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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断尾的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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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兰妮的婚礼过后一个星期,查尔斯出发投军了。
两个星期后,骑兵连也迫不及待地出发了。
斯佳丽认识的小伙子们都在其中:阿希礼,塔尔顿家的大哥博伊德、双胞胎兄弟斯图特和布伦特、小弟汤姆;卡尔弗特家的兄弟赖福和凯德;方丹家的兄弟乔、亚克力和汤尼。
看着这些英姿焕发的大男孩们骑着马飞奔而去,斯佳丽就感到心里一阵沉甸甸的发堵。她知道这是大时代下的命运悲歌,自己一个小人物是无能为力的。如果她说出来,只会引得人们发笑,谈论她是个胆小又没见识的傻姑娘。
现在,如今,她正目送着一个个有血有肉、亮丽鲜活的生命奔赴战场,奔向生命的终结。有些人会幸存下来用余生来凭吊逝去的辉煌年代,更多人会消失在远方再也无法安返家乡……
佩蒂姑妈和玫兰妮也在当天决定回亚特兰大居住,临行前玫兰妮紧紧拥抱着斯佳丽,差点把她闷死。她对斯佳丽热情地说:“有时间到亚特兰大去看看我和姑妈好吗?亲爱的斯佳丽,我们非常欢迎你!我们得跟查尔斯的未婚妻多亲近熟悉,今年圣诞节那就是你的新家了。”
斯佳丽愉快地答应下来。
第五个星期过去了,这期间,查尔斯从南卡罗来纳州寄来了一封封羞涩、痴心、如醉如狂的情书,诉说他的爱情以及战争结束后对未来的计划。而斯佳丽记挂着查尔斯是在军营中病逝的,也紧赶着让人给他送了药,并且在回信里吩咐他要注意身体。
到了第七个星期,玫兰妮给斯佳丽来了一封信——查尔斯死了。他在兵营得了麻疹,并患上了肺炎;他以为不会太严重,谁曾想一下子送了命。
玫兰妮在信末写着:“亲爱的斯佳丽,我能想象你的伤心。如果你愿意来亚特兰大,我会陪着你,也许可以为你减轻几分忧愁。当然,你的到来也会让悲痛的我和姑妈感到轻松很多……”
斯佳丽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虽然早知道查尔斯会死,虽然她并不真心爱他,但是这个给她寄了一封又一封信的男孩,这个天真可爱并且真心爱着自己的男孩,真的就这样再一次静静地在远方孤独地死去了。
回忆中,上一次,收到查尔斯的死讯时,斯佳丽还来不及对他有什么感觉。但是,这一次,斯佳丽已经学会了感激他人给予自己的爱,因而再也无法对查尔斯的死无动于衷。即使是为了生存,壁虎断尾也会感到疼痛的。一想到再也无法看到查尔斯羞涩的笑容,听到他呼唤她的名字时热情的嗓音,一想到这只是一切死亡的开端,泪水还是自动自发地涌出眼眶,好多天都睡不安稳。
查尔斯的死讯同样让斯佳丽的家人感到非常揪心。
妈妈爱伦一面忙于管理庄园繁琐的事物,一面担心斯佳丽的情绪,即使忙到深更半夜也不忘到斯佳丽的房间去吻吻她;嘴硬心软的爸爸杰拉尔德则比平时更加爱大声骂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最心爱的女儿;小妹妹卡丽恩总是欲言又止,斯佳丽在前门廊的台阶上闲坐着看花的时候,她也会默默地呆在斯佳丽身边坐着,仿佛这样就能传递她无言的安慰。
家里的仆人们经过斯佳丽身边时都轻手轻脚,和声细语,斯佳丽还说服黑妈妈按她画的样式做了新的内衣,顺利的脱下了紧缚的胸衣和束腰。最好用的一个理由是:穿着这个我很难呼吸,真想直接死掉。黑妈妈严禁任何人任何事让斯佳丽联想到死这个字眼,只好依了她。
现在只有斯佳丽的大妹妹苏埃伦没什么异常,照旧高高兴兴地与她的大龄男友弗兰克.肯尼迪先生眉目传情。弗兰克如今就职军需队,按月骑着马来塔拉庄园收给养费。
斯佳丽忧心忡忡,无时无刻不为如何筹到最多的钱而深感烦恼。如果没有钱,战争结束后她们全家将会失去一切,包括斯佳丽的心灵圣地塔拉庄园。可斯佳丽没法预先告诉家人这一残酷的事实。
南部联邦几乎是所有的人们都天真的坚信着自己一方很快就能赢得胜利!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去思考只盛产棉花、稻谷,只住着名门世家的南部联邦,要怎样才能赢过遍布铸铁厂、造船厂和矿产,拥有大炮和军舰的北方穷白佬。或者也有个别人明白,但他们仍然宁愿做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驼鸟,也不想面对这个真实的世界末日。
县里的老大夫方丹私下跟爱伦谈论说斯佳丽是由于伤心,才会一下子烦躁不安,一下子没精打采的。女人要是伤心往往会弄得越来越衰弱,最终憔悴而死,最好的办法就是给斯佳丽换换环境,让她出去散散心。
爱伦听了很紧张。
她在斯佳丽如今这个年纪的时候曾和她的堂兄菲利普热恋,但菲利普是个作风大胆又放荡不羁的公子哥,这份恋情遭到了斯佳丽外祖父和两个姨妈的一致反对。不久,菲利普在新奥尔良的一家酒吧里因斗殴而丧生,一位牧师把菲利普的遗物——一幅爱伦的微型画像寄了回来。爱伦哭了一夜,早上起来时就拿定主意要永远的离开家。她痛恨这个家的亲人,认为是他们驱赶着她心爱的菲利普走向了死亡,所以发誓说再也不见他们。
就这样,爱伦嫁给了凑巧在第一时间向她求婚的杰拉尔德,一个其貌不扬又大了她二十八岁的中年男子,带着黑妈妈和二十个能干屋里活的黑奴,离开萨凡纳来到了塔拉,从此成为了一个俭朴善良、受人尊敬的主妇,一位把全部心力都奉献给塔拉的贤妻良母。
由于爱伦曾经被爱情伤过心,所以也特别害怕斯佳丽想不开。听见老大夫这样一说,马上叫黑妈妈去打点斯佳丽的行李,吩咐斯佳丽去查尔斯顿看望她的两个姨妈宝莲和尤拉莉,然后再到萨凡纳去看望她的外祖父比埃尔,还有她的两个伯父詹姆士和安德鲁。
斯佳丽终于找到借口向爸爸杰拉尔德伸手要钱,用需要买礼物、买衣服及首饰之类的一大堆名目跟杰拉尔德撒娇。
杰拉尔德起先还觉得五千块零用钱是不是多了些有点犹疑,但架不住斯佳丽双眼含泪,噘着嘴反驳“爸爸,你为波克买回迪尔西和她的小丫头都用了三千块,难道我这个女儿的价值还比不上黑奴?”
杰拉尔德一来是手头非常宽裕,二来是看到他最钟爱的大女儿终于撇开了一段日子以来的愁眉苦脸,又开始没大没小地眨巴着眼睛跟他撒娇了,就爽快地满足了斯佳丽的要求。
七月,斯佳丽带着她的贴身小女仆,十二岁的普莉西,心满意足地出门旅行了。
斯佳丽首先决定去溜达一圈的目的地是姨妈们居住的查尔斯顿。那儿是一座古城,是美国最为古老的城市之一,也是眼下美国最富裕的城市。
查尔斯顿位于一个狭长的三角形半岛上,地处在两条汇集了一个直通大西洋的、宽阔的大潮汐河中间。放眼望去,海湾里棕绿色的海水直接天际,浪尖上闪烁着点点阳光,仿佛水面上缀着无数颗钻石。几只雪白发亮的飞鸟,翱翔在万里无云的蓝天,时而又飞扑直下,如蜻蜓点水般掠过浪尖。
查尔斯顿的人们爱用彩虹的颜色来漆房子,装饰阴凉的门廊,庭院里也满是芬芳的花朵。来自世界各地的船只停泊在港口,装载着沿河的大片农场里种植的稻谷,也运来全世界最高级的奢侈享受品和少数人用的装饰品。
宝莲姨妈住在靠近河边的一个庄园里,比塔拉庄园偏僻得多,最近的邻居离她们家也有二十英里的距离,还要经过寂静的密林间的一条小路。密林里到处是一片片柏树、橡树和沼泽。林中漂浮的雾气总使爱大惊小怪的普莉西感觉不寒而栗,连带着斯佳丽也不由自主地想像在灰蒙蒙的雾气中也许会游荡着一两个鬼怪之类的东西。
尤拉莉姨妈则住在查尔斯顿炮台附近一个筑着高墙的深宅大院里,日子与宝莲姨妈一样过得单调乏味。这边虽然比宝莲姨妈家的社交活动多,斯佳丽却看不惯上门来的那些客人的架势,以及人们讲究习俗和门第的风气。
斯佳丽心里很清楚,他们全认为爱伦与杰拉尔德的婚姻门不当户不对,不明白贵族家的女儿怎么就嫁给了一个爱尔兰人——即便是爱尔兰王族后裔,在当地人的眼里,那也是配不上爱伦·罗比亚尔家的门庭。
这惹得斯佳丽生气。
好在两位姨妈都是真心实意的疼爱她,同时在零用钱上对斯佳丽也十分慷慨,前前后后大约给了有三百块。斯佳丽毫不客气的收了,毕竟,在战后,她可是要想办法来接济姨妈她们的,现在拿走的钱越多,将来她能还给她们的也就越多。
姨妈的众多好友中,斯佳丽只特别留意爱莉诺·巴特勒太太,因为她是瑞特·巴特勒的母亲。在斯佳丽想来,先跟瑞特的妈妈亲近亲近是个相当妙的主意。
爱莉诺·巴特勒太太是个典型的南方淑媛,徐缓柔美的声音和慵懒优雅的举止,掩饰着一股难以忽视的活力及才干。
交谈中斯佳丽常常猜想瑞特的性格是不是多半随爱莉诺·巴特勒太太,也了解到她内心是多么偏爱她被赶出家门的长子。以至于某天斯佳丽脱口说出“我对瑞特有一种尊敬,因为他有勇气拒绝娶一个他不想要的傻姑娘”这样不合理法的话时,爱莉诺.巴特勒太太并没有像姨妈们那样窘然失色,而是伸手亲自又递给了斯佳丽一块她明显表示过喜欢的蛋糕。
在查尔斯顿的日子很快过去,斯佳丽高兴地告别两位姨妈,启程前往萨凡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