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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任水晶没有转头,解忧却看到她把住了腕上的镯子,“素人说的——”声线低而婉转,“——果然是你。”

      “你知道我在,”房门在他身后静静合上,“所以支开那个丫头。”

      “我最怕你动手,”水晶转过脸来,秀如清漪,“太过霸道,叫旁人如何抗得?”

      “我霸道?”那男子缓缓走上前来,解忧这才看清他的模样,真正是剑眉星目,端正郎君,更那英俊之中,威严仪态有如天成,分外叫人心折。“若我真正霸道,你又怎能离我?爱我却又弃我,水晶,霸道的难道不是你么——”

      “弃你?”水晶举首,与他四目相对,“子瑜,我如约等了你一年,整整一年。你是知道我的,我许你一年,便是一年,就是只差一天,有个千好万好的人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加以辞色,但若是过了一天,便就是你千好万好,也作不得数了——”

      “我有负所约,你怪我也是难免,但你要懂得,”子瑜脸色一正,“雁门关一战,于理于义,我身为副盟主,决不可不去,那契丹——”

      “罢了,香副盟主!”任水晶把手抽出来,“我只明白,在你心中,天下大道,江湖大义,定是头一位的。当日我倾心于你,也是因这英雄气概,只怪我自己,妄以为可以在你心中占着一席之地,可到头来,我一个活生生的人儿,终是输给了那些空口白牙的道义,输给你的雄图伟业——”

      “不业枉称男儿,不义何谈英雄!难道你要我碌碌无为,又或不问世事?水晶,便就是我醉心道义功业,可我对你,可有半点的假?”香子瑜轻轻握住任水晶双手,“想江南三月,湖光明媚,你我立在画舫之上,比肩临风,你那银红衫子就着风信,拂过我脸颊,我当时暗暗立下誓言,此生唯你足矣!你送我的水晶,我一刻也不曾除下,只要想起你,血雨腥风,风餐露宿,我又在乎过什么!这些难道你都不明白么?”

      “子瑜,你念的,是你的江湖,而我念的,是我的心,”水晶站起身,转身正对着解忧的方向,解忧忙把头缩回去,只觉爱恨情仇开始在房中弥漫,有很多微妙的情绪,象蛛丝一样沾上来。“还记得我怎么说?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可君心若是不同我心,相思又有何益?——倒不如碾碎前尘往事,随风去了。”

      “于是你便嫁了玉英人?”香子瑜眉头纠结。

      “有什么不好?”任水晶伸出手,抚弄那瓶中桂花,“英人他文有文才,武有武略,相貌英俊,出身名门,仪表大方,待人周到,这样的好郎君,不知是多少女人的梦想,更何况在他心中,我就是一切,其余又何足挂齿。”

      “我待你,又如何不是真心,只是要我象旁人般做低伏小,”香子瑜手按台桌,“曲意逢迎,这与我为人原则相违,万万做不来这等没骨气的事!”

      “看看,”水晶笑着叹息,“香副盟主,还说什么真心,须知爱与原则,从来就是相背,对心爱之人,讲什么骨气?只须胆大心细皮厚就够了。”

      “你是说,若我胆大心细皮厚,一切便可如前?”

      “何苦勉强?人的本性,是磨灭不掉的,”水晶看着他英俊脸庞,终究叹了一声,“便就是你现在听了我的话,将来必会怨我,与其做一对怨偶,倒不如留些念想吧。”

      “念想?——只怕我这余生,也便要在念想中度过了,”香子瑜神色黯然,“我也知道,当日玉英人遭杀手组织‘四月天’暗算,倒于冰雪楼前,是你救他于危难之时,慰他于伤病之中,他便就此倾心,也属平常,但是你对他,竟也动了真情?”

      “子瑜,何苦凡事都如此清楚——”水晶摇头,“我承认了,你就可放手?”

      “我只要明白,放与不放,另当别论——”

      “那——好——”水晶静默片刻,缓缓开口,“子瑜,你听好,从今日起,再没有什么任水晶,只有玉夫人,英人是我夫君,我此后时光,就是用来爱护他,珍惜他,过去种种,在我心里,已经无处可容。”

      “水晶!”香子瑜心中激痛难耐,一把拉过任水晶,“你说是为了你的心,你现在问问自己,可又对得住你的心?”

      水晶正要挣脱,门呀地一声推开,只听得有人缓了声道,“香副盟主,请放开内子。”

      解忧仔细一看,来者长身玉立,姿态从容,眼中暗敛沉雅光华,与素人有着几分神似,真正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身着红色吉服,正是玉家少爷玉英人。解忧见两大帅哥剑拔弩张,不禁幸灾乐祸地想,“霍霍,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会不会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香子瑜见是玉英人,不由手下一松,任水晶忙脱身出来,站到夫婿身后。

      “香副盟主,”玉英人神色清朗,“内子说的很是清楚,副盟主您请回吧,”却原来这厢老情人絮絮密语,那厢玉大少爷听得一二分明。

      “玉家公子,”香子瑜看见情敌是一万个不顺眼,真想扑上去暴打他一顿,但玉家毕竟有头有脸,不看僧面看佛面,只好忍了,“我与水晶之间,不劳尊驾过问。”

      “适才内子说过,这里没有任水晶,只有玉夫人,尊驾要找水晶,舍下库中还有几块,副盟主若喜欢这些俗物,不妨拿了去,若是要找内人,恐怕内人不认得,只先和我这外人谈吧,”人家抢老婆抢上门来,他还能大方从容不卑不亢,玉英人果然大家风范好教养。

      “既未成礼,何来夫人!”香子瑜冷冷斜着玉英人,“水晶,只要你一句话,你究竟爱我,还是爱他?”

      一句话听得解忧几乎没晕过去,拜托,这么老套的台词,照顾一下观众脆弱的心灵好不好?好好的一个帅哥啊,就这么浪费了~~~

      香玉两人,仿如刀剑相映,金玉交辉,皆是俊朗不可方物,他们就那样看着水晶,等待她的一句话,一瞬眼神,或者一个手势,屋内寂然,深深如夜。

      水晶静立良久,看向香子瑜,缓缓开口,“你——是过去,”然后,轻轻拉住玉英人的手,“而英人你,才是我的现在。”

      “——”香子瑜听得痛彻肺腑,忽地大笑一声,“说得好!如此决绝,也不愧是我爱之人!”转身便欲离去,迈出一步又停住,回身凄然一笑,“只是你做得到,我却做不到,过去,现在,甚而将来,此生此世,怕是忘不掉了!”说罢一翻手掌击房门,穿门呼啸而去,那两扇木门被内力打飞,碎片四溅,支离破落。

      解忧倒先替人家松了口气,就见玉英人没事人一样,携了任水晶温言说道,“夫人,时辰就要到了,你且去理理妆,我便在前堂等你,”对方才之事竟是只字不提。

      “好,”水晶见他如此豁达体贴,甚是慰藉,只含笑点了点头,又道,“别忘了叫喜娘过来呢。”

      玉英人答应下,又对水晶笑笑,方出门去了。

      就听得任水晶舒了口气,懒懒坐下,整个人好似松下来一般,忽然开口,“出来吧。”

      “恩?”解忧目瞪口呆,难道是跟我说话?转念一想只觉蹊跷,自己这般小心都被听出,适才玉大少爷人在门外,她如何能不发觉 ?那她所说之话,又有几成是留了心说与夫君听的呢?

      “里面不闷吗?”水晶的声音带点调笑,“还是出来吧。”

      解忧怀着对师傅的满腔惭愧,灰溜溜跳下床走了出来,整整衣服咳嗽一声,“那个~~~美女~~~”大家请注意,解忧口中的“美女”,如果天气好时,相当于“你好”,如果求人帮忙时,请理解为“请”,如果犯错误时,等同于“我错了”,是一句使用频率极高的礼貌用语~~~

      “——”水晶眼珠上下一溜,抿嘴一笑,“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此言差矣,”解忧见她不恼,也嘻嘻笑道,“当着‘歌美人’的面,倒该说‘吾本笨贼,唐突佳人’呢。”

      “姑娘好生机敏,”水晶瞥着她,别有深意地笑,“都说飞鱼门下满庭芳,果然出俊俏人物。”

      “?”解忧一惊,想自己师从的飞鱼门,嫡系核心弟子仅数十名,凭衣带结的式样相互辨认身份等级,任水晶连这个都知道,乖乖,可是哪位师叔色令智昏泄的底?却也不甚在意,笑着拱一拱手,“在下宇文,给玉夫人道贺。适才并非有意,这玉府太大,转得我迷了路,误入新房,还请夫人见谅。”

      “什么有意无意?”水晶笑吟吟地看着解忧,“宇文姑娘只是迷了路,既没看到不该看的,也没听到不该听的,倒叫奴家原谅什么呢?”

      解忧心想这美女真是狡猾,几句话就暗示自己——今日你所见所闻,必得守口如瓶,若是你不触我的伤疤,我也不寻你的晦气,两下默契,便可相安无事——便装傻道,“那就多谢了,我借宝地寐了这大半晌,睡得好不香甜,咦,这门怎么坏了,难道是我梦游打破的?”

      水晶听在耳中,知她已然领会,放下心来,“房中如此狼籍,却是怠慢了姑娘,还请您稍移尊驾,前院就席,我一刻礼成,定与姑娘痛饮几杯。”

      “多谢玉夫人,”解忧忙顺竿爬,却又忍不住三八脾气,多嘴道,“玉夫人,我还是想知道,你究竟爱谁呢?”

      任水晶微微一怔,旋即浅浅一笑,“姑娘这般聪明的人,何来此问?既是玉夫人,爱的定是玉公子啊。”

      解忧暗叫一声厉害,当下不再多说,颌首告辞不提。

      出得门来,好不容易辨明了方位,七转八弯的绕起来,转过一个拐角,迎面撞上一人,不禁吓了一跳,定神一看,竟是玉英人!

      解忧心里盘算,刚决定装不认识,却听得玉英人开口,“宇文姑娘。”

      解忧刹地一惊,却原来自己与任水晶一番你来我往,竟被他都听了去,真是应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句老话,可怜自己一只小蝉,竟要被这对恶夫妇折磨,也只好摆出一脸笑容,极尽虚伪之能事,“啊,看阁下这等风度,定是此间主人玉公子了?不知如何晓得在下名号,宇文真是受宠若惊呢。”

      “——”玉英人想小妞你还真见风使舵知情识趣,准备好的话索性吞回肚子里,只温文一笑,“飞鱼弟子,天下闻名,今日得见,却是我玉府的荣幸,还请姑娘前院多饮几杯,那扶头酒后劲绵长,饮过之后,却是解忧断愁浑忘前事呢。”

      解忧很想翻白眼,MMD,你老婆刚试探完我你又来,烦不烦啊 ?但在人家的地盘上总要配合一点,也只得笑容可掬地说,“承蒙玉公子盛情款待,扶头酒就罢了,我这人记性出了名的不好,不醉都忘,醉了就更了不得了。”

      玉英人心领神会,便道,“既然如此,姑娘请自便,”说罢便要转去。

      解忧脑中一转,想他修为甚高,内息几不可闻,当日竟被追杀得如此狼狈,简直不合情理,不禁疑上心头,笑嘻嘻地说,“‘四月天’的水准愈发高了,连玉公子这样的高人,也会中了他们的招数么?”

      玉英人刷地抬头,眼中光芒一现,旋即平静无波,只看了解忧片刻,方意味深长地一笑,“宇文姑娘,追求幸福,总没什么不对——”

      解忧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也不再多嘴,打个哈哈,“说得正是!宇文还有事在身,不便打扰,玉公子,就此别过吧。”说罢抽身就走,生怕玉英人一变卦狠下毒手,自己的小命是用来赏花饮酒逗小妞的,就此呜呼可是大大地不好。

      玉英人看着她匆匆背影,唇边浮起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的笑意,便也转身,消失在重重庭院中。

      却说解忧一路急急来到前院,见人头攒动烟火兴旺状,才松了口气,诸位看官不要笑她,凡事最可怕之处,在于无可预料,凡人最险恶之处,在于无从捉摸。解忧正是用不着的都会,会的都用不着,若是引经据典吟诗作赋斗嘴逞舌胡弹乱唱,自然一等一的精通,乃至针织女红卜算歧黄,也上得了台面,可能保身的刀剑拳脚,却是有限的很,何况那玉家伉俪,心思曲折,深不可测,自己又无地利,一旦动起手来,吃亏?那简直是一定的,所以也怪不得她心生惧意。

      就听得有人高喊一声, “新人入堂——”,众人胃口调起,纷纷朝那喜堂涌去,不住交口称赞新人男才女貌,天作之合,解忧听得意味索然,再不想多作停留,趁那人群纷乱,走出门来。

      脚下还没踏过门槛,忽觉一个人影刷地从身旁刮过,定睛一瞧,樱花粉一朵,赫然是玉家小姐玉素人,不禁疑惑,想前庭正在拜堂,她本该列席,怎又丢了兄嫂,却是为甚?

      玉素人没看到解忧,手中马鞭一甩,指着门口护卫喝到,“他人呢?”

      护卫摸不着头脑,“小姐说的是管家爷吗?”

      “啊呀!”素人急得顿足,“怎么这么笨!我问的是那个骑白马的!”

      “啊?”护卫终于醒过味来,忙向南一指,“朝那个方向去了。”

      素人听得,一抖马鞭,翻身利落上马,用力一夹马腹,如离弦之箭,往南飞一般地奔去。

      “骑白马的——”解忧欣赏素人远去英姿,咕咕鬼笑,香子瑜,你的“此生此世”,恐怕也不那么容易做到呢——

      解忧再次听到香子瑜这个名字,已是第二年的春天。江湖上发行量第一的快报:《砍砍杀杀》的头版头条上这样写着:

      “大江南北各界同仁齐贺香子瑜大侠接任北方总盟主!!!”

      解忧眯眼一笑,撂下快报,迎着春光,长长地伸个懒腰。

      与盟主夫人失之交臂,任水晶可会后悔?只怕没有空呢,那一对狐狸眷属,关起门来斗智斗勇,日子定是过得跌宕起伏丰富多彩,哪里还有闲散心情理外面是四海升平还是天翻地覆?

      谁说的来着?——“追求幸福,总没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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