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望你一直在》咎书

2、第二章

　　【我以后会好好保护你】
　　顾岩卿并非是一个仁慈的人，只是受前女友的影响，他对猫狗这类的动物都有着好感。
　　顾岩卿的前女友长得很可爱，是个喜欢和动物玩到一处的人。
　　顾岩卿对这个前女友的感情，用一个当下时髦而又矫情的词语来形容，叫“爱过”。只可惜，后来前女友为了事业出国，这段爱情便也不了了之了。
　　一段感情过去，总会给人们留下点什么，前女友给顾岩卿留下的，大概就是他开始会为猫狗这样的动物触动了。
　　至少今日在大街上看到流浪汉和他的狗生死相依时，顾岩卿的触动就很深。

　　为了这份触动，顾岩卿大方的告诉那名流浪汉，大黄这些天的医药费由他出。
　　顾岩卿给大黄找的是一家业界有名的宠物医院。大黄的伤势虽重，但只半个月，便几乎好全了。
　　主人不愿再花顾岩卿的钱，带着大黄回到了他们栖身的小亭子里。
　　他身上换了一件衣服——是他前几天刚从垃圾堆里淘来的。虽然还是脏的破的，但对他而言，已经弥足珍贵。
　　主人将大黄举高高，一一的摸过那些还有印记的伤疤，眼睛微红：“大黄，对不起，都是我没用。”
　　大黄的脑袋左右晃动，厚厚的爪子两个交叠着，憨憨地伸出舌头，眼里含笑地看他。
　　主人将大黄放回怀里，大黄的脑袋在他怀里拱来拱去，主人摸着它毛茸茸的大脑袋，双眼亮晶晶地道：“我以后会好好保护你，而且一定会找到工作，然后给你买好吃的高级狗粮。”
　　大黄伸出舌头将他漆黑的脸一点点地舔干净，双眼还是笑着的，仿佛正在说主人我相信你。
　　主人摸摸它的头，将它抱在怀里，视若珍宝般的睡去。
　　老社区里很静，没有霓虹灯，没有绚烂的LED显示屏，只有一边灰黄的路灯投在地上的暗影，昏昏暗暗的，却依然像是处在温暖如初的阳光里，流光溢彩。

　　【他的手上拿着一份高级狗粮】
　　主人又出去找工作了，这次顾及大黄的伤势，主人没让它跟着。
　　大黄呆在小亭子里，边伸出舌头舔舔正在结疤的伤口，边懒懒的晒着暖暖的太阳。它的身边，大白又过来进行新一番的不死心的劝说。
　　“你主人每次都说出去找工作，从来都没有找到过，你真的这么相信他哇？”大白啃着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刨来的大骨头，骨头上还混着肉的残渣的香，它有意勾得大黄口水直流。
　　大黄瞥了一眼大骨头，依旧坚持着：“我相信主人可以做到的。”
　　大白美滋滋地啃一口骨头，口齿不清地说道：“嗤，他能做到一年前就能做到了，而且他要真找到了工作，首先考虑的就是自己住的地方，到时候就不能带着你去了，人都是自私的。”

　　大白以前也跟过几个主人，刚开始那些主人都是极宠它的，它也很粘他们，除了会犯一些正常的顽皮的狗狗爱犯的错误外，真可算得上是又忠心又听话。
　　不过好景不长，只要这些主人身边一有怀孕的，首先想的就是先将自己丢掉。也有很多人，养了一阵子就嫌弃它又脏又吵又烦，故意开到一个偏僻地方将它放下。
　　它对所谓的主人，也逐渐的从原来的喜爱变成了现在的冷淡与不在乎。
　　它自认，对人心的认识比大黄要深刻的多。

　　大黄低着头，用爪子刨着地，反驳道：“他不会的！”
　　大白便边啃骨头边笑它傻。
　　大黄一本正经地道：“主人说了，找到工作，会给我买高级狗粮的。”
　　大白一副“你真是傻透了”的表情，然而不可否认，它的内心里也有一点点的钦羡。如果当初它碰到的主人，是大黄碰到的这个，现在它的生活又会变成什么样呢？大白不敢深想，只是又看了正诚心诚意等着自己主人的大黄一眼，丢下骨头跑了。
　　过了一会儿，大白又颠颠地跑来，它将嘴里衔着的高级狗粮的袋子放到大黄身边，拿两个爪子将这袋子里还剩下的几粒狗粮倒出来，道：“这就是高级狗粮，我前几天在垃圾堆里捡到的，里面还剩一些，我一直没舍得吃。”
　　大黄眼馋地看着地上掉出来的几粒狗粮，胃都开始泛酸水了，它恨不得立即将脑袋拱到地上去，将它们舔舐起来。
　　但是……
　　大黄默默扭过头，道：“你自己吃吧，我等我主人给我带。”
　　大白开始生气它的不知好歹，恨铁不成钢道：“我特地拿来给你分享的，你还不吃，你怎么这么蠢啊！”
　　大黄低着头，两个爪子交叠着，一字一字地道：“我等我主人。”
　　“哼，不吃算了，我一颗都不给你留！”大白愤怒地拱拱脑袋，从鼻子里喷出几口热气，将地上香喷喷的狗粮用舌头全部舔尽了，真的一颗都没给大黄留。
　　大白被大黄气走了，大黄便形单影只地继续等着主人回来。

　　慢慢地，慢慢地，太阳从东边行到了西边。几片透明的云层，遮住了暖意的阳光。四周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朦朦胧胧，疏疏淡淡。
　　主人一身尘土的从外面回来，兴奋的将正在小憩的大黄举高高，“大黄，我找到工作了。”
　　大黄也欣喜地望着他，汪了几声。
　　主人摸摸大黄的下颔，那双漆黑的双瞳因为愉悦而变得格外灵动，“是顾先生给我的机会，顾先生真的是个好人。大黄，我可以给你买狗粮吃了。”
　　大黄：“嗷嗷，汪汪！”
　　如果大白在的话，它一定要告诉它，主人没有辜负它的信任，更没有欺骗它。

　　主人开始早出晚归，过了一两个月，他身上的衣服变得干净整洁不少，也有了一个十平方米左右的小屋子。白天，主人出门上班的时候，大黄就在屋子里看家。
　　大黄的身子越长越好，本来清晰见骨的爪子渐渐变得又粗又肥了。
　　它吃了不少好东西，只可惜，还一直没有机会吃高级狗粮。
　　有一天，大黄忍不住用期望的眼神望着主人，主人摸摸它的头，懂了它的意思，许诺道：“我今天下班一定给你买高级狗粮吃。”
　　大黄伸出舌头舔舔主人的手，兴奋地沾了他一手的口水。
　　大黄跟着主人一起出门，主人没有阻拦，左右它现在没有危险，而且也不会走丢，放它出去溜溜也是好的。
　　大黄想要去找大白，它一定要告诉它，主人没有骗它，主人今天就给自己去买狗粮了！

　　去的路上，它又碰到了那条趾高气昂的贵妇犬，贵妇犬还是斜着眼睛看它，从鼻孔里发出不屑的喷气声。
　　大黄“嗷呜”一声，抬起头来，不再怕它了。它也是有主人的护着的狗！
　　贵妇犬哼唧几声，走开了。
　　大黄怡然自得的继续去寻找大白，却见大白正急急忙忙的向自己飞奔而来。
　　“快，快！你主人……你主人被车撞了……”大白断断续续地道。
　　大黄只觉得一瞬间懵了，用自己狗生以来从没有过的飞快速度撒着爪子向大白说的地方跑去，它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主人，主人！
　　可惜，当它到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
　　今早出门前还握了它爪子的主人，此时正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手上紧抓着一包高级狗粮。
　　人在伤痛的时候，再微小的细节都可以被无限放大，然后使那份伤痛更大百倍。
　　大黄一步步地走过去，平静的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脸，想将他头上的血迹舔舐干净。
　　大白跟在它后面赶到，也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这样闭着眼睛的主人可真好，像是不会再为一切人间的事情所烦恼，却也再不会睁开明亮的双眼看着自己了。
　　它的主人不在了，它再也不会有主人心疼了。
　　大黄一下一下的舔着他的脸，大脑袋深深地埋在了主人的颈窝里。
　　它从不怀疑它的主人会有一天不要自己，可这一天还是来临了，而且来的这么快。它还没有做好失去他的准备，海便枯了，石便烂了。
　　大黄的眼里蓄起一泡泪，和往常一样的用脑袋蹭蹭他的脖子，似乎也在期待着主人能像平常那样睁开眼摸摸他的脑袋。
　　可没有，主人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做不了了。
　　大黄继续平静地舔着他的脸。
　　救护车很快来了，众人将大黄挪开，一个小护士看着步步紧逼的欲跟上前去的大黄，对医生道：“这只狗好像想跟着一起去。”
　　医生也望望它，淡然道：“把病人抬上去，狗不许跟。”
　　小护士忙过去帮着抬担架上了车。
　　上车后，小护士看着跟在车后一直跑着的狗，有些心酸，医生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却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