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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辛家来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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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乐正想得出神时,园子里进来两个人。错后一步者低着头端着托盘大气也不敢喘,正是去而复返的半夏;当先一人珠翠绕头,体态婀娜,半老徐娘,风韵犹存,正是叶家女主人苏曼娘。
陶乐,也就是新生的桃乐,连忙从榻上站起身迎上前,张了张嘴,却没能立即吐出一个字来。
虽然已经穿来几天,但称呼她还没能适应调整过来,无论叫苏曼娘“妈”还是叫她“娘”,仓促间都有些难以出口。
苏曼娘却根本不在意,一见桃乐便尖叫一声冲了过来,一把揽住她的肩膀,痛心疾首地嗔怪道:“桃乐,怎不在屋里好好躺着?这里风大,病情又加重了怎么办!”
桃乐赶忙道:“娘,您放心吧,我今天已经好多了,再在屋里躺着就要发霉了。而且这风不冷,太阳晒着也暖和,没事的。”
在床上病歪歪地躺了三天,着实把她闷坏了。今天觉得身上轻快了许多,不再头晕胸闷,趁着午后阳光灿烂春光明媚,她便下床出门跑到园子里来晒太阳了。
此外,穿越以来,秉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原则,借着气虚体弱做掩护,桃乐一直没怎么和叶家人交流,和苏曼娘这样正儿八经地说话也是头一回。
桃乐自以为这番话说得自然得体,却不料苏曼娘的反应却十分惊人。
苏曼娘仿佛大白天见鬼一般,一双美目睁得老大,“桃乐,你,你怎么……”
桃乐不明所以,难道她说错话了?
她只得惴惴问道:“娘,我怎么了?”
犹如变脸一般,转眼间苏曼娘脸上就轮转过了喜悦、惊异、激动与困惑等诸般情绪,片刻后才道:“没,没怎么,就是,就是看到你好多了,娘太高兴了。”
虽然觉得苏曼娘的反应有些夸张,桃乐心中还是油然生出一股暖意,这种被人疼爱关切的感觉于她而言实在是难得的体验。
她上辈子很少生病,偶尔病了要么强忍几天撑过去,要么独自拖着病体上医院。等她那双感情早已破裂、婚姻关系名存实亡、常年为各自生意和情人在世界各地忙碌奔波的父母想起来打电话关心一下女儿时,她早就病愈康复活蹦乱跳了。
苏曼娘紧接着仔细看了看桃乐的气色,又握着她手腕把了下脉,然后如释重负道:“不错,果然是好多了,不过还得再喝两天药巩固一下。”
说着从半夏手中端了药碗,用银勺舀了作势要喂桃乐。
“娘,我自己来吧。”桃乐连忙把药碗接了过来。
之前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被人服侍倒也罢了,如今身体好转,能走能动的,再让苏曼娘亲自喂药就说不过去了。
苏曼娘一眨不眨地盯着女儿的一举一动,眼睛不觉潮了起来,鼻子也开始发酸。
前些天桃乐大半时间都昏睡不醒,就是醒了也恹恹的寡言少语,苏曼娘光顾着心疼担忧了,此时此刻她才发现宝贝女儿溺水一场后似乎性情变了许多,不但不再娇蛮霸道,反而乖巧懂事得过分,与自己说话时似乎还隐隐带着几分客气生疏。
尽管这样的桃乐是陌生而令人费解的,但她的转变基本上都是好的方面,苏曼娘困惑之余倍感欣慰,或许是年纪到了,又突遭一劫,女儿终于开窍懂事了吧。只是不知这种转变是暂时的,还是会一直持续下去。
苏曼娘心里忽冷忽热,喜忧参半,也不敢把自己的疑虑在桃乐面前表现出来,唯恐一个不当女儿就会打回原形。
旁边一直垂头侍立的半夏也觉不可思议,只是先前她和桃乐已经打过一回交道,先受了一回冲击,此时对桃乐的反常表现多少有了一些抵抗力。
桃乐自然不知道主仆二人在想些什么,只是皱着眉毛捏着鼻子将一碗苦兮兮的黑药汁一气喝了个底朝天。
苏曼娘忙又端了淡蜜水递过去:“乖,快漱漱口。”
桃乐咕嘟咕嘟将一碗淡蜜水喝个精光,化去了嘴里的苦涩药味,这才觉得舒坦了,然后朝苏曼娘甜甜一笑,“谢谢娘。”
苏曼娘心花怒放,差点欢喜得晕过去,正打算再说点什么,又有一人从前院的回廊下匆匆行来。
来人是位十六岁的少年翩翩佳公子,身着一袭绣着银色云纹的白色劲装,轩眉朗目,英姿勃勃,正是叶家大公子叶沛然。
苏曼娘扬声唤道:“沛然,这边来。”
叶沛然循声望去,见母亲和妹妹并肩站在园中,当下大步进了园子。
到得近前,叶沛然和苏曼娘一样大惊小怪地劈头便问:“桃乐,怎么不在屋里躺着,这么快就起来了?”
这叶小帅哥不是一般二般的帅啊,桃乐心里暗赞一声,笑道:“沛然,你别紧张,我身体已经不碍事了,所以出来在园子里晒晒太阳。”
“……”
叶沛然嘴角一抽,他的好妹妹生病才消停了几天,这一好就又开始变着法地消遣他这个哥哥了,竟然没大没小地对他直呼其名。
一见叶沛然的表情桃乐便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口误,不由轻轻吐了下舌头,赶忙道:“开个玩笑,哥哥莫怪。”
叶沛然对桃乐这么快就良心发现主动认错倒是颇为意外,不过此时也无暇细究,随口说一句“无妨,妹妹没事就好”,接着转向苏曼娘,低低道:“娘,辛家来人了。”
苏曼娘眼中霎时一亮,“来的是谁?”
叶沛然瞥了桃乐一眼,才道:“辛无疾和甘如海。”
除了叶家一干人等,桃乐并不认得其他人,也没听过辛无疾和甘如海这两个人名,所以看不懂叶沛然这个似乎包含了某种深意的眼神。
苏曼娘奇道:“咦,怎么无疾也来了?来做什么?”
说着也瞧了桃乐一眼,眉梢眼角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意。
桃乐莫名其妙,又好奇得要死,辛家来的这两个人跟她有什么关系么?怎么一个二个的都来瞅她?
叶沛然蹙了蹙眉,分明在强忍怒意,但也并不明言,只道:“我也说不好。娘,您还是去瞧瞧吧,爹也在前面。”
见他如此,苏曼娘敛了笑意,应道:“好,娘这就去。”
转而又对桃乐柔声细语地叮嘱:“乖女儿,这时节寒气还有些重,你别在园子里呆久了,一会儿就回房歇着,娘回头再去看你啊。”
待桃乐听话地点头应下,苏曼娘这才放了心,与叶沛然一道快步向前院行去。
待那两人出了园子,桃乐扶额做头痛状道:“半夏,我脑子里有些晕,一时想不起来了,我哥刚才说的辛无疾和甘如海是什么人?”
半夏霎时瞪圆了本就圆溜溜的眼睛,一脸“大小姐你脑子真的进水了么”的惊诧表情,却又不敢质疑,只老老实实答道:“辛公子是大小姐的未来姑爷,甘公子是辛公子的小舅舅。”
什么,未来姑爷?那就是未婚夫了?!
十三岁的桃乐囧囧有神,石化当场。
……
苏曼娘一到正堂门口便感觉里面气氛有些凝重。
丈夫叶远鸿坐在上首,皱着眉沉着脸,明显是发怒的前兆。
堂下左手第一位坐着一名少年,穿一身简单无华的玄色宽袍,正低眉垂目慢慢喝茶。灿烂春光从身后的花窗斜斜映照进来,少年浓密的长睫在玉白的脸颊上投下一抹暗影,令他整个人显得沉静而疏离。
第二位是一名二十左右的青年男子,身形高大,意态风流,此时正襟危坐,目视前方,似乎正在专心致志地鉴赏对面墙上挂的一幅山水画卷。
三个人都没开口,厅里静得针落可闻,仿佛三个人沉浸在各自不同的世界里。
苏曼娘心里打了个突,脸上却绽开欢喜亲切的笑容,一面往里进一面热络地寒暄:“难怪今早喜鹊叫个不停,原来是有客要来!无疾,怎的来越城之前也不事先捎个信,也好让苏姨提前准备一下。”
辛无疾长身而起,抱拳恭谨道:“苏姨。”
苏曼娘将他上下一打量,两眼放光啧啧赞道:“三年不见,长大了这么多,都比苏姨还要高了!瞧这形容气度,真是人中龙凤卓尔不凡哪。”
辛无疾淡淡一笑,“苏姨谬赞了。”
叶沛然跟了进来,被母亲的肉麻夸赞激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中大为不忿,却也不能开口质疑,只能冷着脸负手立在一旁。
甘如海这时也上前来躬身一揖,“见过苏夫人。”
苏曼娘忙客气地虚扶一下,“贤弟不必多礼。”
甘如海是辛无疾母亲甘如意之弟,辛无疾的小舅舅,苏曼娘自然不会怠慢。
苏曼娘随意在对面拣了张椅子坐下后,又关切询问辛无疾:“无疾,你爹娘可好?这次怎么没一起来越城?好久没见你娘了,苏姨着实有些想念。”
辛无疾欠身道:“多谢苏姨挂念,家父家母一切安好,无疾在家时,我娘也时常念及苏姨。只是他们事务繁忙,脱不开身,暂不得来此。”
苏曼娘点点头,笑道:“一路山长水远舟车劳顿地挺辛苦吧?你这可是头一回来越城,一定要在苏姨这里多住一阵子才行,苏姨这就叫人收拾两间上房出来……”
“好了,曼娘。”叶远鸿不耐烦地打断,吹胡子瞪眼的,“你也不问问他来做什么的,咱们叶家这间小庙留不留得住他这尊大佛!”
苏曼娘眉尖一蹙,嗔怪道:“这说的什么话,我不正要问么,你急什么!”
叶远鸿重重哼了一声,板着脸继续运气。
苏曼娘拂了拂鬓角,再次换上和颜悦色的笑靥,柔声道:“无疾,这次来有什么特别的事么?”
被苏曼娘一再慈爱相待,辛无疾暗自感叹为何有其母却无其女,低声道:“无疾此番前来,除了拜访苏姨叶叔,还想与令嫒解除婚约。”
“哦,解除婚约啊。”苏曼娘唇边维持着惯性的笑容,紧接着脸色一僵,从椅上豁然起身,尖声叫道:“什么,解除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