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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遇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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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午便来了一个女官,带着调用文书搬进了吟霜宫。这女官一张瓜子脸,略显稚嫩的脸庞却尽是冷漠,中规中矩地,没有一字多余的话,不似小竹那般啰嗦。
她说她叫芳菲。
苏静萱赞了一句“好名字”,两人便再无一句话可说。
日子一如既往那般过,早上起来折腾菜地,晚上睡前看看星辰。再闲了,苏静萱便会去逗芳菲说话。没过几日,她便把芳菲的身世家事打听了个七七八八,虽不见得都是真的。无聊么,人无聊到了极致,谎话听听也可当消遣。尤其是那丫头被问急了编排不出的时候,有趣得很!
毕竟只是个十四五岁的丫头,虽然她苏静萱也不过十六,但灵魂却是个历经过大公司里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在官场交际场摸爬打滚最终还脱颖而出的狠角色。面对这么个小丫头,真话假话她还辨得清。
所以,如果最后会有人给她陪葬,她不介意是芳菲。但,绝不能是小竹。
至于辰妃娘娘,苏静萱多多少少也打听到了一些,加之以前小竹交代过的部分,她大抵能将她与辰妃之间的纠葛拼凑出个大概了。
原来,这辰妃的确是不小心害了苏静萱。当今皇上即位四年有余,纳妃嫔两年之余却始终未得子嗣。好不容易一位容贵嫔怀上了龙裔,却不满三月便掉了。那容贵嫔一口咬定有人害了她的孩子,并枚举数项证据。这些证据大多是荒诞不羁的,但有一项……却是直指她苏静萱的。那是一个埋在御花园的布偶,布偶后背写了容嫔的名讳,腹部扎满了针。而那布偶的衣衫料子,却跟辰妃半年前送给苏静萱的一批绢帛完全一样。那批彩绢是皇上所赐的藩邦进献,仅此一批绝无重样。既是辰妃在容嫔怀孕前便赠与苏静萱的东西,那么自然跟辰妃无关。
于是,苏静萱责无旁贷地背了这黑锅……不过这一点她倒不确定,难说是不是苏静萱所为,虽然很蠢。但若真是她害死了龙裔,别说贬至冷宫,直接诛九族都不过分。
知道这些后,她反而安心下来。至少,作为三阶女官的小竹不会有什么危险,毕竟不是粗使丫头,宫品名录上都登记在册的,生死去向皆有记录。辰妃怀着这一份歉疚,当不会为难小竹。
苏静萱蹲在玉米地边上兀自出神,突然听见屋内传来尖叫,以及“哐当”一声盆钵打翻的声音。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起身走进屋子。果然看见舞娘在欺负芳菲。白猫居高临下地蹲坐在桌上,一副蔑视的样子看着摔倒在地上的芳菲。
“去去,玩你的鱼去……”苏静萱赶走舞娘,扶起芳菲时看见她眼中的怒火烧得很旺……
“呃,芳菲啊。你看,舞娘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半年了,虽说只是只猫,却很通灵性。它还不熟悉你,过阵子习惯了就好。你别跟它计较了,以后看见它绕着走吧……”苏静萱表明态度,她无能为力。
“是,奴婢遵命。”芳菲低头应道,然后开始收拾被弄湿的桌布和地板。
看着芳菲明显的敷衍,苏静萱无奈地摇头。如果是小竹的话,大概会追着那只猫跑出去三里地吧……苏静萱挠挠后颈,相处半年多,到底是有了些感情了么?时时都会想起那丫头。
暮色将暗,她不再管芳菲,说了句“收拾完就去休息”后,她依然去了后院。
一天中,苏静萱大部分时间都在后院。洒水、除草、整理葡萄架、喂鱼……以往是小竹与她一起做,现在只她自己,于是时间倒过得充实。
而晚上的时候,她大多只在后院躺着看星月,吹着风唱歌。这么久下来,能记得住歌词的歌基本上都被她温习了一遍,只差没唱红歌了,原因是她记不住歌词,否则估计她也不介意唱一唱。
预期的皇命赐死始终没有来。
那一日,皇上说生死由他定,莫非指的是生而非死么?若是如此……她会后悔送小竹走的。明明已经惹恼了他的……想着想着,苏静萱又唱起了《青花》。
“那夜重逢停止漂泊你曾回来过
相濡相忘都是疼痛
只因昨日善良固执委屈着彼此
打碎信物取消来世
遗憾无法说惊觉心一缩
紧紧握着青花信物信守着承诺
离别总在失意中度过
记忆油膏反复涂抹无法愈合的伤口
你的回头划伤了沉默
紧紧握着青花信物雕刻着寂寞
就好像我无主的魂魄
纠缠过往无端神伤摔碎谁也带不走
你我一场唤不醒的梦……”
尚未唱完,便听见远处传来洞箫的声音,悠扬空洞、低沉婉转,时有时无地飘进苏静萱的耳朵。
“又在吹箫……”苏静萱喃喃说着,“究竟是谁呢?”
她已经很多次在深夜时分听见有人吹奏洞箫,曲调温婉,却带着浓浓的伤感,让人听了忍不住鼻子泛酸。
唔——是她的错觉么,为何总觉得有人在看她呢……好似在身后的竹林里。
苏静萱懒懒地站起身,晃到竹林边上,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
“有——人——吗?”她压低了嗓门问道,“有谁在里面吗?出来,好不好?”
片刻后,只有竹林被风吹响的沙沙声回应她。
“唔,果然是错觉啊……”苏静萱转身一边挠头一边往回走,“对了,怎么忘了呢……应该是舞娘它们嘛!”
待苏静萱走远,隐于竹林深处的那月牙白的衣衫才露了出来。
那夜与她的对峙,他的确是动了怒的,差点如她所愿下道圣旨赐她一死。回到寝宫后,他慢慢冷静下来。惊觉自己竟如此易怒,不似他的性子,于是决定将此事缓一缓。
然而,她的歌声却挥之不去。那低低地,带了几分苍凉几点风情的声音,时时在脑海中响起。于是天黑之后,夏侯拓有机会便会藏身于竹林中听她唱歌。几乎每隔几天他便会来一次,然而一次之后便想再来……如同上瘾一般。
只是这女人,依然完全没有半点担忧的样子。明明已感觉到有人在,依然选择上前一探而不是呼叫侍卫。可见,她完全没有打算去查明自己为何会招来刺客。夏侯拓忍不住皱了眉头,沉沉叹了气后,便想转身离开。
一阵疾风吹过,送来一声女子的轻呼。
夏侯拓回身猛地窜出竹林,提气飞奔上前。只见他脚步一旋,伸手揽住即将倒地的苏静萱,另一手运力猛地掷出一块玉佩,叮地一声打歪了那黑衣刺客挥下的第二剑。而第一剑,已深深划过苏静萱的肩头延伸至后背。那瞬间,夏侯拓眼见不知从哪钻出的一只白猫飞扑向刺客握剑的手臂,所以原本应当滑过她颈项的剑偏向了肩膀。那刺客很快甩开白猫便要补上一剑,却被夏侯拓挡了下来。
眼见一击不成而墙外听见异响的侍卫已冲将进来,那刺客便干脆利落地抹了脖子翻到在地,自尽了。
夏侯拓立即低头看向怀中的苏静萱,手中急点她肩上几处穴道,沉声道:“你怎样?”
“唔……很痛。”苏静萱很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感受,原来被刀刺是这么痛的……早知道就不盼着刺客了。怎么死不是死啊,遭这罪真是多余……最后的意识停留在这里。
她昏过去了。
“苏静萱!”夏侯拓眼见她阖上眼,急忙叹了鼻息,方知她只是痛昏过去,这才浅浅出了一口气。
“什么人!报上名来!”赶来的侍卫立即团团将这两人一尸一同围起来。火把的光瞬间照亮这片已被鲜血溅湿的草地。
夏侯拓双手抱起苏静萱,缓缓直起身子。他抬起头时,眸色已暗沉如无底之渊。
未等周遭跪拜,他便冷冷说道:“宣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