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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雪了 ...

  •   我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飞速闪过的荒原,内心有一种出奇的平静。
      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了,手机刚刚拿出来发现早就没电关机了,现在身上唯一的家产就是那个黑色的背包。其实我也忘记装了什么在里面,但我其实也不在意,现在没什么好所谓的了,我什么都不拥有,我只有拥有自己。
      我的头抵着车窗,看着外面逐渐出现的散装小屋,然后再慢慢出现一排排小屋,出现街道,由荒原到城市。
      有点像走马灯或者回忆录,我胡思乱想着。
      车内一直很静,外面也很静,车开着开着,慢慢开进下着小雪的那一片天。
      其实城市也并不热闹,也并不很大,本地的居民也很少在街上逛,大多是游客,零零散散三两成对。这里是最靠近火山的一个小镇,更大的城市在更前面,离火山更远,那里是冰岛的首都雷克雅未克。
      我几乎有点昏昏欲睡了,直至车在一家装饰的很温馨的屋子停下,屋子前面还有个院子,屋顶刷成红色,外墙刷成黄色。一路过来的房子也各种颜色,粉色的,蓝色的,五颜六色的。在冰岛暗沉沉的天空下,房子的亮色像一抹光照进这个暗淡的世界。
      伊桑先打开车门下去,然后绕到另一边给我打开车门,文质彬彬的,一种人贩子拐卖前的礼貌和伪装。我不想下车,下车说不定马上就把人迷晕了,然后……把我送非洲挖矿去。
      我继续瘫在副驾驶,假装没看见他伸过来的手,仿佛这样就可以掩耳盗铃,就像待宰的猪临死前的嚎叫。
      但一双手阻止我的幻想,我安慰自己,起码不是两个人一起抬手抬脚。发现这是个饭店之后我更加绝望,我想反抗,或者来一个过肩摔狠狠把他摔倒在地。但我没什么力气,我沉浸在忧伤里面——躁郁症的病人会在狂躁症和抑郁症之间交替发作,很不辛我拥有躁郁症——我妈也有,所以她老是觉得是她遗传给我的。
      但那股毫无来由的冲动在我看见火山的那刻就消失了,重新充盈我的只有无法摆脱的绝望。
      就像现在,我马上就像,不,不是就像,而是就是待宰的猪那样被这个可恶的男人送进饭店的后厨。
      我虚弱的喘息着,作最后的挣扎。我装出可怜表情,小心翼翼的从下往上看他,再用手扯他前面的衣服,
      “我不是素食主义者,我很喜欢吃肉的,”我可怜兮兮的说完,想了想,听说欧洲的男人都喜欢情人叫他们daddy。于是,我又补了一句。
      “Daddy”
      那一瞬间,我看见这世间最精彩的表演,这历史性的一幕足以纳入北影教材被千千万万个好学生学习观摩,我甚至升起劝告这位大哥再就业的心思,让他不要再干这种吃人的事情。
      他的表情从震惊-疑惑-沉思-了然-神奇-好笑-无奈,表情之间时的转变自然而唯美巧妙。他应该获得奥斯卡小金人,我坚信。
      还没等我继续想他是不是有其他的身份才表演的如此精湛,我就听见从那栋童话般的房子传出一个爽朗的声音,从男人手臂的缝隙看过去,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男人站在院子里热情地朝伊桑打招呼。
      “hey,Ethan,have you finally met the love of your life?”
      说完又仰起头使劲越过伊桑湫被他抱住的我,向我打了个招呼。
      伊桑摇了摇头,但没有把我放下来,转身对那个红鼻子的老男人无奈又有点不耐烦的说句什么,又指了指我的脚。
      用我瘠薄的英语翻译一下就是,我是他的朋友,来吃个饭,她只是脚扭到了,你好好享受你的老年生活,不要当该死的媒婆,我和头母猪来你都能说那是我的一生挚爱。
      当然原话不是这个,我没听懂,饿了一天多脑子真的使用不了了,只能给他加工了一下了的这样子。
      红鼻子老男人嘿嘿地笑了一下,边走边朝房子里面喊着甜心,说伊桑来了。
      我揪着伊桑的外套,心情沉重地看着面前美丽的房子,心里涌出一股悲壮。旁边的伊桑没有发现我赴死般的神情,他抱着我进去,一边介绍刚刚那个红鼻子。
      红鼻子叫奥拉夫,总喜欢给他拉郎配,之前还没和现任妻子认识时喜欢,现在结婚了更喜欢。
      说完,伊桑给出辛辣的评价:都是闲得慌的。
      原来外国人也会烦恼相亲,我几乎要发笑了,我一直以为只有中国才会有这种烦恼。
      一进到餐厅里面,很多人说说笑笑的在吃着饭,跨进去一下子就从寂静回归到了喧闹。我被餐厅里的热气烘的脸红,在一众食物的香味中精准闻到一股浓郁的羊肉汤的香味。
      羊肉汤!先前一直被忽略的肠胃蠕动起来,发出欢呼。
      我立马用手狠狠摁住这个不懂事给我丢脸的东西,幸好的是餐厅里声音不小,应该没人听见,我抬头无辜的回望笑着看我的伊桑。
      我以为他会带我找个位置坐,还在纠结好像没有位置了,结果他直接抱我走一旁的楼梯上去了二楼,顿时又从喧闹走到了寂静。
      跟着伊桑左拐右拐走进一个房间,打开门,我又闻到了那阵馋人的香气。
      伊桑把我放到椅子上,还没等我用眼睛先吃到那盆香气飘飘羊肉汤,头顶落下一只大手罩住我的头顶,好像要捏爆我的头一样,然后他揉了一下。
      我憋屈的任由他揉,这一切都是羊肉汤的考验。
      奥拉夫看见我,很高兴的朝我招手,侧过头对他的妻子说话。妻子茱莉亚朝我微笑了一下,轻轻捶打了一下她的丈夫。
      我楞神了一下,几乎有些惊艳地看着茱莉亚。
      茱莉亚就像是冰岛北极狐的缓慢回头,又像伍尔夫写的美人鱼瞥见杯子里的夕阳。岁月温柔轻拂过她,每一折皱纹都半遮半露这她年轻时的风情。
      伊桑把我的脸扭到另一边对着我喜欢的羊肉汤,盛了碗羊肉汤,又把勺子怼到我的脸上,我才回过神来。
      茱莉亚“噗呲”的一声笑出来,奥拉夫在旁边怪叫一声,“我知道我的妻子很有魅力,她无论什么都很收欢迎,但她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了。”他不放心的又问伊桑,“你朋友是蕾丝?”
      伊桑无语的伸手捶打搞怪的奥拉夫,当他是开玩笑。
      但我却闹了个大红脸,茱莉亚的笑也很有风情,眼角的皱纹像一朵盛开玫瑰花。奥拉夫说我是蕾丝也没说错,但也没对,因为我曾经交过女朋友,也交过男朋友。
      我想起前女友美丽的脸,心脏扯痛扯痛的。
      很美味的一餐,除了羊肉汤还有鱼,冰岛是海洋资源的大国,鱼也坐的很美味。奥拉夫说这是茱莉亚亲手坐的,我有点食之无味,但我还是装作很好吃的样子回了茱莉亚问我好不好吃的询问。
      吃完,我愧疚的告别茱莉亚,她这么用心做出来的菜我却不用心吃。
      我像鹌鹑般缩在副驾驶上沉浸在悲伤中,直到车在一栋橘红色的尖顶房子停下,我被伊桑抱着下车,跟着他的动作在门口脱了鞋子,又脱了外套,围巾,毛衣,然后愣愣的被他牵着手走进这栋温暖的,也是童话风的房子里面。
      伊桑打开了暖黄灯,把我安置在沙发上,先去一旁的酒柜里拿了两瓶威士忌出来放在我面前的矮桌子上,接着又在角落的一个箱子翻找起来。
      我盯着伊桑在箱子里翻来翻去,他明显有些烦了,很多杂乱的东西都被他从箱子里丢出来。
      我不感兴趣的移开眼睛,又盯着红褐色的威士忌,过段时间又开始看天花板,思绪飘飘忽忽的,想了好多,莫名其妙的悲伤,又好像什么都没想,空茫茫一片。
      这是发病的征兆,又或者是已经开始了。
      无法集中的注意力,无法控制的莫名其妙的悲伤,以及空茫茫的内心。
      累。唯一的感觉只有累,连呼吸都是一种负担。
      我应该要去吃药。但我没有带,我把它留在家里了。
      我用力从沙发上坐起来,够到桌上的威士忌,用力去咬开瓶盖,拼命去咬开。
      忽然,斜刺来一只手,把我手里的酒瓶夺过去。是伊桑。
      我瞪着伊桑,刚想做出一个凶神恶煞的表情,就看见他把瓶盖往嘴里一磕,瓶盖就开了。
      他一边把酒替给我,一边竖了一个大拇指给我,“great,girl。”
      我咧嘴一笑,假装自己是外国人听不懂他的嘲讽,只当是夸赞,心安理得的把酒接过来猛灌一大口。
      果不其然呛了,我捧着酒瓶开始静静的流眼泪,等那股劲过去之后继续喝,而伊桑则坐在沙发尾替我揉我扭到的脚。
      酒精有点上头,我凑近去看伊桑非常具有法国风情的脸。
      说实话,我一直不相信他是在西班牙认识我的,他长了一副法国样,高鼻深目,长而卷翘的睫毛,深邃而深情的蓝眼睛,我仔细打量着他的脸,不得不说这是非常mean的一张脸,很符合我对法国的所有想象,法国的男人在眼睛上有他们特有的天赋。
      我把酒怼到伊桑脸上,盯着他的眼睛,期待他到底有什么反应。
      伊桑刚好滚完扭伤的地方,把滚珠丢到一旁的桌子上,毫不在意地伸手接过替过来地酒,仰头喝了一大口。发出一声畅快的声音后,把我的脚推开,坐到我旁边,开始和我一起喝酒。
      我默默地看着他喝完一口又把酒替给我喝,我喝完一口后他又伸手出来把酒拿过去喝不到一会,一瓶酒就见底了。
      伊桑把最后一口喝完,不过瘾似的舔了下唇,把另一瓶威士忌拿过来用嘴咬开,“啵”的一声,酒瓶开了,猛灌一口才舒服的向后仰躺在沙发靠背上。
      我习惯性地把酒从他手里接过来,脑袋迷迷蒙蒙的想,好像不是这样子的。
      鬼才相信他说的什么我是他朋友的前女友的鬼话,我知道他为什么带我上车,我也是同样的想法。
      那双蓝眼睛享受似的咪上了眼睛,我冷不丁的伸出一只手扯住他的衣领把他扯过来。
      伊桑也很顺从着我的力道把身子反转过来面对着我,眯起来的眼睛睁开一半,疑惑的看着我。
      我有点心跳如雷,那双眼睛实在和我胃口。他薄薄的眼皮半垂下来盖住蓝色的眼睛,好像喝醉了,卧蚕很明显,下睫毛根根分明地搭在上面,眉毛有点压眼睛,眼型狭长。
      我拿起手威士忌喝了一口壮了下胆子,用手揽住他的后脖子,看着他半睁不睁的眼睛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他同样被酒润湿的唇瓣,然后含住把唇边的酒液吸吮走,有股甜味。
      才退开一点,一只手掌住我的后脑勺,带着热气的唇就贴上来。
      不像刚刚那样只是贴住,而是含上来,慢慢吮舐起来,过一会又用舌尖勾着,手掌也慢慢下移,握住她的后脖子轻轻磨砂着。
      好像在舔酸奶杯一样,我感觉脑子搅成一团浆糊。
      气氛慢慢烘热起来,灯不知道怎么灭了几盏,只剩下窗边一盏暖黄的灯映外面纷飞的雪。桌上的酒瓶被碰倒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
      我听到外面雪下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听到对面和我交缠在一起的喘气声,我感觉我要变成雪花被呼吸融化掉了,又好像变成面包被揉搓成一团,又或者是“啵”的一声变成酒瓶被打开,被底下的火热还有水汽蒸发。
      好像能感受到外面雪的冰凉,但落在身上实际上却是将人化掉的热。
      我更加用力的闭上眼睛,直到一双手抚摸上我的脸,向上次那样轻轻把脸上的热流抹去,我才发现我又流泪了。
      我听到他在叫我瑟茜,用英语问我怎么了,感觉到他的手停下来捧住我的脸,轻轻吮吸掉我的泪水。
      但我不想停下来,我想随便做点什么,言辞,拥抱,快感,哪样都好,随便分来一点,我不想承受无边无际的空茫了。
      这里是冰岛,不是燥热的令人厌烦的广东,是冰岛,会下雪的冰岛,在北欧,离中国很远,要做17个钟的飞机,很远很远。
      我把他推躺到沙发上,伊桑没有再继续问我,而是把跪坐在他身上的我拽倒和他挤到狭窄的沙发上,像抱洋娃娃那样把我抱在身上,双手交叉抓住我的手夹在他的腋下。
      外面的雪还在下,好像还越下越大了。雪仿佛也有了重量一样,砸在房顶上还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被迫呈大字趴在伊桑身上,思绪慢慢回过来了,过载的系统开始降温,后知后觉的有点尴尬。
      我很想把手从腋下抽出来但伊桑夹得太紧了,我抽不出来,总不能跟伊桑说,你夹得好紧,放开一点吗。腿间的触感还好明显,我不敢随便乱动。
      煎熬的等待了几秒,伊桑察觉到了我的沉默,问我是不是冷静下来了,我的脸在他硬邦邦的胸肌上蹭了一下,表示我已经好很多了。
      伊桑反应很大似的捏住我的腰和我调换了位置,快步离开温暖的沙发,消失在拐角。
      我回忆了一下刚刚的触感,翻了个身把发烫的脸埋进沙发,刚刚好像噌到一个硬硬的圆柱形的东西了。
      我伸出一只手把地上的靠枕捞上来垫在脑袋下,有手背噌掉鼻尖渗出来的热汗,身上在刚刚的运动中出很多黏黏腻腻细密的汗。
      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出汗,我也想去洗澡。
      我把脚往沙发的缝隙里使劲钻了一下,听着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头从沙发扶手钻出来靠在扶手上,看向沙发后面的格子窗。
      格子窗的窗帘没有拉上去,每个格子上面都有几片雪花飘过来贴着,然后被吹走,换一片雪花继续贴,像是雪花轮流过来亲吻一样。
      一切的一切都很喧闹又安静,是抚慰疲惫大脑的最佳白噪音,况且屋里温暖的要命,不需要盖被子也享受的快乐。
      广东可不这样,一年三季都是热的,剩下的一季会突然变得湿冷,就算盖上厚厚的被子那该死的又湿又冷的风也会从脚底,从头顶,从被窝的缝隙里使劲钻进来和你拥抱。
      没有雪的冬天令人讨厌,可大汗淋漓的夏天也不会让人讨喜。
      冰岛就很好,有风,有雪,还有火山,更别说还有美丽的极光和那世界尽头般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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