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莫断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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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金掌露成霜。云随雁字长。绿杯红袖称重阳。人情似故乡。
兰佩紫，菊簪黄。殷勤理旧狂。欲将沈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
京郊时常落雨，顾惜朝大病初愈后最大的兴致便是听雨，品茶。
铁手为难地看着窗前自在品茶的顾惜朝，那人还是一派风韵，只是极少说话，连正眼也不给铁手，眼神哀戚，经常失神，不知道是在想可怜早逝的晚晴还是……
铁手叹了口气，企图唤回顾惜朝的神思，接着他开口：“顾惜朝，我要出远门几天，你……你一个人可以的吧？”
顾惜朝转过头，瞥了一眼：“无妨，大哥有事便忙，无须挂念！”铁手松了一口气，总算有句好话了，便道：“嗯，你多加保重！”
铁手转身便走，顾惜朝又急道：“大哥！能叫追命来陪我几天么？”铁手诧异，不知顾惜朝到底是何意，心中百转千回终究不忍拂了他意。
追命的酒量是一如既往的好，顾惜朝的酒量是一如既往的差，若是拼酒，顾惜朝绝对从追命嘴里套不出话来，可若是拼毒，顾惜朝终能如意。
“追命，你二师兄出门做什么去了？”
追命嘟起嘴，不知道为何今日这么容易就醉倒了，大不服气：“惜朝，你这酿的什么酒？你……你告诉我？”
顾惜朝嘴角扯起轻笑：“铁手此去与戚少商有关么？你先告诉我。”
追命愣了愣神，道：“啊，是啊，戚大哥带领京师豪杰召开英雄大会，商……商议抗辽……”
“在哪里？金风细雨楼么？”追命迷迷糊糊听到，便点点头倒下了。
顾惜朝拖着病体将看似烂醉如泥的追命拖上床，盖上被子，轻声道：“追命，你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真心待我的人，你好好睡上两日，我此去只是要一个答案，若是不问清楚，怕是我这一生都……也许以后再也不能同你把酒言欢了，你且保重。”
顾惜朝换上青衫黄裳，轻轻掩上惜晴小居的柴门，只身一人来到金风细雨楼，守门人只是瞅了几眼便放了行，料想是英雄大会人物众多，连拜帖也免了。
高朋满座，金风细雨楼确是好生气派，自从三年前灵堂一别，那一句“顾惜朝的命太轻贱”便如一把利剑深深扎向顾惜朝的心底，三年里他缠绵病榻，九死一生，如今能活着站在这里便是为了问一句究竟。
顾惜朝寻了角落坐下，他知一旦当众质问戚少商，必会引起群雄讨伐，若是戚少商当真无意，自己必定走不出这金风细雨楼，可纵使万箭穿心又如何，他只想寻求一个答案。他还没出来之前，一定不能被认出，一定不能死。
顾惜朝静静坐着，等着他出现，看着他意气风发，一派英雄气概，可现如今自己已是强弩之末，武功尽废不说，满脸憔悴，哪还像那个能追杀九现神龙一千里的玉面修罗？
顾惜朝举杯，从角落站起，径直走到戚少商面前，他笑，带着销魂蚀骨的声线：“戚大当家，我顾惜朝这杯敬你，想你昔日误被认为是通辽叛国的罪人，如今带领大家抗辽，好生威风啊！”
顾惜朝说完话，也料想到周围人会有什么反映，群起而攻之？大喊“杀死顾惜朝这恶贼”？这些顾惜朝都不在意，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昂起头满脸笑意地看着戚少商。
没想到，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人来讨伐他，都静静地盯着戚少商。暌违三年，虽是隔得极近，顾惜朝仍是感到戚少商身上的冰冷气息和陌生感，他等着戚少商咬牙切齿地怒骂，或是一如既往地无可奈何，或是熟悉的“顾惜朝！你无药可救了！”
戚少商这时却只是扫了一眼，轻轻碰杯，一饮而尽：“客气，好说！”他对他就像一个陌生人，就像他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不再是那个令他午夜梦回都咬牙切齿想饮其血啖其肉的仇人，不再是那个想起来就心痛泛起恨意却还要怜惜的曾经的兄弟。
顾惜朝的心掉入了冰窟里，若是戚少商眼睛充血，揪着他的衣领痛斥，他心里必定要高兴的，因为他恨他，他记着他。可如今，顾惜朝在他眼里，究竟还算什么？
顾惜朝被人群挤开，看他在豪杰英雄中谈笑风生，好像刚才的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顾惜朝苦笑，因为他的漠视，连一向想要取他性命的人也无动于衷了。一口饮尽杯中酒，伴随着几声撕心裂肺的咳嗽，顾惜朝拖着残腿一步一步迈出金风细雨楼。
或许吧，相忘于江湖，也许就是最好的结局。我为我们想了很多很多的结局，没想到会是这样。
顾惜朝走后几日，杨无邪曾经这样问戚少商。
“你恨他吗？”
“我不愿。”
“你爱他吗？”
“我不能。”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莫断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