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夜（短故事集）》兰子伢

2、一幅画引发的......

　　他睡着了，头朝着阁楼的斜顶。悬窗外是白色天空，海鸟在入冬的凉风里翱翔。
　　梦中他用了金黄背景，如家乡的麦田一般浓重的色调，稻草人的铁皮头摇晃着，叮叮咚咚的声响跟随麦浪扩散开去，一波又一波。
　　他转过头，迎向刺眼的阳光，那一刻仿佛看见火红夕阳燃烧在金黄的海面。
　　叮叮、咚咚......
　　眼皮不由得微微阖动。
　　见鬼。楼下的小姐又在弹琴。
　　他头发蓬乱地爬下楼梯。
　　“小姐。”他对那个浑然忘我的背影说：“我白天要睡觉。您就不能换个时间弹琴么？”
　　如果抗议能有效，这就不会是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他烦躁地挠了挠碎发。然后拿了一顶渔夫帽出门。
　　不出二百米远便是海岸。他在沙滩上用手指划着沙子。这样灰暗的季节，他画不出海。海只存在于梦里，与炽烈的光融为一体，那是浮动的颜色，他绘不出，亦捕捉不到。
　　夜幕时分他看见房主家的老姑娘也出来散步。一个干瘪、苍白而又阴郁的女人，叫所有男人都不喜欢。
　　他看见她慢慢踏入浅浪，抬起了双臂。云层压得很低，光线黯淡得辨不清她的手势，唯有远处灯塔的反光一浪浪迭来。
　　待走近时，他不由得惊讶地瞪起眼。
　　她不过是在弹琴，凭空挥动的指仿佛在敲击海浪。他几乎能听见她每日重复的曲调，随着涛声激荡来去。
　　他想画这个神经质的女人，却一如既往捕捉不住色彩。他想象不出她手指敲下的浪是什么颜色。
　　于是第二天他决定探听她的故事。
　　极意外地，他发现她不难打交道。尽管这是她第一次愿意同他交谈。
　　故事很有传奇色彩。一位异乡的钢琴教师来了又走，随浪而逝的亦包括纯情少女的爱情。
　　“你想出海么？”他邀请她。
　　她慢慢转过了脸，手臂仍然放在钢琴上，似乎游移不定的神色，一顶打着结的翻帽用阴影笼罩了忧郁的大眼睛。
　　这时刻，门外的阳光忽然明亮了一瞬，他眨了眨眼，似乎看见有种燃烧般的光在流动。
　　她拒绝了他的邀请，他却无端兴奋。
　　三天以后，当他拿出一副关于她的油画时，她感到震惊。
　　她是一个囚禁在岸边的人，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这年冬天在海的彼端出嫁了。
　　他是一个辨不清颜色的画家，一个天生的色盲。这年冬天卖出了第一幅作品。
　　上天把她的蓝色翻帽变成了他笔下绚烂的光，火红而炙热，犹如暗夜的灯塔。

作者有话说

　　某姑娘喜欢这篇短文，当初是BS上的一个帖子，看画写故事。于是作为今天的作业发上来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