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与我共白头》钱大钱小

9、第 9 章

　　接到宫里通传的消息时，江初璟还在逗鸟，鹦鹉在他每日精细教导下，已经学会了‘百岁’二字。
　　内侍官如常往江初璟面前一站，江初璟皱起了眉，回想这几日有没有做错什么。
　　“哎呀江小爷，您快别想了，娘娘现在凤颜大怒，正在宫里等着见您，您可快些去吧！”
　　江初璟一听姐姐生气，头一缩，可脚下已经被内侍官拉着走起来。
　　“诶，我，我先去换身衣裳吧。”他磨蹭道。
　　“不用了，娘娘说你今日就是没穿衣裳也要把您带过去。”
　　说话间，二人就已经出了府。
　　内侍官是领了凤牌的，他乘坐的也是宫里专门的马车，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人敢凑上前。
　　一路平整，马车轮子又大，没多久车辆就停在了皇宫侧门。
　　江初璟下车整理衣冠，熟门熟路的往凤仪殿走去。
　　反正躲也躲不掉，是什么杀头的大罪也得等到了才知道。
　　凤仪殿里。
　　庄丽皇后早命人备上了各类时季水果茶水点心，和柔妃她们来时的待遇截然不同。
　　“姐姐～”江初璟探头，先是小心的叫她，想看看她是什么态度。
　　江安宜横他一眼，“赶紧滚进来。”
　　“好嘞。”他嬉笑道。
　　江皇后给他递了杯茶暖手，“我怎么没听说你要定亲了？”
　　江初璟连喝几口热水，“上次父亲来信应该有和你说吧。”
　　还真是那封家书。
　　“怎么，阿姐不高兴吗？”江初璟放下茶盏，托腮杵在桌子上。
　　江安宜叹口气，摇头，“你的婚姻大事，阿姐生不生气都无所谓，但是你要找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能在一起过一辈子的，这样，阿爹阿娘和我才能放心。”
　　“可是世上女子这么多，我到哪儿才能找一个我喜欢的。”
　　况且喜欢是什么滋味，江初璟还并不明白。
　　“可是，”江安宜拧眉，和弟弟如出一辙的瑞凤眼眯起，“再怎么样，你也不能找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共度一生吧！小璟，你这一辈子还很长，如果就这样勉强和人家走下去，你不会幸福的。”
　　知子莫若父母，但江初璟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对弟弟自然也了解。
　　如果他真的喜欢人家，在刚见到自己时就不会那样小心翼翼，应该是兴高采烈，走路虎虎生风，恨不得和她身边所有人都絮叨絮叨。
　　“唔~”江初璟塞了个红果到自己口中，垂下眼道:“谁也没有生来就喜欢一个人吧，感情嘛，可以培养的。”
　　他还是那个少年，受了委屈就喜欢低着头吃东西。
　　江安宜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江初璟没说话。
　　这场亲事一开始就是被人算计的，爹娘虽然同样心疼他，可也心疼姐姐，怕自己这事影响到到她和晏和。
　　他最不该的就是那天踏入阮府，可这些他又不想说出来惹娘烦心。
　　不过爹说的对，他大了，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
　　况且阮云映可是大美人，他这也不算吃亏不是嘛，江初璟自己安慰自己。
　　“小璟，”江安宜不喜欢看他这副模样，“你若不想，姐姐这便找皇上为你退婚。我的弟弟，怎能这样委屈自己！”
　　“我……”江初璟抬头，眼里闪过挣扎，半响，他摇头，“别。”
　　她名声本就不好，若是再由皇上亲自下旨退了婚，这一辈子恐怕都难以嫁人了。
　　若是阮大人迂腐的话，怕还会缴了她头发送去做姑子。
　　这样骄矜的人，真走到这一步，该是何等难堪啊。
　　“阿姐，答应我好吗，这件事别插手，你还不相信自己弟弟吗？总有一天，我和她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好，阿姐答应你，姐姐的小璟真是长大了……”
　　.
　　宫外。
　　东街，这一向是京中最热闹的地方，看杂耍的、卖吃食用品等应有尽有。
　　阮云映带着面纱，如华陪同她一起在华锦阁挑选春衣。
　　“小姐，前几日夫人送来的料子您不喜欢吗？”
　　阮府是有专门的裁缝，衣裳料子也有专门的人购买，每次分到阮云映手里的，都是顶好的。
　　阮云映浏览着墙上挂的成衣，“府里的绣样只那么几种，看多了乏味。”
　　话落，她一指挂在正中位置的华裳，“你看那件怎么样？”
　　如华顺着她所示的地方看去，那是一件桃粉色，上面挂着米粒大小配饰的衣裳，里面是淡淡的粉，外层用了少许白纱做装饰，配色很是娇嫩。
　　如华点头，“看着不错。”
　　她自小在阮云映跟前长大，眼光比起一般的闺阁女子都要挑剔，可哪怕是以她的眼光来看，这衣裳制式都不错。
　　只是如华心里暗忖，自家小姐什么时候改了性子，喜欢起这样浅嫩的颜色了。
　　阮云映点头，对着一旁侯着的店家道:“这款式我买了，以后别再做给别人穿。”
　　又对着如华道:“去让绣娘给你量个尺寸，做几身合适的衣裳。”
　　如华怔愣，指了指自己，“姑娘是给我买的？”
　　阮云映理所当然点头，“马上就到我出府的日子了，你作为我的一等大丫头，排场自然要给足。”
　　“可是奴婢还有许多新的衣裳，不需要再买了？”
　　更何况这种看着就像小姐穿的，哪里符合她的身份，穿这衣裳伺候小姐，她还不自在呢。
　　阮云映挥手，“那能一样吗，这是给你坐花轿时穿的。”
　　坐花轿？
　　如华瞠目，“姑娘，你在说什么，怎么奴婢都听不懂了？”
　　“母亲昨日同我说，想让我把丹凤丹飞带去江府，到时候等我有孕了，就把她们开脸了。”
　　话说到这，如华哪还有不明白的。
　　她连连摆手，“姑娘，奴婢只想伺候您，以后能当个贴身嬷嬷就足够了，实在不愿被开脸，您还是收回成命吧！”
　　“不愿？”
　　阮云映疑惑拧眉，“我看丹凤丹飞她们对这积极的很呢，若是开脸之后，能为江府诞下子嗣，以后就能脱离奴籍，成为府里的半个主子。”
　　“到那时，府里有我照看着，你后半生也能过得安稳。”
　　如华知道自家小姐和旁人不同，她不是在试探自己，而是真的在为自己以后做打算。
　　可越是这样，她头摇的越快，“小姐，奴婢可没有这个想法，奴婢就想贴身伺候您，以后再能伺候小主子就是奴婢的荣幸了，若是到时您看奴婢碍眼了，给奴婢指个小厮管事的都成，但奴婢真的不愿被开脸。”
　　这样啊。
　　阮云映见她神色认真，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她看向这衣裳，眼里闪过可惜，她还真的觉得这套粉裙很不错呢。
　　如华眨眨眼，“小姐，不然这裙子您就拿下自己穿？您肤色白，穿这肯定好看。”
　　阮云映想了想，点头。
　　如华呼出口气，这件事总算过去了。
　　出了华锦阁，已经是未时。
　　既然如华不打算作为陪嫁，阮云映也不用再为她挑衣选饰，体面过去。
　　回去的路上，二人路过一面摊子。
　　摊主不过十七八岁样子，头上扎了一抹方巾，穿着粗布，正在摊位上摆放笔墨纸砚，其中还有零散书册。
　　这种酸摊，阮云映从不过去。
　　如华本也是随小姐避过，但她不经意垂眼时，却看见了隐晦角落里那一叠祭文。
　　她顿住脚。
　　阮云映随之也停下脚步，不解看她。
　　“小姐，”如华面露歉色，“奴婢想去摊子上看一看。”
　　这次出府只有她们二人，身边并没跟着侍从，为了安全，如华只得劳累阮云映跟她一同前往。
　　阮云映也无它事，今日更是专门出来给如华买东西的，自然没有二话。
　　曾鸿已经在这里摆了月余的摊子了，除了一开始的被人嘲笑，现在反而清净许多。
　　见到自家摊子前又来了两位买主，他并不多视，垂眼询问道：“二位姑娘想要买些什么？”
　　他虽然落魄了，但眼力还在，单是见两位穿着，他便明晓是世家出身的姑娘了。
　　阮云映不理会他，目光淡淡扫了一圈书册后，便百无聊赖看向旁的地方。
　　“请问这位郎君，角落里的那些祭文，不知你是否打算售出？”如华问道。
　　祭文？
　　曾鸿随她示意也一同看向角落，见到那些他仔细晾晒的东西时，眼里的悲伤一闪而过。
　　他摇摇头，“这是在下写给自家老人用的，姑娘若有需求，可以送你一些。”
　　如华抿唇，她并不喜欢欠人情。
　　爷爷在世时，最欣赏的便是读书人，可是读书的人清高，少有人会贱卖书画，这些年的祭文，都是她私下里写的，如今看到这些，又想起爷爷祭日近在跟前，所以才上来询问。
　　“可以取，可以无取，取伤廉。”她淡声道。
　　曾鸿在这里摆摊，已经很久没听到这话了，他从前便是君子，自然也是明白话里含义。
　　“既然这样，姑娘便给二十个铜板。”说着话，他已经将那些祭文取出大半，自己只留下小小一摞。
　　如华接过祭文，仔细看那字。
　　上面墨痕半干，显然才是刚写出不久，字迹如丁真，下笔如龙翔，真是好字。
　　她心内赞叹，知道是自己得了便宜。
　　掏出专属自己的荷包，如华拿出一锭银钱置于桌案，收了字，便同自家小姐离去，她已经耽搁不短时间了。
　　“诶——”曾鸿看见银钱，忙抬头喊她。
　　阮云映早就等的不耐，听见声响，她头也未回，“赏你的，莫要拿调纠缠。”
　　一句在她看来在普通不过的话，此时却已经犹如利刃一般，将曾鸿强撑的颜面割裂干净。
　　如华嘴唇动了动，回身看着那人，无声摇了摇头。
　　等二人离开，曾鸿低下头，好久，他伸出骨肉均匀的长指，拿过银两缓缓收存起来。
　　他手指如青葱，若有人仔细去看，定能察觉，那竟不输于任何一位娇养出来的少爷，可见从前风光。
　　江初璟从墙角走出，看着远去的背影，他低头，眼里复杂之色难懂，良久，他走到布衣少年身边，抬手拍向他的肩膀，“我代她向你道歉。”
　　曾鸿扭头看他，不禁摇头失笑，叹道：“在这时候，也就只有你和简哥儿还愿意过来了。”
　　“兄弟之间，无须多言。”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