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四十三、碎片之春假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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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级学长们的毕业典礼结束后，春假开始了。从三月二十号一直放到下个月一号。满打满算为期十二天。因为四月一号是举行新生入学典礼和开学典礼的日子，不上课。
——细说的话，“命运”应该分开来讲。
——“命”是一回事，“运”是另一回事。命好不等于运气好，命好不如运气好。
田冈教练宣布这个春假全体去集训，地点和过去一样，位于横须贺的一个野外活动中心，为期七天。
今天仙道来打工时便向搬家公司的负责人请假，下周不能来了。吃过中午饭，他来到公司门口想和宽木前辈聊天，对方正蹲在那儿手捧一本什么书看得入迷，乍看像佛经，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本玄学方面的书。他打了声招呼，蹲在旁边，宽木却完全没反应，他索性开起了玩笑，让前辈给他们预测一下，嗯，今年比赛结果如何啊？宽木半晌之后才放下书，说了上面那所答非所问的话。
他合上书卷起来塞进裤子侧面的口袋，从胸前的衣袋里掏出“好彩”，叼一根在嘴边点燃。接下来他自言自语起来，语速很快，情绪越说越激越。
“什么叫命好，天生走运？这话是错的，一点根据都没有。这世上，败家子还少吗，啊？出生在有钱人家，就注定一生幸运？可不是那么回事。这只能说命好，运气这东西总是在变化，瞬息万变，碰巧抓住的才叫幸运。运气要是那么容易把握，随便是谁岂不都能成功，然后平步青云，啊！
“大多数人一生平平淡淡，经历些小挫小折，这是最正常的。有的人出身很好，可就是做什么都不顺，就是不顺，搞不好最后还在阴沟里翻了船，把原本的家底都赔光了——背运就是这么回事。还有些人，出身很不幸，要什么没什么，可在后来某件事上出现了逆转，经历了九死一生什么的，后半生竟风生水起——碰上了好运，并抓住了，也就是俗话说的‘走狗屎运’了。无论在哪里，干什么，都无非就这三种情况吧？
“别说普通人，就连暴力团都是。你看那些小混混，混出头来的坐上了大奔驰，去哪儿都前呼后拥，混不出来的就一辈子给人当小弟，整天被呼来喝去，但凡有事就被组织当炮灰使，冲锋陷阵啊，背黑锅啊，丢胳膊丢腿、蹲大狱都不新鲜，这还不算，哪天搞不好就连小命都丢了。今时不同往日，流氓也不是这么好当的。在哪儿都一样！无勇无谋的，又不思上进，只能当一辈子炮灰。”他把烟蒂扔在脚边，踩灭。“有勇有谋也未必能抓住那转瞬即逝的运气，更何况没脑子的呆瓜了。”
这时，他才转头看向仙道。
“我的意思，运气不会不请自来，什么也不做，等着天生掉馅饼的事儿不可能发生。这世上没什么是不拼命就能得到的，就算是原本拥有的，如果不去拼命维护也终将失去。呵，即便拼了老命也得不到的，或是只得到极少的也比比皆是。说公平也公平，说不公平也不公平。反正，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
“前辈……好犀利啊。”仙道呆呆地轻轻晃晃脑袋。“你今天的话出奇得多啊。”
“嗨！我无非是想告诉你——说烂了的大道理，成功啊，胜利啊，都是努力加上那么点运气。运气，有人愿意把成为‘良机’‘机遇’，我可不认同，完全是两个概念嘛，怎能混为一谈！再好的机会摆在你面前，甚至是推到你手里，但你没那个成大事的运气，或是没把握住当时的运气，搞砸了，或是中途有人作梗抢了属于你的成果，都一样是失败。运气是比机遇更玄妙的东西，说白了，机会可以创造，但运气不能，抓住了良机却错过了运气，还是徒劳。”
“运气这东西，就那么重要？”
“和努力一样重要。”宽木站起来跺了跺脚。“事在人为嘛。得先做事才行，什么都不做就等着好运临幸然后发达一生，神明最讨厌好逸恶劳的家伙，那是要遭天谴的。”
“所以没什么好预测的。”
“你们究竟努力到哪个地步我不知道，能不能抓住那点运气我也不知道，你让我预测什么呢？”
“前辈，你生气了？抱歉啦，我的意思是……今年是我留在高中球队的最后一年了，自然比较紧张嘛。”
“想助运的话，方法很简单啊，去神社拜拜，戴个护身符什么的就行了。没什么好生气的，很多搞体育的都挺信这个，关键性比赛的时候也会用自己的方法助运。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刚才的话只是我想说而已，想说就说喽，你全当放屁就是了。”
“道歉的话该我说，听个无聊大叔喋喋不休大道理才该不耐烦吧。”
“前辈，”仙道仍有些不死心，他转了转眼珠，“照你这么说，占卜师们岂不是都要哭了？”
“不，不，要看什么事，有的事可以问，有的不行，即便问了，也不会回答你。”
“占卜师这个职业并没有那么神乎其神。”宽木双手一摊。“大多数人并不了解这一职业，感觉恐怕和你一样，觉得很神秘，好像神使一样。其实呢，这是个相当枯燥的活计，要阅读大量古籍，掌握各种理论，不断提升个人修为，当然，也需要天分。有兴趣的话，你可以学学看，将来也不是不能靠这个吃饭。占卜师们的预测只是一种可能性，做不到百分百准确，人毕竟不是神。这么说吧，假如你去找知名的占卜师或是相术师的算命，他们最具体也只能说到你有怎样怎样的命，大抵什么时候好运可能会来，要你留意，到此为止。更多的，就算知道也不会再说了。”
“嘿，前辈你呢？就从来没考虑过当个看相师傅？”
宽木没说话，抬起头望向天空，眼球缓缓转动着。
“我不喜欢，担责任。”
“嗯？”仙道不理解他的意思。
“进去喝杯水吧，要开工了。”宽木独自走进屋去。
*
下午五点多，仙道结束打工回到公寓。流川枫已经坐在沙发上等他了，双手抱在胸前跷着二郎腿，头一点一点的，打盹呢。
呃，叫醒他有风险啊。虽然他倒没为此对自己动过手。
“……嗯？”
仙道刚靠过去在他腿边蹲下，流川枫就自己醒了，迷迷瞪瞪撑开眼皮，下意识抬手抹抹嘴角，没流口水。
“诶，没睡死过去啊？”仙道笑着拍拍他的腿。
流川枫伸了个懒腰，恍惚左右瞅瞅，这才低头看着他说：“……回来了。”
“啊，今天累吗？”
“不累。”
“晚上想吃什么？”仙道边说着边将钥匙放在桌上，脱下外衣扔到他腿上。“啊！”想起一件事，他赶紧坐到“女朋友”身边，胳膊亲昵地搭在他肩上摇晃着，用讨好的口气说道：“流川宝贝儿，我和你说件事啊。”
“快说。”
“嗯，就是——六点的时候，越野要来，这不是放假了嘛，后天就要出发了……”流川枫打断他。
“然后呢？”行了，少啰嗦，快说重点吧。这个人已经在电话里告诉他了，那个越野接受了他们的关系，终于不必再撒谎了，心里舒坦了不少啊。他是挺意外的，不过不会因此心生感激或是对越野产生多么好的印象。
“他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其实，他就是有那么点好奇啦，这也难怪啊。”仙道眯起眼睛，皱了皱鼻子。“嗳，别板着脸啦，多一个人了解你的好不是坏事嘛。”
“哼。电灯泡。”
“对了，还有件事呢。今天我问宽木前辈我们今年比赛成绩怎样，他不是懂看相什么的吗，结果被打击喽。”
“你还信这个，那怪胎怎么说？”
“什么也没说啊。”仙道噘了下嘴。“讲了一堆道理，反正还是得看努力和运气了。”
流川枫又“哼”了一声。“这又没错。”
“是啊，我也知道啊。”仙道搔了搔后脑勺。“哎，我以为前辈会说些鼓励的话呢，啊，我想听点好听的呗。”
“你是缺乏信心吧。”流川枫轻挑下眉毛。仙道照着他的鼻尖戳了一下，“我有不输给你的自信就行了。”
“嘁！”
有人敲门。是越野来了吧。
“嗨！时间刚好诶！”越野跨进玄关。几乎天天看仙道那个尖尖的奇怪发型，偶尔看到他那么自然未加打理的头发反而觉得有点不习惯，愣了几秒才脱下鞋子摆到鞋架上。
“他已经在了？”问的是流川枫。
“早就来啦！”
“你好啊。”越野冲沙发上的流川枫打招呼，他想尽可能变现得友好一点，但却只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流川枫只点了下头，默不作声站起来走进了卧室，还把拉门带上了。
这下越野可不乐意了。冲仙道抱怨起来，“你看，你看他！不赖我吧！”
“哎呀，”仙道挺无奈的，看看拉门又看看越野，挠挠脖子，“他就是这样啦，有时对我都爱答不理的，你别计较啦。”
“不能吧！”越野一挥手，重重坐到沙发上。“对前辈毕恭毕敬的，我就不指望啦，可也不能这样啊！转身就走太过分了吧，难道我是瘟神吗？”
“喂，今天可是你非要来的啊，非要和我们一起吃饭的。”
“嘿？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自作自受，行了吧！”
仙道心里倒是松了口气，简直和原来一样嘛，担心会有的尴尬全然没机会出现。
正说着，卧室的拉门打开了。
流川枫换上了仙道的运动裤和长袖T恤，站在门口看了他们一会儿，扭身去了厨房。
“喏，他只是去换衣服而已嘛。”仙道小声和越野说。
来到客厅时，流川枫给了仙道两个桔子。仙道接过来抛一个给越野。
“噢，谢啦！”
“你该向流川道谢才对，这是他从家里带来的。还有流川妈妈亲手做的豆沙糯米团呢，那真是好吃，可惜你没有口福，都被我吃光了。”
“豆沙糯米团？”越野反应慢了一拍。“啊！为彼岸准备的？我家都是买现成的啊。”（每年春分和秋分前后各加三天，一共七天，分别称为“春彼岸”和“秋彼岸”，按照日本的佛教惯例，人们在彼岸期间祭祀祖先，豆沙糯米团是最常见的供奉点心。）
仙道点点头。“连豆沙馅都是自己做的，细细甜甜，和买来的可不一样哩。流川的妈妈很在意习俗的。”
“你不知道吧，流川也会做好吃的呢，这是得了妈妈的遗传，嗯？”他笑着转头向流川枫确认，得到的答案却是：白痴。
旧沙发最多坐两人，仙道在旁边落座后，流川枫就站在那儿瞪着他，越野索性识趣地站起来让位，自己拉过椅子坐到桌旁去了。
“哎，一会儿吃什么呀？”他问。可是没人回话。
流川枫低着头慢慢剥开桔子皮。仙道忽然把腿收上沙发蜷在胸前两条胳膊抱住，整个人缩成蛋状，而后失去平衡似的倒在流川枫大腿上，“嘿嘿。”这傻瓜！流川枫撇了下嘴角，又抬头撩了眼越野，掰下一片桔子瓣放进仙道嘴里，仙道一脸满足地“嗯、嗯”嚼着，吃完了就张开嘴等着，流川枫又放一片。
越野看得目瞪口呆。这、这两个家伙进入浑然忘我的境界了吗，他就坐在旁边耶！得提醒他们注意一点。
“咳——我说，赶紧找地方吃饭吧，我都饿了。”
“宏明，你看，我找到了回到卵壳里的感觉，安心得不得了哩。”仙道还得意地冲他显摆。
“你是卵生动物吗？”
“对！卵生。”
“啧……竟说自己是鸟人，你父母听到了会伤心的。”
“他们这不是听不到嘛。”仙道霍地直起身子坐好了，扯下一瓣桔子喂到“女朋友”嘴里，还傻笑着在他嘴唇上印了一下。
越野开始后悔了，真是不该来啊。他想，既然表明了接受，就该体现在行动上嘛，嘴上说着“还是朋友”什么的却敬而远之，表里不一到如此露骨的家伙是他最讨厌的，更重要的是他在乎这个朋友。仙道的确有些封闭不大愿意轻易向别人敞开心扉，谁身上都有缺点和毛病不是，这并不妨碍他成为一个可靠的朋友，他从不信口开河，不喜欢推卸责任，只要答应帮忙就一定帮到底，帮完了就淡淡笑笑，无论帮过别人多少他从不记得，也不记仇，总是过后就忘。
眼前的一幕幕，奇怪的是他也没产生强烈的反感排斥情绪。毕竟思想上接受是一回事，亲眼见到是另一回事。肉麻是挺肉麻的，可还是觉得他们这样蛮好玩的，看到了与往常截然不同的仙道，并没有想象中的违和感。
“流川除了是‘女朋友’还有别的身份呢，这是我的秘密，我不说。啊，和他在一起就是安心，就好像被卵壳包着一样，没有比这更舒服的了。所以啊，宏明你以后可不能欺负他哦，我会生气的。”
越野还来不及对他的胡话发表意见，流川枫就先“啪啪”拍了他两下。“别净胡说。”仙道扭了扭身子，“那，流川想成为我什么人呀，嗯？”
“喂！快去吃饭吧！你们要亲热好歹等我走了以后再说吧。”
“你是客人，你决定吧。”
“啊，啊，什么都行啊，总之越快越好……要我说，那就拉面吧，拉面！”
“流川宝贝儿呢？没意见的话，就出发吧。”
长谷寺二丁目一带有好几间拉面馆。
他们去的那间，掀开入口上方的门帘便是长桌，三人并排坐在桌前。仙道坐在中间。
他和越野很自然聊起了集训的事，流川枫始终面无表情地坐在那边，不晓得有没有在听。
“咦，湘北不组织集训吗？”仙道忽然想到了。
流川枫摇摇头，喝了一口拉面汤。“暑假会去。”
“啊，这样真好！”仙道对着自己的面碗双手合十，感叹道。
“我一直希望我们能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吃饭，终于实现了哪。”
“傻瓜！”“白痴！”这回越野和流川枫倒是相当默契，几乎同时开口。
“呵呵。”仙道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欠了欠身子，嗅了嗅面碗上冒出的热气。“好香啊。我开动啦。”
“哎，别忘了带作业啊，大家互相‘帮忙’一下啦。我们又得训练，又得忙学习，真烦人。”越野抱怨道。
“宏明，那个……我们的关系就这么明显？”仙道犹豫了一下，问道。
“啊，其实……”越野看着他，视线从他肩上越过落到流川枫身上。
“你也用不着太担惊受怕，除非像是你我这样，比较熟的人才会察觉到。学校里那些人，对你没啥了解，你不说，我也不说，应该没事啦。”
“哦？”仙道胳膊肘架到他左肩上，坏笑道，“看来我得好好拉拢你嘛！”
越野“切”了一声，扒掉他的胳膊。“知道就好啊。你可小心点，哪天万一我不高兴了，说漏了嘴……嘿嘿。”他也坏笑起来。
“你这可是地道的威胁哪。”
“嗯，对啊！实实在在的。”
“那你也要小心点喽，说不定哪天我就跑去和城户说些有的没的哦，还要添油加醋。”
“去吧，尽管去。她会相信你才怪。”
“呦！行啊，宏明，挺有两下子的。已经把她‘收服’了？”
“嘻，九成没问题了。”
“闭嘴，快点吃！”流川枫忍不住了，提醒道。这两个人凑在一起怎么这么叽叽咋咋的，哪来这么多无聊话说。
“是，遵命啦！”“女朋友”发话了，仙道老老实实低头吃自己的面条。
吃完了面，他拜托老板再加一勺汤。
“虽然你那么说，可是中餐馆的老板不就一眼看出来了，我和流川一共才去过那家店两次耶！”
越野听了咂咂嘴。“那老板，可不一般哪。有那么丰富的人生经历……好多事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呗。他知道也不会怎样啊，对你们也没啥影响。反正呀，你们还是尽量低调点吧，眼神啊，小动作什么的，总归有爱多管闲事，嚼舌根的家伙存在哩。”
“嗯。都吃完了？那走吧，宏明你还要去坐车呢。”
最后付钱的当时仙道，“女朋友”和好朋友都在，自己没理由不请客。
送走了越野，他们一起走回仙道的公寓。
“唉，本来我还计划庆祝一下呢。”仙道将手背在身后，仰头望着夜空，边走边说，“流川宝贝儿，你看我们在一起半年了，都没一起庆祝过什么纪念日呢，总是错过。”
流川枫握住他的手，说：“别在意。那不重要。我们一直在一起就行了。”
仙道轻轻侧过身，看着他漂亮的脸蛋上那双坚定有神的眼睛，嘴边浮出浅笑。说的对，他深深地点了下头。
他突然环视左右。“越野才提醒我们低调点，在外面就不亲喽。”
这会儿不是没人经过吗？“蠢材。”
“这回轮到我离开一周了，哎，流川你快点变小吧，好跟我一起走啊。”
“我也要训练。”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仙道笑了笑，没怎么失望。“快回我的小窝儿去吧！我们好几次都没一起洗澡了，我得好好看看，你又刮耻毛了吧？刮得光秃秃的……”
“我会帮你也刮得光秃秃。”流川枫眼中亮光一闪。
仙道怔怔审视着他的脸，蓦地扮了个鬼脸，掉头拔腿就跑。“你追上我——就让你刮个痛快喽。”
哼——！被耍了！流川枫猛吸一口气，追了上去。不过赛跑啊，比赛啊，他才不会输呢！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四十三、碎片之春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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