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的我变成他的香水》燃烬香

2、死前一周2

　　晚膳素斋，清炒南瓜丝，酱蚕豆，菌菇煮出的细面比肉还要香，唇齿间一丝甘甜，仿佛将我在都市摄入的油脂洗了个干净。
　　太惬意了。
　　晚上月亮清明，雾散了很多，寺院里没有灯，好在到处都是烛光。我随便找了一处青砖台阶蹲下，细细嗅着周围飘散过来的所有香气。
　　嗯，驱蚊虫所以比较浓郁的线香，供奉于神佛像前肃穆淡雅的檀香，这个季节晚桂、丘白的花香，落叶、青竹的清香。
　　等我回去，要调出这种让人惬意的香水给闻璟和这家伙，他常年窝在办公室埋头工作，虽然是世界级的调香大师，但是他像永远不满足一样，总是野心勃勃的，眼里都是欲望。
　　回到客舍，一个屋子三张窄床，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这里寂静无比，想象不到僧人的生活该有多寂寞。好不容易睡着了，闻璟和又出现在我的梦里，他不善言辞，人又冷又冰，虽然长得帅绝人寰，但是这个年纪身边美女环绕，居然一个女朋友都没有。
　　我梦见闻璟和穿着一身西装，神情肃穆来到寺中，剔去那一头乌黑的头发，贡献出一颗光溜溜的和尚头，从此吃斋念佛，不问世事。
　　正觉得搞笑之际，诵声传来，天微微亮，僧侣已经开始完成早晨的功课了。
　　就趁现在！
　　推开客舍的门，今天太阳高照，昨日的雾气尽散，寺内的美景这才尽收眼底，听闻安山寺花的种类极多，眼前就是琳琅满目又相得益彰的花丛，美不胜收。
　　我兴奋地踏出门外，又像个贼一样左顾右盼，这里不能涉足的地方有很多，只有一方是供访客参观的，就是我现在的这片区域。这片区域的花香种类虽多，但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奇香，我断定那颗名贵香草不在这边。
　　我正在思索之际，没有感觉到有旁人缓缓接近，等我回过神来，淡言大师一脸和蔼，在我身旁，他看到我，弯腰行礼，我双手合于胸前，立马回了一个。
　　“施主在找什么？”
　　我一时语塞，临场发挥的能力实在有些差劲，于是编了一个小谎。
　　“厕所。”
　　厕所在另一个院中，周围还有小型的石门拱桥，流水声悦耳，这里的花极其单一，是一种白色的六边的碎花，一株上面长了许多簇，一进来就有股清香，说浓不浓，说淡不淡。不得不说安山寺里很多香都是独有的，它们虔诚、淡泊，在这清净之地修养，味道上都多了几分清雅。
　　我去上了个厕所，出来就接到了闻璟和的电话。
　　那边的语气是压制的，带着一点愠怒。
　　“你去哪了？”
　　闻璟和是我的上司，我只能毕恭毕敬地回答。
　　“去采香料了。”
　　我故意的答非所问，他沉默了。随即只有一声轻轻的叹气声。
　　我立马摇着尾巴示好。
　　“闻总你放心，我这次去采香料保证安全，下个月的国际香水比赛，我一定让我们公司再创辉煌。”
　　他依旧沉默不语。
　　气氛有些僵，寂静得让人抓狂。
　　良久他才说了一句。
　　“早点回来。”
　　我知道他原谅我了，立马回上一句。
　　“好嘞老总！”
　　挂了电话，我掏出口袋里那瓶空空如也的香水瓶，我超级喜欢这瓶的气味，每当疲惫不堪的时候闻上一闻，都能重燃对香水研究的热情，可惜这瓶空了，配方也丢了。
　　思绪飘到见闻璟和的第一天，那时候的他只有工作室，他对香水都有奇怪的占有欲，除了拿去比赛，斩获多届香水界最高荣誉，没有一瓶香水变成流水线上的商品过，他成为人人相传的香水界大佬，整个人却对这些毫不在乎，有时候我都不明白他在追求什么。大概是有钱人的寂寞，打发时间罢了。
　　见到他的第一面，是我去面试，他的工作室在一处极为偏僻的商业楼，不算繁华的地带，室内的装修极为黯淡，对，黯淡，光源很少，每扇窗户前面都装上厚厚的窗帘，地毯很软，怎么走都很难发出声音。整个工作室只有两个人，他和他的助理。
　　我进去，没有声音，他很认真地坐在桌子前，闭着眼，细细嗅着面前透明的罐子。
　　“闻先生好。”
　　我弯下腰。
　　“嗯。”他回应了一声，淡淡的。
　　“我是来面试的。”
　　“坐吧。”这一声低沉沙哑，他缓缓睁开双眼。
　　一眼万年。
　　他是这样的人。
　　他身上极为淡薄的气质，那双狭长的眸子睁开，盛满了水，这样的形容应该很奇怪，但就是水，是波光粼粼的湖泊，宝石蓝大海的海面，是雨后地面那一谭水洼，看过一眼，怎么也忘不了，哪里都是晶亮，美丽的倒影。呸呸，我是个男人，也被男色迷惑了。
　　“闻先生，我毕业于南山大学，学历是本科，喜欢制香，调配过很多香。”
　　他没有看我，依旧看着眼前那瓶香。
　　屋内没有种植任何植物，甚至没有一样带着气味的东西，所以很清晰的，他桌上的香味钻进了我的鼻孔。
　　松针、鼠尾草、巧克力……
　　是的巧克力。
　　巧克力？？？
　　我确认我没有闻错。
　　巧克力味的香水，着实少见，市面上有时是为了迎合小孩子的喜好，有些是和零食公司联名，当然这就不得不提炸鸡味的香水，食物的香气也是香气，没毛病。
　　“如果再加一点近似雨露的味道就好了，把松针换成银松，会好上很多。”
　　闻璟和看向我。
　　表现的机会到了。
　　“这款香水有种巧克力的味道，但是它不是单一的巧克力味道，它像是一块在山上散步时不小心掉到地上的巧克力，混合了山土的味道，不是难闻，而是特别。”
　　闻璟和的表情带有一点温度，他看向我，赤裸裸的。
　　这是一种欣赏的眼神吧，我内心暗喜，工作稳了。
　　“怎么特别？继续说。”
　　“人们都拥有不一样的记忆，香水的作用有很多，没有人说香水不可以承载记忆，记忆的味道，可以是一块巧克力，一块掉在地上的巧克力，一块恋人送来的手工巧克力，一块夏天融化冬天又重新凝固被遗忘的巧克力。”
　　他继续看着我，沉默良久，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着多少有点暧昧，但是我想这是一种惜才的眼神。
　　我骄傲地抬起头，同时看着他。
　　“你被录取了。”他宣布。
　　他嘴角露出极为浅淡的笑容，像是一种错觉，冰山裂开一角。
　　过了没多久闻璟和开始着手准备开设公司。
　　他的眼睛时常装满各种情绪，野心，兴奋，疲惫。
　　当我有一天忍不住问起他。
　　“您怎么想起来开公司了？”这绝对是很诚恳的发问。
　　“为了给你发工资。”他回答我。他对待我的时候比较平易近人，所以我时常给别人提起，闻璟和真的是一个非常惜才的人。

　　就在几天前，公司即将上市，闻璟和经常不在工作室，大概比较忙。
　　我和他唯一的助理待在工作室，闲扯。
　　闻璟和的助理姓李，叫李保山，每天架着一款黑色圆框眼镜，穿着格子西装，人看起来就憨厚老实。
　　我先是问起他。“他为什么招你进来？”
　　小李腼腆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我有些误会。
　　“因为我要的工资最低。”他扭扭捏捏吐出。
　　什么？！什么？！什么？
　　“可是咱老板一看就是有钱人啊，这么多奖，他那气质，那衣服，那车，又那么惜才，怎么可能先考虑的是员工工资？”
　　小李趴过来，看了眼周围。
　　“老板家里有钱，但是他和家里关系不好，好像已经断了来往。”
　　“哦哦哦。”
　　“怪不得最近想通了开公司，可能真快没钱了。”
　　“他今天干嘛去了？”
　　“听说去拍卖会了。”
　　果然，晚上闻璟和回来，手里多出一本贴着拍卖行标识的书籍，有些破，字看起来像手写的。
　　他回来，递给了我。
　　受宠若惊，我从桌子上弹起来，小心翼接过。封面的画都已经磨损，书名勉强看出来叫香水大全。
　　“老板，这个多少钱拍的。”
　　“一百万。”
　　他十分风轻云淡地回答，我跌坐在椅子上，表情失去管理。
　　我找张纸擦擦桌子，才敢把它放在我的桌面上。
　　“这几天你就看着这个研究，一个月后有个香水界的国际大赛，含金量很高，你代表我参赛，咱们公司快上市了，正需要用它的奖杯打开市场。”
　　我有些不解。
　　他这么多头衔怎么不拿来用。
　　但是过了一会我就顿悟了。
　　闻璟和想测试我的实力，而且，他比较惜才啊。
　　“好的老板。”我坚定地回答他。
　　闻璟和看了我一眼，眼神中都是欣赏。

　　于是有了现在。
　　“施主，施主。”耳边传来淡言大师的呼唤，我的腿在地上蹲得有些麻，一时站不起来。
　　“今天正好觉如要下山买菜，他带你下山。”
　　听到这我立马有些慌了，我还想在这里赖上几天。
　　觉如站出来，把我扶了起来。觉如看起来只有十几岁，长得倒是眉清目秀，他低着头不怎么说话，淡言师父吩咐一句什么他就做什么，乖的不得了。
　　“其实，淡言大师，我有些事要跟你说。”
　　我把淡言大师请到一边，心里打了无数次草稿，我眼泪一飚，情绪就上来了。
　　“淡言大师，其实，我，我是来求药的。”
　　“我的爱人生了一场怪病，总是肺气不通，呼吸不畅，只能卧床，每天气若游丝，医生说她撑不了多久了。听闻安山寺有一种仙草，十分通气。这种草有异香，跟百花放在一起香的万里挑一。我求求您，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想讨来这棵仙草治我的爱人。”
　　为了不露出破绽，我的语气十分急促，有待考究的部分都是含糊带过。
　　淡言大师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缓缓情绪。
　　“施主，你别着急，我们这，没有你说的仙草。”
　　“我是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怎么可能没有。淡言大师，求求你救救我的爱人，我有很多很多钱，哪怕求到一颗它的种子也行。”
　　“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真的没有。”
　　我绝望的眼神不是演出来的。
　　“不过，有种方法倒是可以救回你的爱人。”
　　我黯淡的双眼汇聚出希望的泪水，淡言大师那张和蔼可亲的脸上，佛光满面。
　　“只要你每天参拜这些神佛，虔诚地祈求，说不定可以让你的爱人逢凶化吉。”
　　我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他接着说道。
　　“求神佛保佑，会有福报的。”
　　觉如站在一旁，听着这些话，一副领悟的神情。
　　我的心仿佛被什么踩过，瘪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说出来。
　　那我就借机留在这，自己找！
　　“淡言大师，谢谢你，我懂了。我想在这待几天，替我的爱人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