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以儆效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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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远在千里之外，唐小美即便是察觉出了什么，也是鞭长莫及。她当下能做的，便是治理好崇州，早日解了崇州之祸。
所幸接下来的事宜顺利了很多。
崇州余留的两名太史议事当日立了军令状：不修缮好河堤大坝，十日之后提头来见。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他们又是常驻崇州十几年的官员，政令推行起来自有一套，事情一项一项有条不紊的往前推着，连城里终日哀嚎闹事的民众，也安分了许多。有些还自愿成了劳工，去县衙里领职，权当送一份力了。
王友青来请唐小美去前厅吃饭的时候，唐小美正伺候庄小童洗头，这丫的说是说来陪她受苦的，结果倒像是来享福的，央着唐小美做这做那，恨不得连澡都帮他一起洗了，唐小美就不是个愿意伺候人的种，偏生一对上这个年纪不满十五的少年，就有些气短，嘟囔两句也就由得他去了。
唐小美见庄小童赖着不起，拍拍他的脸说，“起来吃饭了，大理寺辛长邑也在，今晚还得招待那个神医，好吃的少不了，起来我领你去。”
为以身作则，太守府从来之时起便节衣缩食了，庄小童来了崇州，没赶上一顿好的，唐小美原以为他会高兴得跳起来，没想到这厮反倒不高兴了，“我听于盛说，你在崇州和辛长邑卿卿我我好不恩爱，原来是真的……”
林跃那奸细果真事无巨细的往上报备了，唐小美失笑，扯过架子上的毛巾擦干手，斜撇了眼庄小童说，“我是男人，还能跟辛长邑怎么样不成，你这样胡乱押醋，早晚有一日自己给自己酸死！”
庄小童脸红了红，起身整理好衣服，和唐小美手拉手的去前厅吃饭了，两人相互握着的爪子被宽大的衣袖遮着，远处看不见，跟在旁边的王友青看得一清二楚，落在庄小童身上的目光也越来越诡异。
唐小美不觉有异，她这两日没有正事的时候，便窝在房间里和庄小童蜜里调油，起腻的那个劲儿，比新成亲的小夫妻有过之而无不及，反倒是旁边的庄小童，被众人谴责又莫名的眼神弄得十分恼怒，又有些隐隐的欢喜，拽着唐小美的手到是越发紧了。
唐小美拉着人进了前厅，辛长邑旁边一人拿着银箸随意挑拣着菜，很有些心意阑珊的味道，唐小美还不及看清他的脸，便松手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道，“多谢言神医，救万民于水火，神医大恩大德如同再造，知墨没齿难忘……”
王友青将他们领到饭厅便退了下去，还顺带帮他们关上了门，唐小美弯着腰，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好一会儿才听那人说，“举手之劳，沈大人不必多礼……”
这声音？唐小美心里一呆，随后微不可觉的摇了摇头，暗骂自己该喝药了，只不过这人的声音着实好听，比之那黄□□苏衍也毫不逊色，玉石相击银屏乍裂，语调微微拉长又有些阴鸷惑人，当真是一入耳便让人有千般念想，唐小美反射性的抬头去看那人的脸，嘴角抽了抽，表情顿时麻木了。
果然，又来一个，她就不该心存幻想的，这情景还他么该死的眼熟。
“沈大人脸上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那人又开口了，有些似笑非笑，似乎已经见惯了唐小美这副惊得眼珠子突出来的嘴脸，唐小美赶紧低下头，有些想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看到长得英俊如廖疆北庄谨言辛长邑，心也不会酥酥麻麻又痒又醉的，怎地一听到好听的男声，便觉得浑身起腻飘飘欲仙呢，真是魔症。
唐小美强行把自己从那把嗓音给她造成的梦幻里扯出来，抬眼看着面前这张过于平凡乃至于丢到人堆里绝对不会被发现的脸，真诚地道，“今早的菜太丰富了。”
“哼……”那人不置可否，只闲挑着碗里的菜，似乎没什么胃口。
唐小美说完便拉着庄小童坐下来，给庄小童捡了些菜，开吃了，一番狼吞虎咽，那言苏许是嫌弃他们的口水，后来竟是放了筷子，一口也没动了。
唐小美也没勉强，吃完说了一堆客套话，便拉着庄小童起身打算回屋去，被辛长邑止住了，“沈兄，前日从司马府带来的那个恶仆，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我今日便要提审他了。”
唐小美这几日惦记着百姓卖儿卖女的事，正无处下手，听辛长邑一说便道，“我随你一起去罢。”
辛长邑一身黑袍红带，神情肃穆地端坐在堂上，波澜不惊堂威甚重。
刑堂设在衙内，光线极暗，周围有丝丝凉气从墙缝里透进来，凉的让人心寒。吊炉里火焰翻飞，滋滋滋的烧着油，火光印在人脸上，更显得这里如森冷的地狱一般。刑房除了她和辛长邑外，只余两名武将立在一边，火光或明或暗，恰巧让人能看清挂在柱子上形状各异冰冷森寒的刑具，唐小美脸色微变，略带吃惊地看着被带上来的尤三。
尤三便是那日司马府的枣衣恶仆，曹方的贴身亲信。此人跟了曹方几十年，想是见过大世面的，求饶不得后反而硬气了许多，脸上伤痕累累衣衫破烂，似乎在牢里看压的这几日就吃够了苦头。
唐小美在心底叹了口气，问道，“尤三，我且问你，那些被买卖的孩子，当真都死了？”
尤三听得声音抬头看她，突然大力挣扎着想扑过来，手上脚上的铁镣铐被弄得当当作响，一直萎靡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仇恨的光，一边大骂着恶贼一边往前扑，恨不得直接上来把唐小美撕成碎片，唐小美愣了一下，想也问不出什么，便朝辛长邑示意了一下，辛长邑明白她的意思，沉声问，“你速速交代清楚，曹方买官卖官，收受贿赂克扣灾银都是受何人指使，你若一一道来，本官便酌情给你处置，免去你凌迟之苦。”
这不过是寻常开场问话，言下之意便是无论如何还要他死。曹方情绪激愤不愿配合，辛长邑神色不变，也不恼，只朝右侧的大理寺武将抬了抬下颌。唐小美知道他要上刑法，有些坐不住，但也不好现在退场，便只能眼睁睁坐着，脸色一点点的寡白如雪。
大理寺有酷刑，唐小美不知这是不是最残酷的，她想站起来出去，可腿脚僵硬，连抬抬指尖闭上眼睛都不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武将在尤三身上用尽了一样又一样，等挖鼻扣眼的时候，那尤三已经连惨叫都叫不出了，尤三是条恶狗，可也是条忠心护主的恶狗，似乎是至死也不想出卖上面的人。
辛长邑不叫停，酷刑便不能结束。
唐小美喉咙干涩，被迫看着眼前惨无人寰的一切，那武将手里拿着赤红的铁梳，往尤三身上靠去，先是用力一按，再往下拉，便是一路一路的细肉，一甩进入火盆里，火焰便立时高涨旺烈起来，刷子上粘着的肉条缩成了油烧了个干净，烧肉的焦糊味一阵一阵的扑面而来，油腻又恶心。
尤三陡然惨叫了一声，尖叫由强而弱，等平息下去后，整个刑房便只听得见他微弱起伏的呼吸了，武将见时间差不多，又在他胸上梳洗了一下，灼热的疼烧着心，尤三忍不住嚎叫起来，“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这恶人吧！”
武将面无表情神色肃穆地往这边看了一眼，得到辛长邑的首肯后便停了下来，厉声呵斥道，“快说！”
“说，我说！”尤三伸出被掀了指甲盖血淋淋的手，捧到眼前摸了摸已经被挖空了的眼眶，他当然看不见，只碰得到一脸黏腻的肉汁和脓血，尤三用掌心搓了搓，突然哈哈哈哈大笑，笑声癫狂似悲似喜似癫狂，反口道，“我尤三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他话还没说完，整个人便朝旁边的柱子上撞去，想一死了之，可惜还未碰到柱子便被那武将面无表情地拉了回来，唐小美指尖冰凉，只觉呼吸困难几欲昏厥，她明明怕极，偏生脑子耳朵却又极为清醒，就这么看着尤三被梳洗了一次又一次，终是露出了森森白骨，一点一滴，一丝一豪，看在眼里，烙在心里。
“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极致的疼痛不会让人求生，只会让人求死。时间也不知过去多久，尤三终是招了，说出了许多唐小美听过没听过的名字，也说了许多曹姓一派藏在地底下的阴私。等尤三吐出曹太后三字以后，整个刑堂才安静下来，笔记官写了供词，尤三画了押，辛长邑颔首示意了一下，尤三便被一刀结果了。
“沈兄？”辛长邑面色淡然，目光落在唐小美脸上激得她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唐小美踉跄着起了身，绕过辛长邑缓慢僵硬地走了出去，神色恍惚，刑堂外见她和辛长邑一起出来，竟然有人扑通一声摊坐在了地上，唐小美盯着面前大大小小脸上皆是骇然惶恐之色的官员们看了一会儿，才神色恍惚的往前走去，只觉头晕眼花前路一片茫然。
辛长邑是做给别人看的。
做给欺上瞒下对皇帝不忠的贼子看，做给中饱私囊残害百姓的贪官看，也是做给她看的，做给她这样罔顾朝纲律法，大胆越权的人看的。
辛长邑，你可真狠，真狠啊……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以儆效尤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