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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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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凌云当然看出了王军的示好之意,也知道比较明智的做法是虚与委蛇,掌握更多底牌。可是她一口浊气堵在胸口,完全没心情敷衍他。她下楼直奔司建宇办公室,他的秘书位置上坐着一个陌生女孩子,马上站起来拦住她,“小姐,你找谁?”
“刘秘书呢?”
“她不在这里工作了。小姐,你有什么事?”
“司总在不在?”
“你跟他有预约吗?”
司凌云懒得再解释,直接推开办公室门,司建宇正与他的副总李元中交谈着,秘书跟在她身后,紧张地说:“对不起,司总,我拦不住她。”
司建宇摇摇头,“小王,这是我妹妹司凌云,集团的法务主管,以后记住,她可以直接进我办公室。”
那女孩子惶恐不安地看着司凌云,嗫嚅着想说什么,司凌云做个手势,“没事,你出去吧。”
“别生气,她刚进公司,谁也不认识,刚才还拦了老李。”
“这有什么可气的。李总,方便让我跟大哥单独谈谈吗?”
李元中点点头,收拾文件站起身出去了。
“张总刚刚把我叫到她办公室,指责我越权拿到收购文件,对巨野实业展开调查,泄露了公司借壳上市的计划。从前天开始巨野股价发生异动,召来了有关方面的调查。大哥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放心,我已经跟爸爸讲清楚了,收购计划书是我给你的。”
司凌云尖刻地说:“这算是开脱我的窃取公司机密罪名吗?如果我只需要辩解这件事,就根本不用来找你。知道我在调查巨野评估收购计划的人只有你,我的报告也只给你一个人看了。张总从什么渠道得到的消息,股价异动又是因何而起?我需要明确的解释。”
司建宇沉默了一会儿,“你刚看到我换了秘书吧。小刘是我亲自面试招进来的,给我当了快三年秘书,做事沉稳干练,我一直很信任她,待她也不薄。不过昨天晚上爸爸叫我去大骂,我才知道,她把你写的那份报告连同我这边几个其他文件复印给了张总。”
这种凭空冒出的间谍战一般的情节让司凌云目瞪口呆,她想问为什么,可再一想,老臣子叛主,无非受利益驱动,又有什么可问的。
“我今天上午一上班,让小刘走人,然后就跟老李商量对策,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对不起。你不用担心,爸爸不会怪你的。”
司凌云想,其实司建宇挨骂过后,大可以打个电话给她,让她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今天被张黎黎突然叫去弄得如此狼狈,不过,再来计较这点也没什么意义。“我写的报告只是指出收购巨野实业可能存在的风险,她拿去没关系,爸爸要怪我也随便他。我只想知道收购消息是从哪儿泄露出去的?”
司建宇叹一口气,“你还没明白吗?这个借壳上市计划是王军提出来的,张总一力支持,你的报告对她来讲,就意味着公然跟她作对。至于消息,我可以肯定地说,是张毅放出去的。”
张毅在年底从外地回到公司,虽然司霄汉再没有给他安排任何职位,但他时不时大摇大摆在顶峰大厦进进出出,碰上司凌云时表情十分倨傲。司凌云不解,“他再怎么胡来,也不可能有胆子破坏他姐姐支持的上市计划啊。”
“从张总这次的反应来看,她参与了她弟弟的计划也有可能。”
司凌云惊愕地看着他,他继续说:“据我所知,张毅那几个月并没有老实在天津呆着,他数次往返澳门豪赌,张总曾让财务先后从顶峰帐上划出两笔数目巨大的款项出去,可想而知就是帮她弟弟还债。爸爸知道后为这事大发脾气,已经收回张总的大额财务审批权,只让她管公司日常开支。赌场放债,全是高利贷,利滚利累积下来十分惊人,张毅要在短时间内翻身,最好的办法就是筹一笔钱,趁着巨野的股价仍在谷底,大量购入,然后放出顶峰收购的消息,就可以脱手获利。反正借壳只处于研究阶段,任何消息都只是传言。这三天时间,巨野的股价飙升了近30%,明天赶在顶峰发声明前,他们出货,钱已经轻松赚到了手。”
司凌云将信将疑,“你这全都是推测,并没有真凭实据。”
司建宇苦笑一声,“凌云,你连大哥也不信了吗?”
“那倒不是,我把这份报告交给你已经有近半个月时间,你没有任何反应。如果你认真看过报告,早些跟爸爸谈,至少张总和张毅就根本不可能抓住我大做文章,把消息泄露的责任推到你我身上。”
司建宇表情复杂,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对不起,凌云,这件事确实怪我。这段时间,我耽误了不止一件公事。”
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肥胖地身躯微微佝偻着,额头上渗出细密晶亮的汗珠,整个人看上去突然显得颓唐而沮丧。司凌云不得不问:“出了什么事,大哥。”
见司建宇不语,她只得说,“我不打算打听你的私事,可是你也清楚眼下的状况,我被张总陷害,或者被爸爸骂一顿都是小事,我能应付。你坐的位置跟我不一样,没我这么容易搪塞过去。而且借壳计划还没正式开始,他们就这样玩内幕交易渔利,迟早会危及顶峰。”
司建宇依旧沉默着,就在司凌云打算放弃走人时,他突然开了口,“你现在跟傅轶则关系怎么样?”
司凌云略微皱眉,“大哥,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我没有把收购计划给他看,他知道顶峰有借壳上市的打算,但不可能从我这里知道目标是巨野实业。”
“不,我不是怀疑你泄密给他了。”
两人目光碰到一起,司凌云心底一沉,顿时明白过来,努力按捺下一走了之远离这个尴尬状态的念头,尽可能平静地说:“大哥,你早就知道轶则跟大嫂从小认识。夫妻之间应该怎么相处,我没有概念,但我想宽容、相互信任和交流比什么都重要。”
“是的,宽容、信任,还有交流,确实都很重要,可这些都是双向的,我一个人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司建宇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凌云,上次你跟晓岚谈话以后,我们关系改善了很多,她基本上恢复了原样,我们甚至重新谈到再生一个女儿的计划。不过这也只持续了几个月,从年底开始,她又开始变得心不在焉、焦躁,我很担心。冬冬生日那天晚上,她说她被小孩子吵到头痛,想出去转转,我开车跟着她的车,看到她去了傅轶则那里。”
司凌云故做轻松地笑,“哦,这件事我知道,那天晚上我在轶则家。轶则告诉我,大嫂心情不大好,他下楼陪她在咖啡馆坐了一个小时,只是聊天而已,然后大嫂回家,他就上楼了。轶则说了,他拿大嫂当普通朋友看。他没理由骗我。大哥,你不要捕风捉影,他们之间没有发生什么事。如果我怀疑轶则跟别的女人之间有暧昧,不管那个女人是谁,我都不会容忍,我没必要为他做任何隐瞒。”
“她后来确实回家了,但从那一天起,她开始用各种借口拒绝跟我……在一起。”
讲到夫妻隐私,司凌云的尴尬更甚,只得垂下眼帘。
“我想跟她谈谈,她都是回避。春节我们去三亚度假,她……”司建宇突然顿住,咬紧了牙。
办公室里的寂静一时间漫长难挨,直到房门被敲响,新任秘书小王怯怯地探头进来,“司总,安吉建筑公司的徐总来了,他……”
司建宇有些粗暴地打断她,“出去。”
小王吓得僵在原地,仿佛要哭出来,她是个瘦小的女孩子,这个可怜巴巴的样子弄得司建宇越发暴怒起来,额头青筋跳起,正待进一步发作,司凌云站起了身,尽可能温和地说:“你请客人去李总办公室,由他接待。”
小王表情仓皇地将门关上,司凌云无可奈何地说:“大哥——”
他做了个手势,努力放缓声音,“对不起,凌云,拖住你讲这些事。除了你,我的家事从来没跟别人讲过。能讲给谁听呢?我母亲中风半身偏瘫,父亲——你也知道,他本来就不赞成我跟晓岚结婚,再加上风流一生,听到男人会为这种事情困扰,肯定只会觉得可笑,更加不信任我的能力。至于生意场上的朋友更不必说。可是这些天我完全没办法专心处理工作,以至连累到你。”
“自家人,也不用说连累。”她放弃找机会走掉的念头,靠回椅背,看着司建宇,“大哥,你既然信任我,我想冒昧问你几个问题。请你衡量一下,你内心有多爱大嫂。”
司建宇一怔,苦笑道:“要是不爱她,当初我不会娶她,现在也不会这么焦头烂额。”
“那么她爱你吗?”
“我懂你的意思,凌云。我并不具备吸引到漂亮女人青睐的资本,从青春期我就知道这一点。”
司凌云扬眉笑了,“我问这话可不是为了打击你,大哥。看看爸爸,到现在结了三次婚,娶的老婆一任比一任年轻,我妈被他甩了,居然不肯再婚,还是一意讨好他,认为他比其他男人有魅力。除开财产,他又有什么别的资本?可财产和权力对他来讲,早就不是什么身外之物,而是他这个人的一部分。你是他的儿子,为什么要刻意把你拥有的一切和你自己割裂来看?”
“你大概跟很多人看法一样,觉得晓岚嫁我,无非看中我的钱。不,她不是那种物质女人。她家境的确很差,可是以她的相貌气质,追求的人很多,也有人给她开出很好的条件,她都没有动心,一直守身如玉,非常洁身自好。”
她毫不客气地诘问,“如果大嫂不是漂亮女人,你会不会注意到她、爱上她、娶她?”
司建宇一时语塞。
“别嫌我肤浅现实,大哥。我对爱这个东西,看得没那么矜持苛刻,爱一个人由灵魂开始,当然很纯粹很理想。可是世人最先接触的毕竟是皮相,由爱相貌、才华、□□、财富这些东西开始,又何尝不是爱?有钱人多得是,漂亮女人也多得是,你肯娶她,她会嫁你,自然都是有理由的。去追问那个理由的本质没什么意义,重要的是你们已经结婚了,你珍惜你们的关系,就必须让她明白,你需要的不是一个心不在焉的太太,一段有人游离在外的婚姻。”
“问题就在这里,晓岚一向非常敏感,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跟她沟通,但又不伤害她的感情和自尊。”
司凌云老大不以为然地说:“大嫂既然是这么敏感的女人,想必应该注意到丈夫这段时间很困扰吧。她尊重你的感受吗?她为维护你们之间的关系做了什么努力吗?”
司建宇再度说不出话来。
“我没挑拔离间的意思。也许你们有你们的相处模式,别人管不着。不过我觉得,尊重女人当然是美德,可别把大嫂想成玻璃心,吹弹可破。不管什么女人,被你这么对待久了,都会产生容易受伤的错觉的。”
司建宇苦笑,“凌云,现在我有些明白爸爸为什么偏爱你了,你怎么呛他,他都不生你的气。说真的,你对待感情的某些部分是像他的。”
“这是在批评我冷漠无情吧。”司凌云耸耸肩,“他也谈不上偏爱我,在他眼里,我只是个女儿,迟早要嫁到别人家,所以不必事事较真而已。大哥,你处理公事游刃有余,自然知道,不管最开始手里握有什么筹码,一向都是保持冷静的那个人能笑到最后。”
“但是晓岚毕竟是我太太,我不能把工作上那一套搬回家里。”
司凌云蓦地想到他利用她来嫁祸张毅的手段,在心底再度做了个耸肩的动作,语气却放得更加温和,“我没劝你使用心计对付大嫂,也没劝你计较付出多少得到多少。感情这件事,从来不讲公平,只讲情愿。如果你要尊重她的心神不定,那你就得尊重到底,放弃所有抱怨,默默咽下伤害——问题是,有必要当这种情圣吗?”
“你一定也在心里笑话我这个大哥软弱可笑。”
“你真拿我爸爸的克隆版了。不,我没他那么冷酷自私,不会觉得你软弱。其实我完全理解你对大嫂的爱、对家庭的重视,只是建议你调整表达爱的方式。你得做出选择:情愿要一份平等的、甚至由你掌握主动的关系,重新回到平静的家庭生活里去;还是情愿成天坐困愁城,揣摩太太在想什么?”
她看着陷入沉思的司建宇,在心里默默加上一句:恐怕有些想法,你太太自己也未必能够面对,你又何必去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