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邬姒

3、风凌云？

　　风聆歌一度怀疑防御塔的评级系统出错了。越阶变异能连跨两阶吗？
　　顶层隔离室一直有人不断进出，不断有处决变异兽的广播声响起。
　　风聆歌和张华章艰难地捱过八个小时，本以为自己能被放出去参加队友的葬礼，突然接到延长隔离时间的通知。
　　“基于你们与顶级变异兽近距离长时间相处，及一位队员时事后无感染变异，你们的隔离期延长至十六时后。赵予馨。”
　　隔离室的播音器内，冰冷的，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
　　“收到，长官。风聆歌/张华章。”
　　两人为她们的队友默哀了五分钟后，上床睡觉。
　　在这个时代，无论发生什么，上级下达指令后不按格式回应，一样会被视作变异兽直接被击杀。
　　意识形态变异无法通过肉眼判断，但能通过对方的言行举止判断异能者有没有被新意识取代。
　　新意识在诞生之初，没有熟悉身体，梳理记忆，这时最容易露出破绽。这就是所有人说话有固定格式，有问要必答的原因。
　　防御塔监控室内的人还会不定时提问被隔离人员，变异可能正好发生在上一次基因检测之后，人类的躯壳内立刻换了个芯子。
　　如果无法及时回应问话，或者未按照格式回答。监控室的工作人员会按下按钮杀死被隔离的异能者。
　　但异能者们睡觉时不会被提问，接连失去两名队友，风聆歌和张华章都决定先睡一觉，缓一缓情绪。挺不过打击变异的话，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风聆歌躺在床上，不断地深呼吸，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思绪。
　　发生变异的张耀祖是四人中基因纯度和稳定度最高的，而四人中基因纯度和稳定度最低的张华章却没有变异。
　　变异无法预料，不可捉摸。异能者和普通人都有可能发生变异。不过是概率高低不同。人从生到死，都有变异的可能性。
　　风聆歌清楚这点，但没人愿意看到自己的战友变异。
　　异能者进入隔离室后，只要基因纯度不是连着两次都检出不足70%，都不会被杀。
　　甚至有传闻说部分异能者在隔离室内自我调节打坐冥想之后，基因纯度还有可能不降反升。但当着监控的面变成变异兽，那一定会死。
　　风聆歌闭上眼，满脑子还是张华章说的话。她想不通为什么张耀祖会变异，难道只是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吗。
　　曾有个基地，差两万人口就能升级成驻地。仅因为一只漏网之鱼，短短十六分钟就造成了全基地变异严重后果。
　　当时的人类扑杀干净那些变异兽就用了一百六十多年。扑杀行动前后共计阵亡十六万人，间接死亡的人数多达四十二万。
　　最重要的是前后共损失了全世界七分之一的异能者。
　　这件事被称为九十六世纪小灭绝事件。从那以后连手语的问答都被统一格式。
　　风聆歌在学校接受教育时，历史和政治两门课的学习成绩最好，她对人类万年来的发展史倒背如流。
　　今天发生的事一定会被写进史书，苏木和张耀祖的名字也将出现在某一章节中。如果她们还活着，那该多好啊。
　　嘀的一声，时间来到第二日凌晨，防御塔内壁上的显示屏显示：截至8月17日23点59分前，第八城八座防御塔共计击杀变异兽124只。
　　看着这些数据，风聆歌想驻地应当不会滥杀无辜，至少第八城不会。
　　死去的人已经死去，活着的人必须前行。
　　“我将带着你们的愿望与意志活到晴天。风聆歌。”风聆歌侧躺在床上，看着防御塔内壁上统计的击杀人数，自言自语道。她闭上双眼，面对防御塔内壁进入梦乡。
　　梦里，她又看见了苏木和张耀祖，她们四个人一起在荒原上烧烤变异兽。一起谈天说地，张耀祖在一旁做文字记录：
　　2623年，人类失去地球霸主的宝座，地球生命毫无征兆的疯狂演化。近乎穷举地点亮了各个技能树。
　　短短三个月，世界天翻地覆，变异兽肆虐各地。人类通过基因编辑技术，制造了第一批异能者。当时的人类持续发展科技，并维持部分人类的基因纯度。
　　梦里的张耀祖写到这句话后，血雾腾飞，变异成一只血红色的蝴蝶。将风聆歌惊醒。
　　风聆歌猛然坐起，一睁眼就看见几十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只要自己有一丝变异迹象，就会被原地杀灭火化。
　　她沉默着看向监控摄像头，隔着监控与监控室内的工作人员对视。过了一会儿，枪收缩回墙壁内。
　　风聆歌下床，拿起被投放进隔离室的基因自检仪器，检测了自己的基因纯度：90.32%。真的上涨了，虽然涨幅微小。是传言还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现在是12024年。距离2623年，已经过去了9401年。人类经历了两次大灭绝后依旧顽强地在这个世界上散发着属于她们的生物光。
　　风聆歌回想着历史书上的内容。她对人类的未来依旧乐观。
　　据书上所说：经过基因改造后的人类获得异能，以此对抗变异生物。
　　异能的表现形式是各式各样有各种用途的器具。异能等级共五阶，每阶分五级。三阶之前是低阶异能者，三阶之后是高阶异能者。五阶为顶级异能者。变异兽的评级与之对应。
　　异能者一天两次基因检测，普通人一天三次。每次检测都要在监控或者她人的监视下进行。
　　异能等级越高，变异概率越低，但高阶异能者变异后普遍会无意识地攻击周围的一切。
　　风聆歌从不认为自己会变异，她相信自己的意志，她自信自己的一切。
　　但是《驻地规章制度》还是要遵从的。当异能者要回到驻地时，她们必须先在自己的载具上做一遍基因纯度检测。
　　之后根据出勤时遇到的变异兽等级高低，进入防御塔内与之相对的隔离室。在隔离期间按时进行基因自检。
　　今天的隔离室人满为患，顶级变异兽出现在驻地周围所造成的骚乱不过个一两天绝对不会平息。
　　风聆歌现在没有联络权限，不清楚驻地内部的情况，她们两人连吃饭喝水的权利都没有，要再受冻挨饿16小时才能出去。
　　轻叹一声，风聆歌强迫自己再度入睡。不能再想了，不然真的会变异的。她还要活下去，带着几人份的希望活下去。
　　与基因自检仪器一同被丢进来的，还有一支镇静剂和一支安眠药剂。风聆歌注射完两支药剂后没几分钟就被困意包裹。
　　当风聆歌再次醒来时，她看见显示屏上的日期时间：12024年8月18日07时31分。
　　还有十小时不到就能离开了。风聆歌揉了揉自己的红色短发，抬头看见张华章已经醒了，两人隔着玻璃墙比画交流起来。
　　在她们交流时，隔离室5室又送进来一个异能者。张华章看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而风聆歌视线一错不错地盯着那人看。
　　“风聆歌，看什么呢？张华章。”
　　“没看什么，风聆歌。”
　　看到这句手语的张华章翻了个白眼，打着哈欠回去睡觉了。对于异能者来说她们的作息毫无规律可言，有空就休息。身体状态好，条件允许的时候就去寻欢作乐。
　　都是一群承担着巨大压力和责任的，朝生暮死的人，只要不触犯《驻地规章制度》，她们可以在权限范围内任意行动。
　　风聆歌看那人的发色，是蓝紫色混着浅粉色。性别男，和她的弟弟一样的发色，不知道瞳色是不是一样的，可惜看不到他的正面。他一进隔离室就往被子里钻。
　　如果风凌云还活着，应该也差不多长成这样吧。风聆歌注视着那人的背影，拍了拍两人之间的玻璃墙，想要和他交流，但被他从头无视到尾。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也不会有相同的两个人。
　　风聆歌肯定那人就是风凌云。
　　但首先隔离室隔音，其次风聆歌不知道自从六岁那年分别之后，风凌云经历了什么，还记得她吗？有没有改名。
　　眼看再拍下去要引起监控室那边的人的注意了，风聆歌只好也回到她的床上。
　　看来风凌云混得还不错，人类成为异能者之后，自身身体状态基本会维持在巅峰时期。
　　距离她们姐弟失散已经三十三年了，风凌云从背影上看上去还正值壮年，并且能进入防御塔隔离室，说明风凌云本人有在外域生存的能力。
　　风聆歌只要知道风凌云还活得好好的，就很开心了。她看不见自己脸上的表情，满是泪痕的脸上，嘴角肌肉抽搐，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风聆歌一沾上枕头就又睡着了。等到她再度清醒时，已经到了隔离结束的时间点。
　　五号隔离室里的人又换了一个。风聆歌沉默地看着那人的背影，她越发确定之前的就是风凌云。
　　“恭喜你们，你们取得了人类历史上质量最多，纯度最高的顶级变异兽生物样本。你们将前途无量。赵予馨。”
　　防御塔管理局局长赵予馨是一位惜字如金，话很少的长官，她第一次对离开防御塔的异能者说这么长一串话。其她在防御塔内工作的人听到广播，都惊讶的窃窃私语。
　　“收到，长官。风聆歌/张华章。”
　　卫兵给二人各自注射了一支镇静剂后，带领她们前往意识测试房间。与顶级变异兽近距离接触后，有极大概率被其影响思维甚至取代意识。
　　热爱事业的人变得消极怠工，温柔似水的人变得一点就着。性格改变不要紧，但意识主体不能改变。
　　判断一个人有没有被变异兽取代意识，就是不断盘问她/他一些常识问题和思想题目，全程录像逐帧分析受试者的表现。
　　通过意识测试后，二人获得新的个人移动终端。终端里有新的身份芯片。在驻地里做什么都要用到芯片。
　　个人移动终端被做成了腕表的样子，小巧精致，如果要查看大段信息，终端会通过粒子显像技术把信息投放在半空中供人观看。
　　自此彻底确定二人人类身份，隔离流程全部走完。防御塔的工作人员会负责把她们送回内城人口信息统计管理局，协助她们办理人籍恢复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