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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师尊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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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李慕儿眼都没睁,身体依旧定着原本的姿势,悠悠开口,“要是连这点纷扰都经受不住,还怎么修炼心境,又如何让自身到达更高的境界。”略为拖沓地说完,就见一些柔和如萤火的淡紫色光斑缓缓凝聚、蔓延,最终包裹住了她的全身。
君澄境摇了摇头,浅浅一笑,似不以为然,却又没法真正反驳。他遂跟着闭上双眼,调整状态,使呼吸变得更加匀细、深长。
两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入了定”,不远处的何枢与翠墨可谓是将整个过程看得一清二楚,便难免被那由此而生的联翩浮想所干扰,放缓了手中的活。
翠墨忍不住,伸手打乱何枢那略显呆滞的目光:“诶,这段日子你有没有觉得,境师兄对慕儿姐好像很不一般呢。他这算不算叫‘铁树开花’?”说着,她脸上不禁浮现出了这个年龄的女孩对此类事件特有的复杂情感——好奇、期待、羞涩,相互揉杂,从而演化成了一种新的“难以言喻”。
而何枢却因着对师兄的了解,径自发出了非常“单纯”的慨叹:“那不因为她可算是宁熠师兄口头送来的人嘛,师兄怎么不特别照顾?”
每每听见他在这句话中特别强调的那个名字,翠墨都会下意识地试图在脑海中搜索与之相关的记忆,但最终结果每次都一样,只是多年后残留下的一道模糊背影……“你还记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何枢轻叹一声,握紧手中的药杵,加重了捶捣的力度,“每次问起这个,就听师兄夸他是多么多么潇洒、直率的人,可我只记得我小时经常被他惹得哇哇大哭……还有他离开的那段日子,师兄先是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了整整两天,后来又极力佯装自己是个没事人,却愈显得自己心神不宁,恍恍惚惚,仿佛得了书上所说的‘癫病’——”
见他说着说着,情绪越来越激动,翠墨放下手中乳钵,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是安慰,也是提醒,“好啦,一说到这个就这么大气,待会被师兄听见了,不知又该怎么训你呢。”
何枢的肩膀倏地耷拉下来,泄气般歪着头,音量是降低了些许,声色却更加忿忿不平:“你不见他那日走得多决绝……哼,潇洒直率?我看他那是懦弱自私!烟珃姐走了,难道伤心的就只他一个吗?丢下宗门所有人,他倒是轻松了,那师父师叔呢?那把他当成至亲手足的师兄呢!”
不知得“益“于冥冥之中的哪种缘分,说话间,他无意抬眼,满含愤慨的目光不由自主投向了自己低落心情的源头,可巧正撞上那人“入定回神”睁开眼,对视的瞬间,他便生理反应般的有了那种熟悉的、整个人都被看穿看透的感觉……
见他就像是干了什么亏心事般,慌忙避开了自己的目光,回归“认真”的工作,君澄境的眉头不自觉一蹙,但随后便仿若无事发生,云淡风轻地阖上眼,再度遁入了那片虚无。
看着何枢心虚无措,一副犯了什么大忌的样子,翠墨装不经意地开启了新话题:“对了,前几天给师父他们送去的叶信,有消息了吗?”
“嗯,那片叶今天早上才回来,师父回说已经入凤梧县城了。估计就这一两天能到家了吧。”
“那可好啊,今天十三,正赶上中秋。”翠墨笑笑,眼里流露出几分期盼。
“应该是算好的吧。”何枢百无聊赖地将身子靠在桌沿,用手托住脑袋,双眼试探着朝君澄境一瞟,神情还算“乖巧”,但嘴里却不自觉又换上了那带着几分怨气的吐槽口吻,嘟嚷道:“唉,他们当时说,要让我们试着挑挑大梁了,结果一走将近四年,却是把师兄累着了……”
翠墨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尊清神态清闲、淡然的“雕塑”,“……我看还好吧,平常也没什么特别的,即便真有事时,他也是忙得不亦乐乎,何况我们还是有帮上一些忙的好吧。”
何枢无动于衷,仍旧一副懒散消极的样子,“我们真能帮上的有多少啊,那邢师兄又是个不爱管事的,宗门大小事几乎都靠师兄打理……你说师父师叔是怎么想的,想让后辈传承家业,也不能这样没心没肺,就一股脑把所有都塞给我们吧。”
知道他就是这样,一旦产生负面情绪,整个人便很难主动调整回到正常状态,翠墨无奈笑笑,用手指狠狠顶了下他的额头,“你呀,就是人后大胆,若是师父他们在这,看你还敢不敢这么说!”
话音未落,就听医馆里突然传出一阵惊喜的欢呼:“师父师伯,你们回来啦!”
众多人的嗓音混杂在一块,大大地提高了这句话的可信度。
院中,除了真已闭目塞听的君澄境和李慕儿,其他所有人都是在不同程度的一激灵后,猛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接着,却就像被施了定身咒般,愣在原地,似屏息等待。
“哈哈哈,我和你师父在路上还打赌赛,说今天坐诊的是哪伙人呢,他猜洞明舫,我猜隐元亭~”
听到这无比熟悉、亲切的笑声,尚未见其人,弟子们便纷纷上前,以致那一胖一瘦两个身影还没走出医馆,就已经被团团围住。何枢回过头,不可思议地看向翠墨:“你这嘴开过光的吗?是作了什么法,就把师父他们给召回来了?”
翠墨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瞟了他一眼,而后也“随大流”,起身奔向两位老人。
就连平日里十分矜重,一直在同门面前摆着大师兄架子的邢天起,都舍下了难得的看诊机会,“擅离职守”,跟在了他们后面。“师伯,那你赢了,有什么好处啊?”
“赢的得给输的捏肩捶背嘞~”游岳一边说,一边挑衅似的捅了捅师弟的胳膊。
羁空直接给了他一拳,“行。捶了。”
直到这时,何枢才成功挤过了周围二十多个人,来到那“全院焦点”的面前,“师父师叔,好想你们啊——”他张开双臂一扑,十分亲昵地搂住了自己刚刚还在吐槽的两位老人。
“噫,多大啦,师弟师妹们都没你这么肉麻。”游岳极度嫌弃地别过了头,手却在他后背上,哄孩子般爱怜地轻抚。
“唉,都长大啦。”羁空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就数你长得最猛,都快认不出了。”
看着这简直令人切齿的大型卖乖现场,人群里不知是谁,突然为大众发声:“师父师叔,他方才还在说你们坏话呢!”
在一片闹腾中缓慢向前移动,游岳终于看见了那在檐下打坐的君澄境,和离他不远、也正处于虚无状态的那个女孩。“那位,就是你在信中提到的李慕儿?”
何枢点点头,直接报告在信中没说明的情况:“十二正经因幼时中毒受损,气血虚实夹杂。师兄为她治疗,教她导引吐纳,如今已修复了足太阳膀胱经。”
游岳看着那片浮动的紫色光斑,似在琢磨什么,眼中还透着一丝赞赏的意味,“短短一个多月,就从无法运真到了后天二重,这可以说阿境的医术又有不小长进,也能说这姑娘……不是一般人啊。甚至已经能靠运真收聚元神,清净七窍、神思了。”
羁空摇了摇头,神情似在故意吹毛求疵,“不,她的七窍灵感还是半开半阖着的。”他好像从来就没彻底肯定过一个人。
游岳斜乜着眼,煞有介事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看你那样,嘁,好言好语的夸人一句难道就会病了不成?阿境都有点你的样子,搞得你是他师父似的……”声色越来越不友好,特别是说到最后半句,甚至可谓嫌恶。
“孩子会长成什么样的人啊,言传身教、潜移默化固然重要,但有时,根本还是得看他的天性嘛。我倒不想孩子们像谁,只要,像他们自己就够了。”
瞥见周围不少孩子都为此露出了深以为然的表情,游岳不服,傲娇地别过头,摆了摆手,“好好好,就你说得出这大道理~哼,随便吧,反正如今这些孩子个个都甚得我心,也不管什么像谁啦。”说完,他就近搂过身旁两个孩子的肩膀,突然感慨:“将他们养育成人,教会他们立善心,守本心,我们也算是,不负重任了吧……”
他特别加重了那个“算”字,毫无征兆地开始伤感。见状,身边几人纷纷伸手摸了摸师父的后背,下意识学起小时候,那双经常在抚慰、鼓励自己,粗糙却无比温柔的大手。
虽也曾想象过老了以后,“风水轮流转”的画面,但游岳怎么也没料到,它会“转”成这样,这几乎已“习惯成自然”的“摸背杀”,有一天竟会被孩子们反用在了自己身上!他猛然为自己感到羞耻,觉得自己实在太过矫情……
由于所处位置和角度提供的便利,翠墨一直注意着游岳的神态,至此,她实在看不下去,用胳膊肘捅了捅何枢:“师父老是往境师兄那儿瞧,有心事似的,要不要将他们唤醒啊?”
相信她察言观色的能力,何枢故意提高音量道:“诶,师兄这次凝神怎这么久?师父,我和翠墨去将他们唤醒啊。”说完,便直接朝檐下那已“与世隔绝”到竟产生几分挑衅嫌疑的两人走去。
几缕真气隔空传输,分别进入到了那蓝、紫两道“结界”之中,轻柔地挑开那由光斑“织”成的帘幕,使其逐渐散去。
李慕儿就像个没睡醒的孩子,不情不愿地睁开双眼,猛见翠墨站在面前,带着似别有深意的笑容看着自己,一时尬得不知该作何反应。
相比之下,君澄境则是以可谓非人的速度直接恢复了清醒,领会何枢的示意,起身走向院中热闹的人群,随之扬起了微笑,“师父,师叔。”
“阿境嘞!””游岳将整个人展开成了一个“大”字,迎接向自己走来的爱徒,一把抱住他,“这几年,可累着你咯——”
“不累。很多事情,我都交给师弟师妹们,他们都处理得很好。”君澄境被搂得几乎快要窒息,努力以正常的状态说完这句话,他终是难以克制身体的自救反应,委婉地“挣脱”了那老当益壮的怀抱,“……师父,您的臂力,可谓有增无减。”
“哼!”游岳立马松开了手,故意瞋目,斜眼瞪他,“他们我都抱了,就你会这阴阴阳阳的说你师父……”
“你啊~”羁空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可粗、壮啦。”
李慕儿听着翠墨介绍,同她一起走到了两位又要开始“互相伤害”的老人面前,十分拘谨地低首垂眸,道了个万福:“师父,师叔。”她抬眼看了看周围的人,似顿了一秒,忽然想起什么,“小女李慕儿,字思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