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根深种》花雕&雕花

8、第 8 章

　　//地点：易馆药园//

　　听到床上有了些微的响动，许邯收功而起，思绪也回到现实。看到陈煦确实醒了，拿起桌上的药碗递过去。病人顺从地接过，刚喝了一小口便又递回来：“太凉了。”

　　瞪他一眼，许邯咕哝着“麻烦！”认命的捧在手里运功捂热。

　　“你猜我刚才梦到什么了？”陈煦不等他回答，接着说：“梦见我死了，被鬼卒招到阴曹地府。地府的官衙里，都是些牛头马面之类的怪物列于堂上。碰巧有个牛头鬼就站在我旁边，你也知道，我早饭午饭都没吃，结果看到那么肥的牛头不小心忍不住笑出声‘哈，这么肥的牛头，最适合红烧啦！’……”

　　听到‘死’字，许邯眉头很自然的聚成‘川’，将冒烟的药碗塞给他，“喝你的药吧！”

　　陈煦也不以为忤，笑着接过，一口气喝完。而后，盯着留有少许热气的空碗怔怔的发起呆来。

　　眼看着他神色郁郁，不想让他胡思乱想害病情加重，许邯打岔问到：“地府里的牛有没有直接用角顶穿你？”

　　“呵呵，”想到这个陈煦忍不住笑意道：“那头胖牛一听吓坏了，赶紧就把我又送回阳间来了。”

　　“……”这么容易？

　　“你想让我回不来么？”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那人语含幽怨，笑颜当下转为悲凉，脸别向一边。

　　“少来了，每次都用装可怜来戏弄我，你个大男人不觉得难看么！”许邯不屑的撇嘴，经验都是从教训里总结的，同一招不可能连续骗他第九次！这次一定抗到底。

　　床上的人听后，刚说出一个“你”紧接着就是一阵呕心沥血的猛咳。咳的许邯所有理智全面倒戈，忙不迭上前为他揉胸拍背，正忙着又冷不防被金针暗算--本该咳的快晕过去的人，下针可是又快又准--变成一尊任人宰割的肉雕像。

　　刚开口要讲话，嘴里就被塞进一颗火辣辣的药丸。

　　来不及吐已被一只白皙的可恨的手捂住了嘴巴。

　　“唔！！！！！！！！！！！！！！！！！！”直辣的许邯喷出两行男儿泪，不只眼睛，他觉得五官七窍都在向外喷火！！！只是苦于金针所制，别说自救，身体连抬高二分都是困难。只能乖乖体会这比川味还川味的刺激自嘴里一路狂烧遍全身百脉，该死！救命！！！这药丸怎么化的这样快！！！！！！！！！

　　终于--“辣死了！！！！！！！！！！！！！！！！！！！！！！！！！！！！”--被折磨的发挥出三倍以上的潜力生生运功逼出制穴金针，而后，仰天喷火狂吼……

　　那个陷害人的人，像早算好一样先一步拿开手，又巧笑倩兮的端出一碗来路不明的水。

　　可怜的人，辣的几乎神智不清，一见有水二话不说拿过来就灌，结果…………

　　三个时辰后，许邯收功而起，才有机会恶狠狠的瞪着眼前这个据说要饮自己血才能活命的家伙。开始考虑人肉可不可以生吃这个血腥的问题，磨牙！

　　咯吱吱，咯吱吱。。师父说猪肉生吃会染病，还是要文明点。

　　唉呀呀，又开始了……陈煦迅速低头整理了下表情，千万不能让小四发现，他是故意把味道调成这样的。。。

　　咯吱吱，咯吱吱。。。狐狸肉还是要清蒸！

　　床上的人忍不住，嘴角不受控制的向两边咧了咧，嗯…暗叹了一声…好久……没听到这个声音了，真是……好怀念啊。。。

　　咯吱吱，咯吱吱。。。。香煎红烧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这边陈煦看许邯两眼放空知他还在出神，抬手轻轻按了按许邯的脸颊。。。咬得这么紧。。。不疼么。。。偷笑了下，感叹了下，真是只有听这个声音自己的恶劣念头才能觉得很满足，不用去荼毒天下苍生（只荼毒他一人）啊。

　　想起了许邯上一次被自己陷害磨牙的情景，想笑，嘴角翘了起来，眼睛却慢慢暗了下去。

　　实在是…

　　物事人非了……

　　“你知道我每天醒来都会做什么事么？” 低头看看自己再没有力量的双手，即使在这样温和的夕阳下还是显得苍白。

　　“……？”许邯脑子里还琢磨着几分熟的问题出神，眼前也就是一大锅红烧人肉，自然没注意到陈煦脸上的千变万化，猛地听他这么一问，回神盯着他怔住，出了什么事？怎么感觉周围的温度都突然降下去几分？

　　呵呵干笑了一声，陈煦继续喃喃道“这一年来，每次醒时我都会试试自己内力会不会突然恢复了……很傻吧？”

　　许邯别过头不想再看他荡在唇边的自嘲。臭狐狸，天下人谁都可以有这个表情，就是你不行！夕阳正射过来照得身上似乎暖洋洋的，眼睛里充满刺眼的光，他看不到后面的人，但为什么还能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身后那缓缓的无以名状的悲伤。

　　“别急……”只蹦出两字，已换来他摇头苦笑。

　　“我也是一名医者，”说着以右手轻轻搭上了左手的脉搏，闭眼听了一会，一声苦笑后接着道“自己明知那是不可能的事……邯，这是我的教训，那八十七条人命和我的内力不可挽回！这都是我自不量力自投罗网所结的恶果。”扯了一下嘴角，“即使功夫全废，我还是要报仇。因为就算我不是天生这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那人上次未能将我引出，现在势必寝食难安，罄尽全力也一定要除掉我。。。每月到鬼门关转一趟，于死，何惧之有，只是我此生，再不想失去任何东西了。。。。。这副“落日”至少能将你的内力提高三十年。。。。”

　　“这么难喝，我宁可自己练……”哑着嗓子拒绝。许邯还维持着刚才打坐运功的姿势，面冲着窗，两手揣胸，盘腿坐在床头，陈煦坐在他后面，也就看不到他紧皱的双眉和绷死的一张脸。夕阳很刺眼，许邯却依旧那么坐着，就算会感觉到眼睛里针扎一样的刺痛，也不愿回头看见一张落寞的脸。丹田附近还是忽而地因为剧痛而抽搐几下，那药，太恐怖。辣的像烈火焚身紧接着马上又灌进刺骨冰汤、冷热交替凝结纠缠、五脏六腑深受酷刑，纠结的，连心都时不时地痛两下……

　　后面了无声息。忍不住瞪过去，扭头却见陈煦满脸幽阖的斜倚床头，眼帘低垂。乌金未落余辉盈室，但是既没能照进他眼里也不能为他那没血色的脸多加点生气……许邯盯着，瞪着，只觉得这副模样怎么看怎么难受。心里好像被什么硬物猛的一撞，随后像是刚才的辣钻进了脑子呼地起了把火，未细想已经伸手攫起他的下颔硬转过他的脸与自己对视，冲口道：

　　“我会替你报仇！吃那些该死的药增强功力！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不会轻易就死了！”

　　定定的看了许久……因为背光侧立在窗前的关系么，夕阳给他的脸边镀上隐约金光，映的许邯连眼底也似有灼灼光芒……曾几何时，这跟在身后的被戏弄的俊朗少年也开始有这霸者的王者风范了？陈煦垂下眼帘，轻声笑叹：

　　“诶，你是要我生死相许么？”

　　见他重拾人性化表现，许邯嘿嘿的笑出一口白牙，在黝黑的皮肤陪衬下格外耀眼。捏在他下颔上的手劲没松，再度使两人四目相对。摆出已经扳回一城的邪笑，道：

　　“抱歉，没那么浪漫。”

　　抬起另一只手给他看，上面齿痕斑斑，

　　“事实是：你喝我的血，我要你的命！”

　　突然觉得他的笑容如此具有侵略性，陈煦轻阖美目挡住他那旺盛的生命力烧出的耀眼神彩，也挡住自己心中的悸动，再睁开已是光彩满目，抬手捏起许邯的脸蛋叹道：

　　“唉唉唉，怎么突然感觉到我家小猪初长成。”

　　小猪初长成？！！许邯一个趔趄，得意的笑容僵僵，上下牙齿开始磨出霍霍的音色。

　　眼看那厢已经倒在床上咯咯笑得直不起腰，拿起被子呼的一下给他罩上，从头到脚，哼！你这只可恶的臭狐狸！不想再看你丑恶的嘴脸！我捂我捂！

　　那人边笑边挣扎着，扑腾半天终于露出一张脸，笑得咧开了嘴，熟悉的狡洁的眼睛。。。。

　　叹了口气，罢罢，还真是看惯了他这副德行，竟不再觉得生气。握住他裸露在外的手腕，送到被窝里，细细感受，便可察觉那细微的脉搏，尽管微弱于常人，但已经不再是一年前那种让人心悸的缓急不匀。师父说过，习武就别再想了，可是只要好好调养，再有个两三年便可与常人无异。
　　与常人无异。在性命攸关时听起来是多可贵的一句话。

　　转眼一年已经快到头了，生命危险已经不那么迫切的时时造访。一年的时间足够缠连病榻的人胡思乱想到任何事情。尤其对于这种突然施加而来的横祸，任谁都会心有不甘吧。偏偏他除了偶尔想起那些事情会发呆会黯然，却从未露出过一丝一毫的怨天尤人表情。师父常夸他聪明。不担心他会有“想不开”的时候。他也不负众望的乐观。从能坐起来开始就不停的找事情做：整理食谱，查书，炼药，甚至有空想出鬼主意整人；能下床走动后就更是没什么闲着的时候，为了找出从前师父“收藏”在山里的奇花异草怪鸟毒虫神兽什么的几乎把整个鬼山都扫荡便了，然后统统养在自己视线可控制的范围内当宠物，找机会就在小师弟脸上摸一把以便挑起五、六师弟痛快的吵嘴……总之是尽力把原本就谈不上普通的易馆教学生活搞的更加诡异多彩。

　　可不论别人怎么放心他的“完人”本事，许邯就是没办法一样不担心。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就再没把他当“完人”看过。他翻书时侯没人提醒他就会忘了睡觉--也不知道他那么能熬夜的本事哪里来的，就算头悬梁锥刺骨，人家看书看到悃了自然会去睡，可他就有本事十万精神地连看三天三夜甚至更长，到身体实在撑不下去再直接晕倒。炼药就更要有人帮着看火，就因为他走神去忙别的忘了药在火上，已经炸掉两间药室了。更别说那些“搜山”的日子眼看他硬撑着身子边走边晃让人心里有多火大，要他回床上躺着又拗不过他说出的一车又一车的医理，最后他所谓的“舒展筋骨，强身健体”大多还是由自己抱着在山里上蹿下跳完成的。

　　叹只叹，易馆虽不很大，但平时师兄弟间学业不同，大多在各自的地方闭门造车，别人只看到他“生病也能将毒功琢磨出如此成果”愈加觉得大师兄就是大师兄果然了不起，根本不知道“拼命”两字对旁人可能是个比方，对他却是写实。这次就是，真不该相信他的狗屁保证去闭关练功的。说什么会好好吃饭睡觉，结果一没人盯着就乱来。幸好只有三天，要是再多待几天出来…………

　　切！想到这里就更来气，他要拼命由他拼就好了，为什么自己一见他有不舒服的样子就会跟着心里暴难受？就因为这个缘故才不得不比他还操心他的身体，搞的动不动就因为他口中的“一点小事”怒火中烧。平时跟前跟后的象个保镖似的。真他妈的！！

　　“我饿了，要吃红烧牛头！”躺在床上的主子点菜了！

　　“什么红烧牛头，那么油腻的东西你现在就只有在一边看的份。老老实实等吃素吧！！”目前当大厨的易馆掌勺人白白的牙齿在空中一闪一闪亮晶晶。哼哼，想随意吩咐使唤要看当下面的人乖不乖。谁让你心存陷害的把厨艺全教给我，害我现在要承担易馆上下全体人员的吃食。

　　对，没错，继续露出这种被虐的表情吧！！！许邯心里快意的独白着。虽然这样才能回报你欠下我的万分之一不到。不过有总比没有强。

　　突然一只响箭擦耳射来，窗外响起了熟悉的尖叫：“四师兄！！你、你敢欺负大师兄！！！！我打不过你也要去拆了你的屋子！！！！！”

　　许邯冷冷一笑，纵身跃窗而出。开始了“教导督促五师弟练武”的每日例行公事……

　　床上的人缓缓的穿衣整髻，好在关键时间出去喊拳下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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