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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ter 5. 悲观主义者的意外 ...


  •   又是一个星期五的下午,我刚做完试验出来,尉晓便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去参加一场讲座,据说是学校难得地邀请到了牛津与剑桥的学者。就这样,我半推半就地被她带到了这个与我研究领域并不相干的讲座现场。

      当我们抵达礼堂时,里面早已座无虚席,仅剩下前排寥寥几个空位,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在前排就座。

      讲座伊始,前几位均是来自牛津的主讲人,其中一位的主题是“对生命奥秘的探讨”,与我的研究领域稍有交集,瞬间吸引了我的注意。紧接着,剑桥的学者们开讲,他们的演讲主题主要聚焦于心理健康方面,因为不懂,所以听得我昏昏欲睡。

      而最后一位演讲者,据说是剑桥最为年轻的华人博士,年仅 24 岁。我满心好奇,究竟是哪位天才少年?直至主持人宣布有请Jiaao Yu上台。我定睛望去,只见他剪了寸头短发,身着一袭黑色西装,身姿挺拔,风度翩翩,自信且从容,站在讲台上便自带浩瀚星河。遥想自己当年24岁时,才刚刚本科毕业,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更别提用英文进行演讲。

      他的声音在礼堂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有力,演讲围绕人工智能与神经心理学交叉学科的最新进展展开,那些原本晦涩难懂的概念在他的讲解下变得通俗易懂,即便是我这样的外行人也听得入神。他的演讲中满溢着对未来人工智能在心理学监测领域应用的憧憬,他那激情澎湃的模样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位听众,让我也深陷其中。

      彼时,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户轻柔地打在他身上,为他那颀长的身影镀上了金边。他的眼神坚定又深邃,仿佛能洞悉人心。我坐在前排,心跳竟不受控制地加速起来。这些年,经历过数段感情,却从未有人能让我有如此异样的感受。我下意识地轻拍胸口,暗自安慰——许是饥饿所致,有些低血糖罢了。

      然而,心底涌起的莫名情愫却让我的目光始终无法从他身上移开。那其中有敬佩,有羡慕,似乎还隐匿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自豪。我想,他神似魏姜南,却胜那个只擅长抄作业的魏姜南千里。

      演讲结束,掌声如雷,响彻整个报告厅。我也跟着用力地鼓掌。尉晓转过头来,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你怎么了?感觉你比听自己专业的讲座还兴奋。”

      我摇头,只是欣慰一笑,并未作答。有些情感,实再难以用言语表达。

      尉晓轻叹一声,笑言看着余家傲这般优秀,宛如老母亲目睹儿子成才。

      我点头称是,或许尉晓说的没错,华人在外求学之路荆棘满布,他能取得如此成就,作为他的朋友,我们自然倍感欣慰。

      人群渐次散去,我却站在原地,心中纠结是否该上前打个招呼。尉晓似是看穿了我的犹豫,轻轻推了我一把:“去吧,别错过了。那会儿在伦敦,我就看你眼睛都快粘他身上了。”

      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朝着他的方向走去。他正与几位教授交谈,嘴角挂着谦逊的微笑,金丝边眼镜更衬得他显儒雅贵气。周围人很多,我只能在不远处静候佳机。

      终于,他的目光穿越人群,落在了我身上。那眼神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一抹浅笑取代。他稳步走向我,踩着黑色皮鞋的步子坚定而从容。

      “好久不见。”他的声音依旧温润,伸手过来给我握住。

      “好久不见!”我晃了晃他的手,回应道。或许是方才情绪过于激动,声音竟带着些许颤音。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伫立着,四目相对,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却又一时无言。直至他微微用力攥紧我的手,我才回过神来。我试着抽了两次,手却未能挣脱,只好任由他握着。

      “你...你最近怎么样?”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沉默,我试探性地问。

      “还不错,”他回答,眼神中似有深意,“你呢?”

      “我也挺好。” 我顿了顿,接着说,“我听说你去了巴塞,我给你寄了些东西,应该是粱哥替你签收了。

      他微微颔首,浅笑道:“我听说了,他说给我放卧室了,谢谢你。”

      此时,报告厅内的人已走光,尉晓过来提醒我们人家要打扫卫生。我只得与他道别,在他松开手的刹那,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失落。

      “再见。” 我说,声音很是干巴,却难掩不舍。

      “再见。” 他回应着,同时伸出手,朝我轻轻挥了挥。

      我转身,心中五味杂陈。我本以为,我们不会再有交集。毕竟我向来是个悲观主义者,总是习惯预设最坏的结果,以此来守护自己。但生活,有时偏不循常理出牌,总在你毫无期待之时,赐予你意想不到的美好以外。

      自那日偶然相遇后,我的内心久久无法平静,他寸头的样子与魏姜南实在太像了,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那么相似之人?我只能将自己整天泡在实验室里,日复一日地麻痹自己。我深知自己远赴英国的目的,我试图将自己浸在数据的海洋和细胞间中,不去想有关他的一切,不去触碰那些复杂的情感。但每当夜深人静,那些白日里被压抑的情绪就像潮水般涌来,令我辗转难眠。

      圣诞节那天,我坐在实验室的角落里,眼前依旧是那排熟悉整齐的培养瓶。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但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余家傲的身影,他那头干练的板寸、自信的笑容、长的夸张的睫毛、痞坏的眼神、温润的嗓音,仿若幽灵般萦绕不散。

      我渐渐意识到,尽管我极力逃避,却仍无法否认余家傲在我心中的独特地位——即便他神似魏姜南,但我依旧觊觎他。

      那日,我在实验室枯坐了一整天。室外圣诞节的氛围浓郁非常,学弟学妹们陆续精心装扮后,身着新衣前来实验室闲逛。尉晓没有来,因她前一天便已前往伦敦探望梁东阳。没错,不知从何时起,他俩已然走到了一起。

      天色渐暗,我起身走到窗边,眺望窗外的夜色。车流滚滚,似在诉说着无尽的寂寞。我不禁想起余家傲,还有他那张与魏姜南神似的脸,以及他那身蓝白相间的运动服。时至今日,我对他究竟怀有怎样的情愫,我已一清二楚。

      回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我开始搜索余家傲这几年发表的学术论文。我逐篇研读那些复杂深奥的论文,虽诸多内容超出了我的理解范畴,但因作者是他,我便坚持了下来。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尉晓发来的信息:“你在哪?我们不是约好一起去吃晚饭的吗?”

      对了,她答应今晚赶回来陪我过节。

      我瞥了一眼时间,才惊觉已然错过了晚餐时间。我回复她:“抱歉,我忘了,这就来。”

      我收拾好东西,走出实验室。夜晚的校园安静又迷人,路灯下,树影婆娑。我走在通往公寓的小路上,心中却依旧想着余家傲。那个家伙,大过节的,竟连一句问候都没有。

      我到家的时候,尉晓已经做好了饭等我。她望向我,眼神中透着一丝担忧:“没事吧?你最近好像总是心不在焉的。”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试图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没事,只是最近试验任务重。”

      “我看你是心思重。”她嘟囔一句。

      “不信我?”

      “信!”尉晓点头,但她的眼神却表明,她根本不相信我的说辞。我们俩边吃边闲聊着一些日常琐事,我的心思却全然不在餐桌上。

      吃完饭,我和尉晓告别,独自一个人在床上躺尸。月光如水,洒在我的身上,我第一次感到了身在异国他乡的孤独,但也不至于去大使馆门口大哭。

      为了将自己从不好的情绪中挽救出来,我穿了衣服下楼,打算在楼下的街道随意散散步。可没走几步,便被冻得瑟瑟发抖。夜空的繁星依旧,但我依旧孤独。我深吸一口气,心中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我拿出手机,微颤着指尖拨出了余家傲的号码,电话那头仅传来几声单调的“嘟嘟”声后,便戛然而止,徒留一片死寂。我踌躇片刻,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涌上心头,我缓缓转身,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公寓。

      夜幕下的爱丁堡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宛如一位久经岁月的老者,沉闷又孤独。我静静地立在窗前,手中下意识地把玩着那枚精致的腕表,表带在指尖缠绕,思绪也随之飘远。那是余家傲送给我的第一份生日礼物,经由梁哥辗转到我手上。彼时,我刚来英国不久,他是第一个送我生日礼物的留子朋友。腕表的滴答声有节奏地响着,与我的心跳声交相呼应,每一声滴答都似轻语呢喃,提醒着余家傲的存在,那声音穿越了时空的阻隔,直击我的心间。

      “你这狠心的家伙,你们全爱丁堡的女生都倾心于我,我却独独钟情于你。可是你呢?躲我就如同躲避一场天大的麻烦!不过,还是祝你生日快乐吖,丫头!”他的话在我耳边回荡,带着若有若无的戏谑,贱兮兮地,与魏姜南一个德行。我一遍又一遍地听着腕表里那简短的录音,胸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闷得发慌。

      我打开窗户,夜晚的凉风如丝般飘入,恰似当年那A市的寒风。我试图让这凉风带走心中的烦闷,但似乎却让人更加暴躁不安。他死了,可上天为何又要派一个这么相似的人来折磨我。

      我闭上眼睛,回忆起我们相识的点点滴滴。他总是那样自信,那样耀眼。然而,久经政坛洗礼的我却犹如一只习惯了隐匿于黑暗的夜行动物,对于他那过于耀眼的光芒,既有着本能的渴求,却又心怀畏惧。

      外面起风了,狂风呼啸着,似在预示着一场暴风雪即将汹涌而至。我转身,脚步略显沉重地走向书桌,拿起笔,笔尖在方格纸上轻盈地滑动,留下一行行飞扬飘逸的字迹,每一笔每一划都承载着对自己情感的迷茫。

      “魏姜南,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接受他。他跟你太像了,却又那么的完美,那么的无可挑剔,但我...我害怕,害怕自己不够好,不够优秀,害怕自己配不上他。恰似当年你怕跟我上不了同一所大学一样。”我停下笔,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就在这时,门铃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我的沉思。我慌乱地抬起手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完自己内心的波澜,而后起身去开门。我打开门,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他依旧是那身蓝白相间的运动服外套着驼色大衣,怀中捧着一捧娇艳欲滴的蓝色妖姬,脸上挂着温柔的笑,那笑容仿佛能驱散这世间一切的阴霾。

      “我就知道你还没睡。”他的声音很温柔,仿若充满神奇的魔力,能轻易地戳穿我所有的精心伪装。

      我接过玫瑰,花香扑鼻,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你...你怎么来了?”我抽了抽鼻子问,轻声问。

      他拉着我走进卧室,随后转身,轻轻关上房门,用他那深邃又炽热的眼神紧紧地锁住了我。

      “因为我知道,你需要我。”他的声音低沉又富有磁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那一刻,我们的灵魂似乎早已紧紧相连。

      我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与他那深情的眼眸对视,我怕自己会在那目光的注视下,彻底沦陷,失去所有的理智。有些责任,我付得起,但他未必。

      “我…… 我自己都不确定是否需要你。”我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他拉着我坐到床边,泪水从他的眼中瞬间夺眶而出,滑过白瓷般脸庞,落在我的手背上,发出颇大的声响,也“烫伤”了我的心。我有些不知所措,抬手去帮他擦泪,他的肩微微地颤抖着,低下头不看我。我下意识地抬臂拥他入怀。他在我怀中一边颤抖,一边无声地哭泣,泪水和温热的鼻息濡湿了我的右肩。

      后来,余家傲的手指仿佛在探索些什么似的在我的背上游移,我自然知道他的想法,如果是二十多岁,我可能会推开他逃走,可如今我是三十多岁,没有那般青涩胆怯。既然他哭成这样又不敢看我,那就由我来主导,我右手支着身子,左手则去抚弄他那头已经不是板寸的柔细发丝,然后歪头覆上他那泛着水光的双唇,不是说,我爱极了他那头刚刚能揪住使力的柔软发丝,比板寸方便多了。揪着男朋友的头发亲的人不少,但像我这样薅着对方头发,亲哭男人的估计有点少。我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但我知道他渴望来自我的慰藉。

      我想抬手关灯,却被他按住了手。他再次急切地吻住了我的唇,接着缓慢且温柔地吻我的脖颈。他褪去了自己那身蓝白相间的运动服,也准备褪去我的睡衣,可在最后关头,我还是狠下心来,按住了他的手。不管怎样,这种事情,终究是我们女孩子吃亏,当然享受的也大有人在。

      “家傲,我不知道你遇上了什么难事,但我想你只是需要安慰——”我说。

      他抽泣着擦了擦眼角,然后捏着我的下巴微微使力,让我不得不直面他那炽热的目光。“看着我,告诉我,异国他乡的第一个圣诞节夜里给我打电话,你当真是不需要我吗?姐姐当真没有第一眼就喜欢上我吗?你刚刚先薅着我的头发吻我算什么?情不自禁不敢承认吗?你不敢,我敢,我回吻你,是因为我爱你。”他的声音狂傲中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挑衅,睫毛因为哭泣都打了结,但依旧不影响他那张脸整体长得好看。

      我轻咬着嘴唇,内心挣扎。这一刻,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是需要他的,需要他的陪伴,需要他的人,他的心。但我又害怕,害怕这份强烈的需求会让自己再次失去自我。我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缓缓睁开眼睛,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我不知道,这些问题我统统没有答案。”我的声音难掩心虚,那是在爱与自我之间徘徊的心虚与彷徨。

      余家傲闻言,唇角微扬,歪头咬了一口我的脖子,出了血,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他满意地舔了舔唇角,随后放下手,转而缓缓蹲在我身前,仰头笑盈盈道,“无妨,我可以等。等你为这些问题都找到答案,等你心甘情愿地接受我。”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宛如一首悠扬的小夜曲,轻轻抚平了我心中的迷茫。

      我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遇见他,就像冬日遇到暖阳。我躬身环住他,感受着他背部传来的温度,心想:多见见暖阳,才有力气讨生活啊!

      我想着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开口。

      “或许,我们可以...”我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余家傲果断地打断。

      “不,不要勉强。”他的声音坚定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断,眼神中透着对纯粹爱情的执着与尊重。“我不愿你因一时的感性或同情而接纳我。我所期盼的,是你发自内心的接受,我要的是你全心全意的爱,我更知道你的爱很贵。”

      我看着他那张倔强的脸,心中五味杂陈。刚好我也不愿因一时的感性而仓促做出决定,这一生,我所追寻的,是能经得起时间考验的、真正的爱情。

      我仰头看了看天花板,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释然。“我可能需要很长时间。”

      他微笑着点了头:“我等你。”他的声音温柔而笃定,宛如春风,吹散了我心中最后的一丝彷徨。

      他转身,拿起地上的衣物,准备离开。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涌起一丝不舍。“等等。”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他闻声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我,我知道他有反应了,有些替他难受。“怎么了?”他的声音依旧温柔,他明明可以饿狼扑食,却依旧这般隐忍,仿佛要将世间所有温柔都凝聚在那几个字中。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然后缓缓开口。“或许,我们可以...从朋友开始。我不是践踏你真心的意思,主要是因为我们还不太了解彼此。”

      他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欣慰的笑,而后点头。“好,从朋友开始。” 他说着过来,抬臂搂了我,在我额头上亲了亲,声音温柔而坚定。

      他说赶火车有些累了,想去洗个澡。我点头,转身找出了一套一次性的浴室用品给他。虽然心疼,但只能委屈他先洗冷水澡。

      他去洗澡之后,我回到书桌前,重新拿起笔,笔尖在纸上滑动,留下几行饱含情愫的字迹:魏姜南,我虽然不知未来会怎样,但我知道,我想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一个让彼此的爱萌芽、生长的机会,你会支持我的,对吧?写完,我停下笔,心中尽是释然。

      窗外,风暴肆虐,狂风呼啸着裹挟着暴雪拍打着玻璃。而屋内,我翻着一本名为《皮囊》的散文集,尽情感受着这夜晚室内独有的宁静与祥和。在这风暴之中,我终于找到了那份属于自己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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