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恶女》刘芷

71、顺景管事

　　墨凝一夜都没能好睡。她也想得到，次日一早起来，八成也是没有桃红的消息，这让她有些懊悔：天黑就黑了，如何不能回赵家一趟问询或请求协助？又如何不能亲自上街寻人？

　　小喜一早便拿了一卷画像给了墨凝，说是昨夜她擅自做主令人连夜按桃红的模样画的，墨凝有些意外，但也顾不上高兴于小喜的细致，草草垫补了点儿粮食，天还未亮便遣车向着凤阳另一头赵家奔去。

　　至赵家时，也不过如昨日般巳时刚过。早起问过安用过膳的赵府，此时正是一片安和的状态——奴仆们忙着准备晌午的生计，主子们闲闲散散三五成群的漫步。老远最先看见墨凝风风火火闯入内院的是伴着老太太游走的张氏。

　　墨凝见状，也不废话，直接奔了老太太前去说明了情况，老太太听闻桃红失踪了，也是吓了一跳，赶紧的找朱氏来问话。

　　朱氏对此也是茫然不知，只说桃红亲口说与墨凝说好了，过了巳时若是不见闫府来人，则只管自行出府至福玉号候着便可。她也未多想，便放桃红离开了。听闻桃红不见，也是一脸的惊异与担忧。

　　墨凝顾不上再细问，在赵府外院正门盘问了一番，知桃红确实是出了府去，便赶紧差遣些人带了桃红画像出去寻找。

　　赵府门前马路开阔平整，平日里来来往往的也尽是些周围的富贵之人，只是不远处的胡同口有一个打也打不走的脏乞丐。因是生意人家，所以府院离市井也不远，出门右转走到头，便是一家紫砂器皿的店面，也是前往凤阳商区的必经之路口。

　　墨凝再三叮嘱交代了一番，什么茶楼饭馆服装首饰店，包括小燕子流落过的棋社、紫薇被掳走的妓院，这些也都是重点问询之地。

　　可是大半日过去，仍旧无半点音讯。

　　陪着跑了半晌的墨凝回了福玉号休整，在天井焦急地转圈圈之时，忽然听闻福玉号前院门脸来了人。墨凝第一反应是桃红有消息了，可细问下才知，已确认过身份，来人是沐阳府织造坊的。墨凝一时有些失望，又有些忐忑，不知这织造坊主动跑来会她这个新老板，是何意图。

　　来人是个小老头，看样子是连夜赶的路，有些气喘吁吁风尘仆仆。墨凝赶忙命人倒水看座，彬彬有礼地接待起来。她自接手沐阳、梓阳两地织造坊以来，这是第一次与织造坊人打照面，并不知这一向由赵家、朱氏掌管的铺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得不谨慎些接触。

　　那老者委实是累坏了，以袖掩面赶紧的灌下了一碗茶水后，这才连连对着墨凝点头作揖，说起话来：

　　“小老是沐阳顺景江南织造坊管事，这坊里，可又大事不好啦！”小老头拍着大腿道。

　　“怎么了？”墨凝皱起眉头。

　　小老头连连摇头叹气：“要说这沐阳城，早几十年也算是个风调雨顺的好地方，可不知怎的，如今频频洪涝。今年这雨水不断，又淹了城西地势低洼的河段下游，咱们顺景正处在此处，淹了坊子不说，还被周围遭了灾的平民围攻，声称赵家受沐阳哺育多年，理当在此时回馈，可是顺景坊的亏空，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又如何做得了这募捐啊！可不捐，沐阳人就要将赵家赶出沐阳……”

　　“你说啥？”墨凝杯子都拿不稳了，旁边的流芳也是听得连连惊叹。

　　小老头一哆嗦，赶紧站起来：“这……故而李掌事才派小老来凤阳府跟大小姐禀明啊！”

　　沐阳又发大水了，淹了城西低洼之处，城西的灾民竟然还围攻织造坊要求赈灾募捐……这是个啥情况？墨凝都蒙了。

　　“老管事，这沐阳，可就咱这一家大作坊或商户？”墨凝道。

　　“怎会！”小老头又坐下来，赶紧摇头，“虽说这沐阳不赶凤阳富裕发达，但城东也有些大户。且去年前年，也涝过，未见城西民众如此啊。大小姐，纵然我织造坊是沐阳少有的大商，这忽然要求募捐，也太奇怪了些……”

　　“那……”墨凝犹豫着，握着扶椅的手紧了又紧。

　　流芳看出了墨凝的意图，脱口道：“可是桃红姐还没找到……”

　　墨凝才要说的话，咽了下去，想了想，叹了口气：“先安排老管事住下，咱们回家再议。”

　　“大小姐，顺景一大家子，可是等您去主持大局呀……”小老头焦急道。

　　“大小姐会给你答复的。”流芳替着回了句。

　　小老头没法子，只得接受了安排。

　　墨凝回了虹霄居。才一到家，派出去的人便来报，仍是无果。虽说凤阳很大，一天不见得就搜寻完，可寻人的下人可是听了墨凝的嘱咐，先奔着四个方向知会了各个城门。好在闫赵两家都有些关系，城门卫也乐意配合，只是应各个当值人员查验画像后，都说无此女出城，这两天也未见可疑的车马货运。

　　桃红既未出城，便仍在城中。她没任何理由跟墨凝开这么大的玩笑，那又是出了什么事儿？

　　“少奶奶，您要的顺景织造的账目来了。”小喜将账册递上。

　　说是账目，不过是个季度、半年度、年度的财务报表，明细账还放在沐阳，得去了才能看到。不过就账目上来看，数字还是蛮可观的，虽不是暴利收入，但也不像小老头说的那样连年亏空。不过墨凝很快便明白了怎么回事，这个道理，和当初凤阳城那四家店面是一样的。

　　墨凝合上了账本，暗暗赞叹：都说一个好的会计是能做出各种账面的会计。那看来这朱氏手底下，人才还是不少的。说亏空，可亏了多少，在这账目上完全看不出来。但偌大一个织造坊，竟然连慈善赈灾都做不起，那别说，有可能还真是亏大了。

　　好么。又无人可说。连年上交的账目在此，过去又不见得有人去查账。而今这织造坊才交接在墨凝手里，如果嚷着没钱的话，定会被赵家责问：账目这么可观，你还哭穷，那钱都去哪了？
　　“不就是捐款吗，流芳，看看福玉号净利多少，有多少拿多少，先备着。”墨凝道，“我还是想留下找找桃红，沐阳就过些日子再去。对了，”她看着流芳，“那小老头姓什么，今日一着急，居然都没问。”

　　流芳细回想了下，不太肯定地道：“好像是听店里报时说了，是姓……瞿？”

　　瞿？墨凝忽地站起：“你说，姓瞿？”

　　流芳不太肯定：“好像是……是曲还是瞿……”

　　墨凝紧闭着嘴唇，站定。

　　沉思间，忽然门口生风，一个身影忽地扑了过来，墨凝耳朵边顿时聒噪起来：“墨凝墨凝，陪我去耍季鸟可好？今日捕了好些季鸟！”

　　“自己玩去，我现在没空，一会儿跟你玩。”墨凝摆摆手。

　　阿清嘴巴一瘪，委屈起来：“墨凝，天都黑了，你都一日没理阿清了……你看看，好多季鸟，好大，会叫，你看你看！”阿清不停说着，还使劲儿拉墨凝的袖子去看旁边的竹笼。

　　“我不看！”墨凝一甩袖子，转身朝屋外走去。

　　她要去沐阳。可是凤阳，怎么办？既然桃红没出城门，就一定在城中。派人搜索是肯定的，可她不亲自监督，怎么也不放心。

　　才一出屋，便看到海棠自院门口领了个人来 。天已快黑尽，这么晚谁来虹霄居了？墨凝奇怪中，向外迎了两步。那人才一进入院落灯光下，墨凝才看清是闫林玄。

　　墨凝愣了几秒，又赶紧地以礼相待，掩饰了那几秒的无措和尴尬。

　　闫林玄倒还是悠悠然的老样子，温和一笑，伸手示意墨凝先进屋。

　　进屋看茶落座，墨凝还未开口，闫林玄便道：“也是听闻桃红姑娘出了些事情，有些挂心，便前来一问。若是墨凝有需要之处，还请不要客气，尽管开口。”

　　墨凝一颗悬着的心，忽然就这么落了地。她不是想不到请闫林玄帮忙，而是思维当中，已不容许自己再去向他开口求助。可她不得不承认，如果闫林玄能够伸出援手，她是放一百二十个心的。

　　看出了墨凝面部表情的松弛，闫林玄微微一笑，目光凝结在墨凝双眸上。看了半天，也把墨凝看笑了。

　　“正巧，沐阳出了些事，我得前往处理下。凤阳这里，还请闫公子关照了。”墨凝道。

　　“入了闫家门，怎还叫得那么外道。不称大哥就算了，一声阿玄都叫不得吗。”闫林玄道。
　　墨凝一笑，点头：“是，阿玄。”话音才落，便听到里屋咣叽一声。墨凝耳朵竖起，命海棠赶紧去看。

　　海棠在墨凝的刻意疏远下，已鲜少有机会紧随着阿清在内室服侍，都是在屋外主事。因着墨凝事业正好，又看似死心塌地地住在了闫家，闫铮对她也是宽和不少，海棠这里便也随着墨凝处置了。横竖不将海棠移出虹霄居便可以。

　　海棠也不知内室发生了何事，赶紧推了门进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