人手中的宝贝疙瘩，当然是之一。但是这一层身份也够，他在天墉城里面为非作歹了。陵端做事一向随性，大不了就是被师尊大人说教一顿便罢。至于师弟们之间流传的八卦言论，那是什么，能吃还是能穿啊。他才不在乎呢。
　　但是陵端绝对像不到就为了这么一件小事，曾经那样温柔的师兄会过来找他。那个人没有了当年对待他的温和，只是在他无边的沉默之中一副面无表情的暴躁道：“莫要叫我师兄了，我不是你师兄！”然后转身，再也没有了踪影。
　　陵端低着头，略长的眼睫垂下去遮住了他不停闪烁的眸子。良久之后，他抬头，目光晦暗不明，那一声低语随风远去，飘飘扬扬的就像不曾存在过，“师兄…”

　　“我叫陵越，是执剑长老的弟子，你可以叫我师兄哦！这是我弟弟虎子，你叫什么名字？”小小的少年还没有日后的面瘫脸，但也有了些许雏形，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微微上翘，看上去分外的惊人眼球。
　　微微圆润的小胖墩双手放在胸前，抱着比他人还要高上几分的巨剑，先是喘了几下，害羞的小眼神时不时的看着少年牵着弟弟的手上。带着点点的期待，小胖墩糯糯的开口，“师兄。”
　　是不是，我叫你师兄了，我们就能牵手了呢。

　　一梦初醒，泪湿枕巾。
　　又梦到了啊，高傲不逊的天墉城二师兄潇洒的一挥衣衫，只是转身之间已是穿戴妥当。修长的手指轻抚那半湿的被褥，陵端眼神从刚醒的迷蒙变得怀念伤感，却渐渐隐在那一片缓缓涌起的冰冷之中。
　　从这天开始，陵端就发现百里屠苏竟然开始不来饭堂吃饭了！天天都由陵越拿去后山吃，吃完了之后陵越在将碗筷拿回来！这…
　　陵端在刚开始发现的时候还气愤异常，一拍桌子就站到了陵越面前，昨日少年冰冷的话语犹在耳畔，陵端被陵越毫无感情的视线一扫，瞬间就没有了说话的力气。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男人端着饭菜走远，陵端眼神闪了闪，无力的站在原地，算了，不就是端个饭吗，他们可是师兄弟啊，端个饭算什么啊！
　　陵端一边安慰自己，突然间开口狠狠道：“肇临！陪我去练剑！”
　　陵端觉得，自己之于肇临，就像陵越之于自己一样，是救赎，是希望。陵端同样觉得，若是当年没有肇临，那个被师兄抛弃的自己，大概已经不是天墉城的二师兄了。所以，他要更加的，努力操，练肇临才可以啊！作为自己的同伴，肇临你怎么可以有这么菜的身手呢？
　　过度发泄的结局就是第二天陵端没能起来，直接躺了大半个月！
　　在浑身酸痛，滚烫异常的时候，陵端的思绪还是那样的清醒。他能听到外界的一切，却管不住自己张合的嘴。那一声声师兄，带着失落，伴着伤心从自己嘴中吐出，陵端能感觉到自己师尊无言的叹息，还有小师妹紧张的担忧。
　　傻丫头，哭什么呀，我还没死呢！
　　陵端心中无奈，眉间却因为身体的痛苦而紧紧皱起，猛然之间，他好像听到师尊说，去把陵越叫来。
　　陵越啊…
　　紧紧皱起的眉头有一瞬间的放松，继而又一次更紧的皱起来。陵端闭着眼，浑浑噩噩的脑袋在听到芙渠那一声弱弱的带着委屈的声音之后，清醒无比：“爹，师兄说他还要照顾屠苏，这里有您他就，就不过来了…”
　　虽然师尊和芙渠已经很照顾的出了房门，却耐不住修仙之人五感通灵，特别是在法术修为远在武术修为之上的陵端身上，五感极慧。
　　师兄说，要照顾屠苏，就不过来了…
　　陵端蓦然间睁开眼，惨然一笑。空洞着的眼直勾勾的瞪着天花板，瞳孔酸涩，有什么东西，顺着眼角滑下，带着铁锈的腥味。
　　再一次见到陵越，是在一年后的门派大比之上。天墉城作为第一仙门，之中弟子无数，光是内门弟子便有数千人，其中还不含亲传弟子和一些记名弟子！
　　陵越虽是天墉城的大师兄，无奈他的师尊是执剑长老，这种主持门派大比得事情实在轮不到他身上。就像上一次，还是陵端出的手才将陵越从一大堆事务中救出。而这次，掌教真人直接略过了陵越将事情交给了陵端。陵端今年十五，虽然年纪看着不大，但是三年前陵端只有十二岁，不照样将门派大比整得很好么！
　　不负责任的师尊大人将事情全部推到自己徒弟身上，这才想起因为一年之前的某件事情，他家亲亲徒儿貌似还没好全身体。这么劳累真的没问题吗？于是刚刚将担子放下去的师尊大人又想着，要不还是把担子拿回来自己扛着算了。对此，陵端的回应是不理他直接走人。
　　一向待陵端比待自己女儿还好的师尊厚着脸皮跟在陵端身后。
　　嗯，他只是不放心陵端的应对能力才跟上去的，才不是因为不放心这家伙的身体呢！
　　陵端作为二师兄，在门派大比之上自然是不能不上场的。再说了，知道他伤重之人，整个天墉城也就芙渠师尊两人罢了。什么，肇临…那个家伙的嘴是能管的住的吗，这种事情让他知道了不就代表整个天墉城都知道了吗。于是陵端不大意的将肇临放弃了。
　　等到终于见到陵端的时候，肇临就像一只被抛弃了得小狗一样嗷嗷叫着就扑了过来。只把陵端扑的一个踉跄，瞬间倒退了好几步才算是稳住了自己。
　　站定的瞬间，陵端抬头就看见了站在执剑长老身边的陵越。还有他身后半步之遥的百里屠苏。
　　“……”陵端淡淡的移开视线，冲着已经冲到面前的芙渠笑的开怀，“师妹，你怎么来了？”陵端看着又长大很多的师妹，终于有一种他老了的感觉。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师妹都是这么个可以吸引少年的小少女了啊，青梅竹马长大的二师兄笑眯眯的看着完全不知道有钦慕视线射到自己身上的芙渠，一声长叹。
　　看来，他接下来不仅仅是调，教肇临这么一个任务啊！还有赶狼……
　　等到轮到陵端上台的时候，外门弟子之中就剩下一个变异三灵根的了。至于内门，不好意思，假公济私的掌教真人直接将陵端扔到了最后五强里面，能站在上面的其实也就那么几个罢了。一个被陵端霸占了，一个是那个屡建奇迹的外门弟子，剩下的就是百里屠苏和陵越了。
　　那个外门弟子可以拼进五强，陵端惊讶是惊讶，却没太多的感觉。毕竟这从外门奋起得故事在修真界太多见了，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是人家的机缘不是么。最令陵端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特么的最后一个五强竟然是！
　　肇临啊卧槽！
　　怎么可能会是肇临呢！
　　陵端一口茶水险些喷了出来，利落的抹了抹嘴角，陵端皱起眉头转向一旁轻声问：“肇临是怎么…”陵端话还没问完，嘴角先是一僵，在那人疑惑的眼神之下硬是将脑袋扭回去转向另一边，“小师妹，告诉我为什么最后一个会是肇临？”
　　告诉我为什么陵越会在我旁边啊混蛋！
　　陵越看见那一张清瘦中带着婴儿肥的脸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僵硬了一会后又转了回去，不知为何，竟也有些莫名的不爽。于是，就在陵端话音刚落的瞬间他就接上了话茬，“在你闭关的一年里，肇临可是修炼最拼命的那一个呢。”并不知道肇临练好法术的第一个愿望就是暴揍自己一顿的陵越此刻只想让那一张清瘦的脸在转回自己的方向。
　　当然，他的愿望很快实现了。
　　陵端顿了顿，扯了扯嘴角转过头来对着陵越道了声谢之后，表情凶狠的瞪了陵越身后的百里屠苏一眼，又把脑袋转走了。
　　陵越脸色当下就是一黑，果然方才觉得这家伙可爱，那真的是错觉！

　　人啊，都是健忘的。哪怕曾经很喜欢很喜欢，也会在岁月的蹉跎之下，逐渐变淡，最后消亡。渺然无踪。
　　陵端一剑横向百里屠苏，一手捂住胸口，嘴角还残留着血迹斑斑，陵端却冷着脸勾着嘴角贱贱的笑，“百里屠苏，你输了。”
　　对面，一身蓝紫色边角衬着白衣的少年一高一矮，皆是目光冷冷的忘着他。陵端不在乎，他只明白，他赢了，在那个少年接触修仙之道的第四年，他陵端以一剑之差险胜百里屠苏。
　　早就说过了，陵端不喜欢百里屠苏。特别，还是在百里屠苏时不时会发狂的情况之下！
　　身负煞气的百里屠苏原本不该被执剑长老收下，偏偏他就是成了执剑长老此生唯二的弟子，原本不该拥有陵越的宠爱，偏偏就是抢了陵越对他的好。陵端握着剑挑着眉，明明胸口顿痛不已，偏偏笑的那样高傲，笑那曾经执着的自己。
　　就在方才，陵端出手的瞬间，爱弟如命的陵越已经欺身上前，一掌拍向他的胸口。
　　明明知道门派大比之上是不能伤人性命的，明明知道他身为二师兄是不可能知法犯法的明明知道…大比之上，有第三人上来就算是输的。可陵越还是上来了，宁愿让他陵端受伤，宁愿让百里屠苏输掉这场比赛，也不愿让他伤百里屠苏一丝一毫么！
　　“陵端，你没事吧？”陵端后退几步，正好退到和掌教真人一起上来的芙渠怀中。
　　经过一年的相处，芙渠对百里屠苏的看法倒是不像之前那样不屑与厌恶了。只是相较于和百里屠苏一年的相处起来，芙渠和陵端是更加熟络一些。百里屠苏是师弟，而且还有怪病是让人怜惜心疼，可是陵端还是她师兄呢，亲的。更别说爹爹不是说陵端伤还没好的么。
　　“我没事。”陵端摇了摇头，垂着的眼睫一颤一颤的，带着凶狠的视线却越过旁人，直接看到百里屠苏身上。不过是三年，十岁的小少年长成十三岁的小少年，却夺走了属于他的良多。
　　陵端之前就发现了。
　　芙渠对待百里屠苏的时候虽然还是恶声恶气的，却没有了一年前的厌恶。就连肇临，对百里屠苏都有了好感了。陵端心里不屑的笑，也不知是笑着时间还是人心。
　　“陵越，你上来做什么？”又不是自己的弟子，掌教真人现在四人中间，咬牙切齿的瞪着正扶住百里屠苏一脸错愕的陵越半天，终究还是无力的问道。一想起自家小徒弟伤还没好就伤上加伤，掌教真人就一阵心疼。可是陵越又不是自己的弟子，还是天墉城的大师兄，这罚也不好罚。
　　陵越皱着眉头，感受着身旁少年不断起伏的气息就知道是煞气发作了。可现在还不到十五啊，难不成是比赛的时候气息浮动惹得煞气提前发作了么？一想到这个可能，陵越就心急，他冲着掌教真人做礼，“弟子只是看着屠苏就要受伤了这才上前，误伤陵端是陵越的不是。”
　　他开口，话音却是一转，“只是现今屠苏煞气发作，请掌教真人容陵越将屠苏送去师尊处，一会儿陵越自然会去像掌教真人请罪！”
　　此话说得掷地有声，掌教真人看着眼睛开始发红的百里屠苏，竟然无言以对。只能挥着手让陵越半扶半抱的将百里屠苏带走了。
　　陵端却是看着陵越两人的背影，唇角勾起肆意的笑，“所以，就选择让我来受伤么。”
　　原本扶着他的芙渠一愣，眼神迷离了一会儿之后突然间低头，沉默不语。

　　后来这件事情自然是不了了之，执剑长老开口要求饶过陵越，掌教真人又能说什么呢。
　　只是后来陵川也到了掌教真人门下当记名弟子，虽说不是亲传，但是待遇也是不错了。哦，对了，陵川就是那个一鸣惊人的外门弟子。
　　接下来的几年里，陵端一直在找百里屠苏的茬。让你不理我，让你抢我的宠爱，让你是执剑长老的弟子！总的来说陵端带着陵川肇临两个找茬找的很欢乐，他一直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谁知却在他二十岁那年来了一个人，让一切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确切的说，应该是两个。
　　一男一女，明明都是挺厉害的人物，却来到了天墉城，甘愿做一个普通弟子。都是为了百里屠苏！
　　当妖气入身的时候，陵端眼神闪烁，眼前出现了那一张清冷的脸，在圆月的正中，清雪微寒。
　　陵端还记得那一个夜晚，看见肇临一身是血倒在地上的时候，那时候的月亮，也像现在一样的圆，一片银白。
　　其实在百里屠苏和欧阳少恭交好的时候，陵端心里是幸灾乐祸的。他倒是想看看，将百里屠苏顾得很好，除了执剑长老外都不怎么让人接触百里屠苏的陵越，在看到已经和百里屠苏不分彼此的欧阳少恭之时，会是怎么样的表情。
　　所以他明明知道一个外门弟子屡次进入内门是不好的，但也没有阻止。当然，如果他知道放纵的结局是肇临惨死，他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陵越也确实没有让他失望，那样凶狠的眼神，比之之前的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陵越，现在，你知道自己的东西被抢走的感觉了吗，痛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