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龙筱雨

34、拉钩

　　连续着几天李笑白天都是往医院跑，齐天有空了倒也会来，只是不多。
　　病房里奶奶的气色看上去好了一些，殷芮哲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陪着聊天。他很讨老人家喜欢，李笑奶奶抓着他的手就问她在英国的这些事。
　　“笑笑很乖的，当初刚见面我就觉得她很有家教，现在认识了奶奶，我才知道她像谁。我要是也有一个您这样的奶奶就好了。”别看殷芮哲人高马大的，讨好长辈这件事情上一点不含糊，李笑坐在床上削苹果，脚下就背着奶奶踢了他一脚。
　　什么刚见面就觉得她有家教啊，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那个场景，除了吵架就是吵架的，最后她还硬是死乞白赖搬进去另一间房，气得他一个劲的叫着“疯女人”。

　　“殷……”奶奶叫不出他的名字，殷芮哲赶紧迎合补充，“殷芮哲，笑笑叫我芮芮，您也这么叫我好了。”
　　老人家开心得很，“好好好，芮芮。”
　　李笑把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又放了果叉，抬在奶奶面前，“奶奶，吃点苹果。”
　　老太太戳起一小块，对他们说：“你们也吃啊，别就我一个人。”
　　殷芮哲笑着点头，刚碰到叉子的手被李笑一下拍开，“去去去，这是给奶奶的，你的在后面，我洗好了。”他扭头一看，果然是洗好了，连皮连核什么都好好的，还真的就只是“洗好了”。
　　李笑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不用看他都知道他在做小动作，“连皮吃营养高，你又不怕消化的问题，我是用果蔬精洗的，很干净，你这么吃最好了。”

　　殷芮哲手一抓捞过来就是卡擦一大嘴，很是泄恨的样子，看的李笑奶奶好笑，把孙女抬盘子的手朝他那推了推，“真是些孩子，快吃吧，吃这个，奶奶一个人也吃不完。”
　　李笑收回手，“不给不给，这是我给奶奶切的，没事的奶奶，芮芮就爱吃那个！”
　　老太太笑着作势瞪她一眼，又吃了两块吃不了了，让她放下。殷芮哲的苹果也差不多三两口搞定，正解决着最后的战役，起身去丢苹果核，然后一边擦手一边走回来，老太太就在这时候问了他一句话，弄得他嘴里还没咽下的喷出了一点点。
　　“芮芮啊，有没有女朋友了？”

　　这种问题他听到过的倒是不少了，这会也马上正色，恢复常态，“啊，女朋友啊，以前是交过，现在暂时还没有，先以事业为重嘛！”
　　李笑也貌似不经意的岔开话题，“奶奶，晚上想要吃什么？”
　　“吃的随便就好了。”她扒开孙女，继续看着殷芮哲，“芮芮啊，这事业固然重要，可终身大事不能耽误的。你那么好一个孩子，要不奶奶帮你张罗一下？”
　　李笑眼见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搞不好再说下去奶奶还想撮合她和芮芮呢，忙打断了，“奶奶啊，芮芮说没有你就信了啊，他那是把女朋友藏着呢，没到结婚的地步轻易不拿出来示人的。可不能上他的当，他沾花惹草的多少姑娘喜欢着呢。”她半真半假的一席话糊弄着奶奶。
　　老人家有些失望，“唉，我就说嘛，那么好的孩子怎么至于没有女朋友呢，啧，也罢也罢。”

　　殷芮哲也暗自长出一口气，正打算说点别的，病房外就响起了敲门声。李笑估摸着大概是李亦，应了声进来。
　　“成安然？怎么是你？”李笑在看清来人以后就站了起来，从上次到现在已是好几天没见，自己那天的狼狈模样现在回想还有些丢人。
　　成安然一身米白色的休闲装，拎着一个果篮，进来以后冲殷芮哲和李笑点了点头，先就和老太太打了招呼，“奶奶你好，我是笑笑的朋友，叫成安然。真是很抱歉那么久才来看您。”
　　老太太微微撑坐起来，看着这个笑起来牙齿白白的人，只觉得替自己孙女又多了一丝欣慰，“诶呦，让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来看我，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笑笑，招呼你朋友坐。”
　　李笑哦了一声，“成安然你坐吧，要不要吃点水果我给你削。”

　　“不用不用，我就是来看看奶奶，别把我当客人似的。”他冲她摆摆手，干脆坐到了病床边，“奶奶精神看上去不错，这两天感觉怎么样？”
　　“嗨，哪有什么怎么样，照样好好的，反正吃了药打了针还是一样该吃就吃该睡就睡的。再说了，活了一辈子，除了我们笑笑，我也倒没什么放不下的了。”
　　李笑最忌讳奶奶说这样的话，这会脸沉了下来，“奶奶！”重重叫了一声。
　　“好好好，不说这些，不说。看这孩子被我惯的。”
　　殷芮哲道：“奶奶，成安然可是笑笑回国以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他还一直想让笑笑去给自己当设计师呢！”
　　“哦，是吗？设计师啊？”她是知道孙女做的是设计这一行，也见过她的奖牌，只是这些到底是抽象的概念，具体的她并不知道，也不了解她是一个怎样的程度。“我们笑笑设计的东西很好吗？”
　　殷芮哲抢答：“当然了奶奶，笑笑设计的婚纱可是属于新锐设计师中典型的优秀作品，回国之前到处都想挖她，还好我近水楼台先得月，把她这个人才给抢到了。”
　　成安然也点头附和，“笑笑在设计方面很厉害的，我一直想让她来帮帮我，可是……”他耸耸肩，无可奈何的样子。

　　一听自己孙女如此受欢迎，老太太开心的笑得露出一排牙齿，“那就好那就好。”四个人又聊了一会，最后成安然接到一个电话不得不走了，李笑去送他，殷芮哲也说不妨碍奶奶休息了，跟着二人一起离开。
　　出了病房，李笑客气的答谢，“成安然，谢谢你来看我奶奶。”今天奶奶看得出很高兴，她自然心情也好了许多。疾病的事实是无法改变了，她也想通，与其一个劲沉在悲痛中不如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奶奶过的快乐，所以那些无用的眼泪她早就锁进了心底。

　　成安然低了低头，淡淡的笑着，“应该的，要是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你记得通知我。”
　　殷芮哲咳嗽了两声，“我先走了，笑笑你就送他就好了。”说完挤了挤眼睛就往前面跑了。李笑的手抬到一半想叫住他，却没来得及。
　　成安然也看着他跑走的方向，却是悠悠开口，“就那么害怕和我单独在一起？”
　　“不是不是。”她否认。
　　“笑笑，你奶奶的事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本来以为今天来要安慰一下你什么的，可我现在看也没有这个必要了。你比我想象的坚强，真的。”
　　李笑把头发揽回耳后，“其实也不是什么坚强只是我想通了罢了，奶奶一个劲的让我不去在意，我总不能坏了她这份心意，开心一点她才能好。”“恩，你说的对。笑笑，我还是那句话，无论任何时候，有需要我帮忙的就叫我一声，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会尽力。”他是真的很想帮到她。
　　李笑侧过身子面对着他，笑着重重点了一下头，亦如当初一样，看在他眼里温暖至极。

　　再回到病房，奶奶正仰靠着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
　　李笑凑过去，撒娇：“想什么呢？”
　　“想我们笑笑要什么时候嫁人呢！”奶奶拍拍她的脸，“昨天晚上奶奶还又梦见你穿婚纱了呢！你总给别人设计，什么时候给自己设计一套？奶奶可是早就想抱个重孙什么的了。”
　　“奶奶~~”她抱着起腻，“我不是想多陪在你身边一段日子吗？你就那么想要赶我走啊？”
　　老太太叹口气，语气严肃了许多，“我的笑笑哟，别跟奶奶打岔，齐家那小子有说什么时候娶你吗？”
　　李笑沉默了。

　　“我就知道！这臭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她搂住了怀里的人，轻轻的在她背上拍着，就好像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奶奶的乖囡囡，那么多年了，你还没尝够苦滋味？我知道你喜欢他，可是喜欢不一定就能造就一段好的婚姻！上次我和你说的还记得吗？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是安定，要有人疼着保护着。也许现在这样你一贯的去为了他付出你觉得没什么，可等你上了一些年纪，等你累了，等你没有这个精力了，你就会觉得再没心思陪他这么玩下去了。笑笑啊，爱一个人是要给他幸福没错，可万一那个人不爱你，那你的幸福就没人给了！”

　　李笑期期艾艾的，“不是的奶奶，他对我不是没感情，只是、只是不知道怎么样表达。至于结婚……是我和他说过不逼他的，我给他自由，不束缚他。”
　　“那这么说你要给他自由到什么时候？男人哪有觉得玩得够的，什么都不束缚那就是脱缰的野马，难道你要让他自由到你都是奶奶这个年纪的时候才来安定？傻孩子，任何事情都有它的约束，有它的范围，没人可以用不愿意或者怎么样就忽略的。你以这种方式对齐天，以为是最好的，实则这对你们俩都是不负责任的表现。”她叹气，“我老了，我这老骨头等不及你们这么折腾的，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我宝贝笑笑穿上婚纱，把你送到一个能爱你、护你一生的男人手上。你知道吗？”

　　李笑不敢抬头看奶奶，只在她怀里点头，“我懂，我知道了奶奶，我什么都听你的。可你要跟我保证，你也要好好的。好不好？”
　　“放心，我还想看着我重孙出世，咱们四世同堂呢！”
　　李笑抬起头，伸出小拇指举到奶奶面前，“拉钩！”
　　奶奶笑她小孩子心性，可也依言伸出手和她勾住，年轻与苍老的两只手在一起，拇指一合，用这种最幼稚简单的方式把彼此最大的心事就此托付。等拉完勾李笑也不放手，继续拉着奶奶，脑袋靠在她怀里，她想着也许真的是时候跟齐天谈结婚的事了，她没办法再继续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