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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佯装 ...

  •   晨曦微露,卯时的清寒尚未散尽,悦儿已手脚麻利地引着自家小姐,沿着蜿蜒小径,来到欧阳先生那隐世雅居。

      木质小屋静落于翠林间,屋前有一方石桌,桌上静置几样古朴茶具。

      季韵初携着珍贵药材,整了整衣衫,叩响柴扉,身侧悦儿心领神会,轻敛裙摆后,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只愿此番交谈能寻得化解困境的良方。

      不多时,门扉缓缓开启。

      眼前这老者鹤发童颜,一袭白衣仿若霜雪。发髻由墨簪绾起,面有清风,唇含浅笑——
      正是欧阳祁。

      011:【欧阳祁,隐居深山,精研中医,黄岐之术登峰造极。曾救重疾被弃老者,凭自创药材组方数周治愈。与季聿深交十载,情谊深厚。见原主慧心巧思,收为徒,倾囊相授。】

      “徒儿,你来了。”

      季韵初微微一愣,而这一声沉稳淡然,音若古庙钟声,瞬间将她的思绪拉回尘世。

      “为师听闻你前些日子身体抱恙,如今可好些了?”
      季韵初微微欠身,恭谨道:“劳您挂心,徒儿已无大碍。今日携来些许药材拜见师父,望您老人家莫要嫌弃。”

      “孩子,你向来乖巧知礼,你我师徒二人不必讲究这些礼数。” 欧阳祁侧身延请,“来,进屋叙话。”

      跨步入内,只见屋内陈设简约不失雅致,壁间悬垂数幅草药图谱,案几之上医籍累叠。

      季韵初面向师父,肃然行一大礼:“师父,徒儿此来,实有难言之隐。”
      “哈哈哈,莫急,缓缓道来便是。”欧阳祁轻捻须髯,示意就座。

      “师父,您知晓当时那朝局波谲云诡,家父他……”季韵初双眸泛红,泫然欲泣,“如今徒儿在这府中举步维艰,王氏委实不知如何措置。”

      系统默默看着她演。

      欧阳祁眉梢微蹙,宽慰道:“哎——季将军之事,为师亦深感痛心。你可知,你父亲生前挚友如云,其中不乏贤能异士。”
      只见季韵初眸光一亮,刹那间神采奕奕,竖起耳朵凝神听着,不漏一字一句。

      “他曾有一忘年之交,是西南边境一役时,自京城驰援边境的少年将军。”
      “少年将军?此人是?徒儿竟从未听闻。”季韵初面露疑色。

      欧阳祁:“此人为沂王之子,于军中威名赫赫。虽年岁尚轻,但军事才略非凡,你父亲甚为赞赏。只可惜当时朝局纷扰,又逢雪灾,待世子驰至……西南军已全军覆没。”

      “孩子,这局势虽危,却并非全然无隙。为师不日将入山采些草药,山中静谧清幽,或能使你沉淀心境,于途有所感悟。”
      季韵初当即应下。

      可没过一会儿,她便尴尬地挠挠头。
      要住这吗?睡哪?

      待她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身侧忽然传来一阵“窸窣窸窣”的细微声响。她下意识转头看去,只见欧阳祁已经站起身来,正忙着为徒儿腾出一间屋子。
      欧阳祁待她,当真就如同对待自家孩子一般,事事都关怀得极为细致周到。

      这一幕清晰落入她的眼中,眸光微颤,整个人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赶忙快步上前帮忙。

      好想家。

      不知不觉,来郴州已有段日子了。这十来天,季韵初一门心思地琢磨着该如何应对王氏,神经始终紧绷着。
      而身边能称得上亲近的,只有悦儿。如今,又多了一个。

      ……

      此处倒也安闲,季韵初时而对弈、阅籍、捕蛐蛐,时而拣药、作画、赏花鸟,于这隐世之所享了一段自在时光。

      数日后——
      与欧阳祁一道入深山采药。

      山林蓊郁,翠影摇曳。师徒二人身负竹篓,手握锄头,一前一后在幽林中徐徐迈进,脚下残叶“沙沙”作响。

      “徒儿啊,此间草药繁多杂乱,你务必悉心甄别,不得有丝毫懈怠。”

      二人正凝心谛视周遭草木,忽闻——
      “哒哒哒”一阵杂沓蹄声乍响,兼之呼喊声声,回荡林樾。

      季韵初心弦骤紧,与师父对视一眼,当即矮身猫腰,几个箭步蹿至巨石后,死死盯着声源处。

      视线延伸去,只见一伙黑衣人行色匆匆,衣角迎风猎猎作响,马蹄翻飞,扬起滚滚烟尘。朦胧间,又见一匹赤马驮着一昏厥伤者,身影于烟尘中时隐时现。

      “师父,我们可要去看看?”季韵初悄声道。

      “行医救厄,虽为医道之本,但这些人身份未明,贸然前去恐怕不妥。待那几人走了,再上前查看。”

      闻言,季韵初微微颔首,一直等到黑衣人身影渐远,才与欧阳祁顺着蹄印探寻。
      蹄印曲折蜿蜒,一路向林中更深处延伸,最终没于幽僻山谷。

      二人匆匆赶到之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静静躺卧在地的伤者。

      他们缓缓走近,仔细望去,是个身着戎装的年轻男子,瞧模样,比季韵初大不了多少。

      尽管此刻他身上的衣物已然褴褛不堪,还沾满了斑斑血污,但周身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贵气,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尤其是他的眉眼,轮廓分明,五官精致得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季韵初暗自摇了摇头,先干正事。她轻步蹲下身,凑得更近去查看。
      只见男子身上多处遭受刀创,大多创面整齐,创角尖锐,创口哆开得极为明显,呈菱形状。其中几处伤口又深又长,触目惊心。

      而他身上的衣物早已和伤口紧紧粘连在一起,看上去格外狰狞可怖。照此情形,若不尽快医治,恐怕性命难保。季韵初当机立断,伸手探入囊中,迅速取出银针。
      只是,不知为何,看着眼前这张脸,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此刻情况紧急,季韵初实在无暇顾他,只能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在救人这件事上。
      她轻轻拈起一根银针,屏气凝神。每一针都关乎伤者的生死,通过穴位刺激,止血镇痛、疏通气血。

      随着银针缓缓刺入伤者体内,原本毫无生气的脸上,渐渐有了一丝血色。
      一旁的欧阳祁静望着徒弟娴熟的针法,既感欣慰,又对季韵初在如此危急情况下所展现出的临危不乱,以及出众的医技感到十分诧异。

      “师父,血暂且止住了,可他的伤还需要一番疗养,如何是好?”季韵初目光望向身侧师父,神色恳切。
      “先将他带回居所吧……那儿有药材可用。”欧阳祁沉声道。

      季韵初微微颔首,与欧阳祁小心谨慎地将男子抬起,动作轻柔至极生怕他遭受二次创伤,徐徐归至居所。

      既归,两人顾不得歇息,匆忙整理出一室为他养伤。

      屋虽不大,却布置得清新雅致。一张雕花木床依壁而设,衾褥整洁。床畔木桌古拙,药罐、布带列陈有序。
      窗侧立着个小巧书架,数册医籍错落其上。隅角置一青花瓷瓶,插梅数枝,幽芳四溢,令室中更添清韵。

      内室,季韵初迅速取来一盆温水,持一净软棉布,缓缓行至男子身侧,蹲下身,慢慢擦拭血污。棉布沾上血渍,于水中涤荡,盆水渐呈赤色。

      这!?这不是在花灯节上撞见的……
      她轻蹙眉梢,满心疑惑地望向一旁的欧阳祁。

      “师父,这公子气宇不凡,你可知晓些什么?”

      “观其服制,应当是位将军。近来京邑将士纷至沓来,郴州毗邻边戍,想必他也是来助军的。” 欧阳祁轻捋胡须,若有所思。

      季韵初眸中蕴着期待,道:“师父,我父亲结交的那位小将军,您可曾见过?”
      “未曾,只是听你父亲提起过。”欧阳祁缓缓摇头。

      季聿有位忘年之交,且是世子将军。不过到底是不是同一人,还得找系统确认。
      季韵初致了声招呼,行至百步外一片竹林。

      此地四下静谧,无人打扰。

      “011?”
      【数据加载中……叮!修复程度50%】
      “咳,查找季将军那位忘年之交,世子将军。”

      【萧尘逸,沂王嫡长子,十七岁领兵出征,一战成名,靖禾二年,集靖国各地抽调兵力,一举平定叛乱。几日前率大军抵达郴州。】

      算起来,花灯节正是大军抵达前后几日。而011认定他是气运人物,不出意料,救的那人就是沂王嫡长子!

      后几日,季韵初全心全意地伺候着这位依旧昏迷不醒的“靠山”。
      夜间的凉意还未被完全驱散之时,季韵初便已起身。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伤者床边,伸出手指搭在脉搏上,随后便是调配药食。

      ……

      “来,喝药了……”季韵初轻声呢喃着。
      这句话她总会说,而男子偶尔会醒,没什么意识,只是知道有人在喂药,会些吞咽动作。

      她用勺子舀起药汁缓缓送到他嘴边,微微倾斜,药汁顺着边缘,慢慢流进口中。就这样,一勺又一勺,耐心地喂着。
      而欧阳祁则忙着往郴州行医问诊,为当地百姓解除病痛。行医间隙,也不忘顺便购置一些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日复一日,直至——
      男子内伤无恙。

      里屋,季韵初轻坐于榻前,为之把脉。
      “嗯……这脉相已经稳了。”复又起身,趋至窗前拣选药材。

      男子伤势渐趋好转,意识渐次复苏,终是悠悠转醒。他环顾四周,只见窗边一女子正悉心整理药物,一时还有些茫然。

      “这是?”他暗自忖度,在察觉女子将转身时,又赶忙阖了眼,佯装仍在昏睡。

      嗯?是醒了吗?还是我看错了?但这脉象理应醒了。季韵初正思忖间——
      屋外忽然飘来阵阵浓烟。

      “不好!我熬的药!”

      季韵初心下一惊,赶忙奔至屋外,见那药罐还稳稳置于熊熊炉火之上,这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她索性守于炉火前,手中扇子有节奏地轻摇着,偶尔轻嗅药香,袅袅药烟萦于身畔。

      “咳咳!这火候差不多了。”季韵初轻声念叨着,将药罐小心移下了炉火。

      ……

      侧院。

      “殿下,处理妥了。”侍卫低声回禀。
      “万幸季小姐当时在附近,得她仗义援手,您可在此安心调养。倘若待属下率人寻来,怕是万死难辞其咎……只是……”

      “她不必牵涉其中。”萧尘逸缓缓道。
      “是。不过那沂王,竟狠毒至此,虎毒尚不食子,他却放任庶子借刀杀人!”遥见季韵初欲入屋舍,侍卫疾步退身而去,“卑职先行告退!”

      闻里屋轻微“簌簌”声,季韵初眸光一转,径将药罐捧至里屋。她一边将熬就药汁倾入碗盏,一边复望向榻上男子,心下生疑。

      嗯?没醒吗?这被子的褶皱……还有,这地上怎会有些红壤土?这不是侧院竹林那边才有的吗?难道……

      季韵初灵机一动,计上心头,“啊呀!”佯装一个不慎,身躯轻摇,直往那公子怀中倾坠而去。
      待依偎于男子身躯之上,淡雅白芷香与温热气息相缠,丝丝缕缕萦绕其间。 
      嗯?心跳变疾了?

      “咳!哎,可惜后几日我与师父皆不在,可怜这公子犹未醒,无人照拂……”
      季韵初有意将声量稍作抬高,边言语边悄然窥视男子反应。

      “唉,此等要事,要不再延几日吧。”她从容不迫地行至窗边,又收拾起药材来,但余光仍紧紧锁住榻上之人。

      不得不说,长得真好看。

      榻上之人自然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尤其是那个目光、气味、声音都让人有些躁动。

      不多时——
      那公子“刚”从昏睡中缓缓苏醒,面上带着些许无措。

      “咳咳,咳。”

      季韵初赶忙趋至近前:“你醒了!哦,小女是行医之人,那日见公子受了很重的伤……此处是我师父的居所,四下静谧,公子只管安心养伤就好。”

      男子微微颔首,眸光不禁落于身前女子。
      少女不过及笄,面容秀美绝俗,生就一对澄澈桃花眸,着一袭弗天蓝对襟儒裙,未施粉黛,气质宛若空谷幽兰,淡雅出尘。
      是季韵初,季将军府的嫡大小姐,是年幼时便见过的人,可她……好像并不认识自己。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萧……在下萧逸,他日定当报答。”男子半撑身躯徐徐抱拳,只是动作因伤势有些吃力。

      季韵初:“公子无须多礼。”
      不是萧尘逸么?他在……骗我?

      季韵初眉梢微蹙,眸光灼然落于眼前他面上,瞧得人心下微乱。
      “咳!姑娘为何这般看我?”

      这少年郎,周身气度不凡,十有八九是世子。

      “无妨,许是身子乏累,神思有些恍惚。”季韵初随口应道,目光却未挪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佯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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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滑跪——修文修文中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