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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暗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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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这大胖小子长得多有福相!”
“还得是妍妍有福气,第一胎就生了个儿子。”
……
清晨六点半,绿野远山边,圆日裹着金衣正缓缓升起,山风从半开着的窗户吹进来,挂在窗上的三个吊有小佛的铜铃铛互相碰撞,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红褐色床头柜上,掉漆的圆耳闹钟响了。
李妍猛地睁开眼,看了眼贴在石灰墙上的年画娃娃,叹了口气,最近老爱做这种梦。
她和男友是初恋,但男友的性格保守,坚持在婚后才能行周公之礼。
其实她也同样保守,每次与男友牵手时,白皙水嫩的肌肤上总会染上一层红晕。
立夏后,天气逐渐炎热,在山林里栖居的蚊子因觅食四处游荡,早晨,有不少都倒在了蚊香的熏烟中,清晨的窗户下,密密麻麻的随处可见。
李妍起床,找了淡黄色衬衣和白裤子穿上,在梳妆镜前将长发扎成辫子,拿着蚊香盘下楼,将香灰倒在了灶台下。
屋外,家里养的黄猫躺在地上打滚晒着太阳。李妍拿了塑料杯到院坝的洗衣池边洗脸刷牙。
清晨的山泉水清冽冰凉,刷完牙洗脸时,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又突然想起她的例假已经推迟了两日。
她快速洗了脸,跑到楼上的卧房,在抽屉里拿了一百块,顺手带上她的浅蓝色布包,一路小跑下楼。
厨房灶台上留有早饭,她拿了个馒头,出门顺着院外的小路到屋后的公路,前方五十米处是茶溪村的公交站。
村里的公路并未硬化,但据说再等两个月,政府就会拨一笔资金下来,给这条晴天尘土飞扬雨天泥泞不堪的土路铺上混泥土。
公交站旁是土坝转盘,土坝上的黄角树已有三十多年的树龄,上个月刚被村委挂上“保护牌”。
夏季的夜晚,从江上吹过来的风,吸引了许多村民前来土坝乘凉。
土坝旁又是上坡公路,公路左侧是竹林,右侧是石坎,这石坎是柯家花大价钱修的,柯家大院就在上面。
农村客车打着喇叭从坡上下来,李妍上了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妍妍,去赶集啊?你婆婆呢,怎么不和你一起去?”旁边的大婶问着李妍,不知从何时起,她们已经替李妍改了口,而李妍自己,争辩两次后也被迫接受了。
“她去柯家帮忙了,今天他们家有客人来。”李妍说。
“唉呀,不是说他们家请了城里的厨子过来,早知道我也去帮忙了。”大婶在一旁可惜道。
李妍对婶子的话见怪不怪了,柯家是大户,又承包了村里的茶园,村里人想巴结也是人之常情。
男友父亲与柯三嫂算远亲,家里有难事,柯三嫂也会帮着。这些年,柯家每次办酒,婆婆都会过去打杂做活,也算是笼络人情了。
李妍下车过了马路,停在路边的摩托问她走不走,闻言便摇头又觉得这些人真没眼力见,没看见她刚下车吗?
她走进药店,问店员有没有补血益气口服液,店员为她推荐了两款,思量后选择了便宜的那款,省下的几元钱当作回家的车费。
她又到了菜市场,在熟悉的肉铺买了两斤五花肉和排骨,老板娘装肉的时候,还打趣她说是不是这周末老公要回来。
出来的时候,还有人问她买不买小菜,她客气地说不用,住在农村,最不用发愁的就是青菜。
回家后,她突然发现自己来了例假。就赶紧跑到楼上拿了东西去了厕所。
换好后,裤子也脏了,只好脱下放进盆里,一会儿过来洗。
她从厕所出来,正准备上楼时,婆婆轰隆隆地从楼上下来了。
婆婆对她大吼道:“你死哪儿去了,我到处找你找不到。”
李妍被她这话问懵了,忙说道:“我刚刚在厕所,之前去镇上买东西了,妈,你怎么从柯家回来了?”
妇人抓着她的手说:“我跟三嫂说了,让你过去端个茶水,就像你之前在茶厂给那些领导倒茶一样,等会你一定要给我好好表现,我有事求着他们家哩。”
这活李妍能做,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她要与婆婆一同过去,却又被拦下。婆婆让她重新去换件衣服,最好穿裙子,还让她重新梳洗打扮一下,显得干净清爽才妥帖。
洗裤子这事她暂时顾不上了,匆匆擦洗了一下身子,就急忙上楼找衣服。
衣柜里,没几件像样的衣服,大部分都是镇上买的地摊货,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男友在城里买的一条领子绣着茉莉花的白色连衣裙。
李妍与母亲生得像,眉如远山,唇红齿白,颇有几分江南女子的恬静淡雅之美,换上这条裙子,显得更加温婉沉静了。
她收拾妥帖,锁上门,就去了柯家。
柯家大院是比照中式园林设计的,院坝都镶着规整的青石,院旁栽种着一排芙蓉树,绿叶繁茂,一看就是受到精心养护的。
院前左侧是棵巨型槐树,槐树下是大理石方桌与方凳,院边装着灰褐色木头栏杆,从这里望出去,正好可以全览茶溪村的风光。
李妍刚从公路走上来,就看见婆婆正和两个婶子说话。
走过去后轻声说:“妈,我来了,一会儿要做什么,你跟我讲一下吧。”
两人正说话间,院外的公路有车陆续开了上来。
柯三叔和柯三嫂带着几人赶忙迎了上去,柯家院里帮忙的以及村里的人,都站在远处看热闹。
司机下来替坐在后座的男人开了门,男人穿着深灰色西装与黑衬衣,从车上下来,与柯三叔说着话。
李妍看清了男人的长相,舒展的眉宇,深邃的五官透出内敛的帅气。
这人的气质与她男友完全不一样,他看上去既矜贵又冷峻。
她可以确定,这是她一辈子也无法接触到的人。
李妍身旁的人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柯老三家这么多亲戚,这又是哪一家的,怎么没来过?”
“他四弟家啊,上次过年时就来过啊,只是这个年轻人没来过,据说是刚从国外回来,就赶着来探亲了。”
“他坐的那是什么车啊,我就在茶厂见过四个圈和三角星的,没见过这种车。”
“妍妍,你是年轻人,你知道吗?”
这车李妍在电视里看过,便说道:“好像叫个什么迈巴赫,我也不知道是哪个牌子的车。”
柯三叔笑着与男人一同走过来,后面跟着七八个穿西装的人,手里都提着礼盒,李妍和围观的人都退到一旁。
等这一行人全进院后,李妍也跟在婆婆后面,进了柯家大院。
茶水已经有人备好,李妍按照柯三嫂的指示,端着茶水去了正堂。
正堂里,桌椅都是梨花木制成的,刻有暗调花纹的小圆桌上都摆放着名贵的青花瓷,最右面还有一展雕花屏风,古典而气派。
柯三叔与男人一左一右稳坐在木椅上,言笑间,甚是亲切。
李妍小心翼翼地将茶水放在桌上后,就退到一边,等着主人家的指示。
柯三叔邀着旁边的男人:“棣文,尝尝这茶叶,最近新出的一批。”
柯棣文端起茶杯浅饮后道:“这茶比往日您送来的更醇厚些,还多了茉莉的味道,三叔,这里面有什么门道?”
柯三叔倒被问得摸不着头脑,李妍听后,心里大感不妙,今日她忘记用清水净手了。
她声音小,但可以听见:“三叔,对不起,这茉莉香味是我用洗手皂时沾染上的。”
柯三叔当着客人的面不好苛责,便让她端下去,重新换一杯上来。
李妍此时如同掉进了深海里,窒息感令她很难受。
正准备把茶杯端走,柯棣文却示意不用,并和柯三叔说让旁人去忙,他们叔侄要聊聊生意上的事。
李妍到了后厨,找到婆婆,与婆婆说了刚才的事。
婆婆一听,脸色旋即变得难看起来,要不是厨房里还有人,她一定会骂李妍是个不成器的东西。
只好暂且忍下来,让李妍去帮柯三嫂做事。
柯三嫂为人随和,因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看着李妍乖巧可人,平日里对她也还不错。只要李妍去茶厂帮忙,她都会给李妍包红包,虽然这钱都进了婆婆的口袋。
李妍进了厨房旁的屋子,找到柯三嫂,“三婶婶,我过来帮您。”
“怎么出来了?他们没在正屋了?”
“还在,但您家来的客人说有事同三叔讲,便让我出来了。”
“这样啊,那你帮婶婶干活吧,”柯三嫂指着堆在桌上的东西说,“这些都是要送给老四家的特产,我正愁没干活细致的人帮忙呢。”
李妍干着活,心里藏不住事,便将茶水一事同柯三嫂说了。
柯三嫂听后,宽慰她道:“棣文只是随口说说,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这种小事他不会生气的。”
“那会让三叔丢脸吗?”李妍停下手上的动作问道。
“小丫头,这怎么算丢脸呢,人人都有疏忽的时候,这都是小事啊,你也别把我这侄子当成洪水猛兽,他人挺随和的。”柯三嫂温声说道。
李妍心情舒畅了许多,手上的动作也变得利索起来。
平日里她就爱看电视剧,电视剧里有不少这种为着一点小事就搞砸主人家宴客的桥段,还好,她没有闯祸。
忙了一会儿,她想起婆婆之前在家说的事,便大着胆子问柯三嫂:“婶婶,我妈说有事想请您帮忙,她跟您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