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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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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末申初,太阳开始西斜。默言歆把晒在院子里的书一一收起来放回枕书楼,收到最后一本的时候,他看到自家主人疏楼龙宿回来了。不过主人并不是自己回来的,而是……抱著一个人,一个满身血污、看上去已经毫无知觉的人。
默言歆把书放到一边迎上去,从主人手上把人接过来。因為受伤的缘故,那个人被疏楼龙宿抱在怀里显得有些形容委顿,但一接到自己手里,默言歆就发觉,这人身材颇為魁梧,身上肌肉也很是硬实,看身形倒也是个练武之人。
手上一空下来,疏楼龙宿低头看著身上的点点污跡,皱了皱眉吩咐了一句:“此人清理一下,找大夫為他治伤。”便转身向浴室走去。
默言歆点头,抱著伤者走向后院,经过正厅时,看到围廊处红影一闪,穆仙凤抱著主人的衣服匆匆而过,知道她已看到主人,放弃原本要通知她的打算,径直进了客房。
这人伤势不轻,脸上、手上只要是露在外面的地方,便是大大小小或轻或重的擦伤;衣服下面也一样是青一块紫一片瘀痕;而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右胸,那里已经完全是一个中空的洞!甚至可以透过那个洞看到他身下的床……这样的伤势,饶是默言歆面色也不由得变了变。
不知换了几盆水,终於将那人身上清理乾净,大夫将伤口处理之后又开了药方,然后站在房间里等著向龙首稟报。
自家主人有洁癖,默言歆跟随疏楼龙宿多年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其实他颇為好奇,究竟是什麼原因使得主人能够不嫌脏污,将这个人救了回来。不过,这一切至少要等主人沐浴完毕。回想到放下伤者之后主人眼中那浓浓的不悦,这次沐浴恐怕要很长时间。看了床上昏迷不醒的伤者以及床边一样昏昏欲睡的大夫一会儿,默言歆想起了还放在院子里的书。
但他刚要出门,就被穆仙凤堵了回来。
穆仙凤看了一眼伤者,眼中闪著兴奋的光:“主人说,这人是在苍云山发现的,我看啊,怕是如今盛传的中原战神——燕归人呢!”
听到这个名字,默言歆不禁又多看了一眼床上那人。因為受伤失血,脸色有些苍白,但坚毅的脸廓,雄健的身材,倒也不负战神之名,何况他身后的披风虽已碎裂更染上血污,却还勉强还是可以看得出是原本大红的顏色,看情形,应是燕归人没错。
正思忖间,主人已经走了进来,身上换了乾净的新衣,只是头髮未干,便尽数披散於身后,只停了片刻,他身后的地上便已积出一片水渍,更蜿蜒出几条细小的“溪流”流向低处。
但疏楼龙宿似是没有发觉这些,向已被穆仙凤惊醒的大夫询问道:“伤势如何?”
大夫急忙躬身施礼,回稟道:“别处的伤倒还好说,只是这右胸……”大夫摇了摇头:“伤得太重,又流了太多血,现在服药也只是拖命。除非……”
“除非怎样?”
大夫迟疑一下,又提起笔在纸上写了点什麼:“除非有这几样药材,还要长期煎服,或许可以救回一条命……”
默言歆站的远,看不清那上面的字。但穆仙凤早已凑过去,只等大夫话音落地便是一声轻笑:“哈!欺我儒门无物吗?”说完拿著那张纸片给疏楼龙宿看:“主人,教母那里就有这些东西,我见过,很多呢!”
主人眼波在纸上转了一下:“汝去走一趟燕居台吧。”
看穆仙凤出去,又站了一会儿,或许是背后湿发浸透了衣物,主人忽然皱眉,回身看了一下地上的水跡,道:“等下处理完毕,汝将人移到书房内室的榻上去。”言罢,施施然离去。
对於自家主人的吩咐,默言歆稍微愣了一下,随即也就释然了——向来有些洁癖又颇有些淡漠的主人竟然从乱石堆里把人救了回来,自然表示这个人对主人或多或少有那麼一点特别的不同,倒是自己,竟然没有猜中主人的心思……
默言歆儘管懊恼著,对於这个挪到书房的伤者,主人疏楼龙宿倒也没有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关注。虽然平素主人处理儒门事务,甚至读书抚琴多数就是在书房,现在也不例外,但他并没有就往平日里自己休息的内室多走几躺来看上面躺著的病人。当然,他也没有刻意回避,仍是往常每天一两趟的频率。只是,平日里休息的软榻睡了别人,主人过来也只是看一眼,停一下就走。这麼算来,他在内室的时间反而比往日更加少了些。
於是,默言歆有开始想,或许是自己想错了,主人救回这个人真的就只是顺手,只是一时兴起吧?
默言歆儘管胡乱猜著,日子却照常不缓不慢的流过,只是除了日常打扫,他又多了一项照顾病人的任务。
一连过了数日,那人身上的瘀青已经消退,擦伤也只剩浅浅的疤,只是他的病情却似乎并没有好转。每天煎了从教母楚君仪那里取来的名贵药材灌下去,但那人还是一味昏睡著……
境况的转变是在晚上,默言歆為伤者擦洗完毕,端了水要出去,就听见身后伺候完主人过来看热闹的穆仙凤忽然叫道:“呀!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