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哄师尊找上门》陌晚寻舟

9、你甘心吗

　　容九礼缓缓抬眸，抿了一口茶，如清风一样的声音徐徐道：“今日所学之诀乃凝气。”

　　“凝气？”

　　“一如你眼里所见，气蕴来自各方各物，凝自然之气为实体，可作药用，你可知药理？”容九礼站起身来，带着黎晨徐徐往屋外走去。

　　“阴阳相生，温寒交解。”黎晨一口利落地回答。

　　容九礼挑眉，倒是没想到她竟说得如此精简，带着黎晨出了庭落，步入后山一处平整的地缘。

　　这时他掌心一摊，出现一株包心花，“你可见它的气蕴为何形？”容九礼注视着她的金瞳，眼里倒是一番打量。

　　“红丝状，连着包心。”黎晨认得这株药草，名为落心花，有护心的功效。

　　容九礼颔首，随后黎晨只见他手心的红丝气蕴顿时散开来，最终凝聚为一粒红球，继续道：“这就是凝气，用自身气蕴与药草核心部分掺入，将其气蕴凝集为实体。”

　　他递了一株落心花到黎晨的手里，让她尝试一番。

　　黎晨盯着落心花四周逸散的丝状气蕴，丹田运气，察觉到灵蕴在身体里流转，汇聚掌心延入落心花，可是却没有一点变化。

　　她蹙眉看着那片红蕴，她还偏就不信了，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红蕴，一直催动着体内的气蕴往落心花去，反反复复地尝试。

　　不知道师父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知道最后她成功的时候刚抬头，眼前就没了人。

　　烈阳逐渐晒人，忽而不远处一阵剑鸣的声音，还时不时闪过寒光。

　　难道师父还藏了这一手？

　　黎晨带着好奇心上前去，拨开云草，倒是出乎她的意料，竟是昨天师父救的那人！

　　肖迟眉眼横凉，手腕凌冽持剑翻转，一招招剑式破空而转，突刺并退而旋身，黎晨心里莫名地觉得这套剑法下来倒是舒气极了。

　　她的手不自觉地放到腰间的佩珠上，手痒细细地摩挲了一番。

　　就好像，她也可以。

　　这样的感觉并非没有源头，曾经日日提剑舞剑的身躯，如今因为剑灵魄受损，甚至无法与自己的青玄剑共鸣。

　　这时肖迟敏锐地察觉到黎晨的出现，凌冽的双眸射过去，提步一剑刺过去，一闪而过的寒光甚至带着无由的恨意。

　　黎晨顿时金瞳一滞，在剑尖即将刺到脑袋时，四空瞬时凝滞！

　　而下一瞬鹤袍一闪而出，黎晨措不及防地被带离原地。

　　“师父？！”黎晨抬头就见容九礼眼里盯着肖迟的严肃，朱玉扇一挥，凝滞的气重新流转。

　　只听他冷声对肖迟道：“小徒历练不精，恐怕受不得剑座恐吓。”

　　“徒弟？”肖迟收剑入鞘，那原本带着恨意的眸忽地消散了一些，看清了黎晨的长相才回过神来，才道：“抱歉，认错了。”

　　黎晨落到地上站稳，被容九礼护在身后，不由得一愣。

　　“剑座刚恢复，还是静养为好，云栖居可是有何不适？”容九礼沉稳地问道。

　　肖迟诧异地看着容九礼，倒是没想到他的变化如此大，摇摇头，随后道：“你徒弟资质不错，可惜。”他再次瞥了一眼黎晨。

　　小小年纪，竟与剑座之境一劫之隔，可惜陨落，世间又少了一个这样的天才，上一个让他感叹如此天才的，还是八百年前的木氏掌门之长子。

　　不过她的剑灵魄有些奇怪，不似正常陨落。

　　容九礼手握的朱玉扇滞住，清浅笑道：“看来剑座隐退这些年功力精进不少，吾倒是好奇，究竟是何人能对剑座下如此毒手？”他剑眸里透着深究的打量，全藏在半眯笑的眼里。

　　肖迟闻言顿时沉默下去，眼里划过挣扎甚至仇恨，良久才冲容九礼哼声道：“容神医倒是越来越像老神医了。”什么都要问一嘴。

　　他在心里吐槽，随后无由地走了。

　　容九礼不以为意，而黎晨听得半知不解，就好像这两人各说各的，打黑球。

　　“师父，我的剑灵魄还能恢复吗？”黎晨迟疑望着肖迟刚才舞剑的地方，问道。

　　容九礼滞言，摇头解释道：“若是正常陨落，吸取灵石宝器的灵蕴修补剑灵魄即可，可你不是。”

　　黎晨闻言心里一惊，她摊手看着手心里的黑气，问道：“是因为这些黑气吗？”

　　容九礼颔首，却又摇头道：“不止黑蕴，还有天劫封印，再加上渡劫受损，想要恢复如初，几乎不可能。”

　　黎晨垂下凤眸，心里划过一阵空落，而容九礼看着她眸底闪过的失落，蓦然无言，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一天过得很快，下午如常去牧梨长老的课堂上习字，直到措不及防地被牧梨长老黑脸盯了她半天，她才想起来，原来她忘记了昨日罚的字......

　　待她补完，窗外早已傍晚，暮色中星点扑朔，吹灭了明烛，出了书堂。

　　她垂眸看向手心里的黑蕴，叹了一口气，她还是在意，或是说，她希望甚至是渴望剑身划破空气的肆意。

　　好奇怪，恍如她一直都该拥有一样。

　　她回到横归山的庭落外，鬼使神差地折下一根树枝，循着记忆中的身法，挥舞手中的树枝，枝叶抖落，时而凌空，时而划地，直至彻底结束，她空落地伫立在原地。

　　剑灵魄一片虚无，让她无由地感到惶恐。

　　四周本该寂静，却响起了三两稀碎的掌声，“仙祇的剑法，倒也不错。”黎晨猛然回头，只见是肖迟，与白日不同，他耳边挂了根小辫，松散地与冠发束在一起。

　　他的眼里依旧凉薄，只是没了那缕恨意，甚至还洒脱了一些。

　　“剑座好眼力。”黎晨滞声，垂眸却没再多说，准备离开。

　　“这么好的天赋就惨遭陨落，你甘心吗？”肖迟冲着她的背影说道。

　　黎晨顿在原地，身形隐隐不稳，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可不甘的确在她的眼里流转，随即加快了脚步。

　　肖迟一见她的反应就猜了个七七八八，撇笑一下，毫不在意地说道：“堂堂剑尊陨落，如今就要放弃曾经这么不易的修行，真是贻笑大方。”

　　很显然，激将法，但很有用。

　　黎晨心里堵着闷，她明明只是一个医生，放弃并非是她亲身经历的修行又有何难，可......一旦这样想，心里无由地一阵慌乱。

　　她滞留在原地，却不禁握紧了衣袖。

　　“传闻有金蕴，可强灵魄，助修果，必能助你。”肖迟略带凉薄的眼轻扫了黎晨一眼，就抬步离开。

　　“剑座为何与我说这些。”黎晨连忙问道。

　　“今日将你认成了仇人，歉然罢了。”肖迟随意扔下这一句，便彻底消失在黎晨眼前。

　　原来如此。

　　且不说金蕴是不是真的可以修补剑灵魄，他的神情从头到尾也不似说假。

　　直到回到庭院，她取下腰间由青玄剑化形的佩珠，杵着书案仔细端详。

　　佩珠刻有肆意的纹路，她很熟悉，连气息也是，隐隐触动她心底的渴望，某一天，她总会让青玄剑重新化形回来，提着它肆意江湖。

　　不过她心里仍旧不解。

　　一是师父说无解，而是肖迟剑座说有解。

　　而通常来说是没有绝对的无解，所以她宁愿尝试一番，或许要......瞒着师父。

　　......

　　九秋庭弥散清桂香，夜色入茶内涟漪。

　　“就算是你，也不能帮她恢复剑灵魄么。”肖迟神情淡薄，摊身半仰头注视那轮弯月，问道。

　　容九礼剑眸垂下，抿了一口温凉的茶，唇齿轻启，摇头道：“剑座隐退这七百年，良善倒是一如既往。”

　　肖迟无由地嗤笑一声，眼里却是自嘲的意味。

　　容九礼见状，续道：“她陨落的缘由吾不得知，但封印她剑灵魄的天劫，无人可解。”

　　“那金蕴呢？”肖迟那双凉薄的眼忽而提起兴味。

　　闻言，容九礼捻杯的指尖颤了一下，同样清冷的眼神对向肖迟，无声几秒，随后笑道：

　　“金蕴不过是当初乱世所编造的假物罢了，自仙祇顶替七虞，逍尘分崩离析之后，三宗重新鼎力，大势渐稳，金蕴这个借口就该消失了。”

　　“胡言。”肖迟哼声低叱，倒下仰观那轮明月。

　　容九礼没有理会这句话，只是捻起玉杯，缓缓吹荡茶面，“她就算没有剑灵魄，同样能有更好的前途，她医灵魄的天赋在这世间绝无仅有，也是唯一能继承气蕴医术之人，剑座又何必担忧。”

　　“所以你根本就没有打算帮她，是么？”肖迟凌然问道。

　　“她会成为神医谷最有名望的下任神医继承人。”容九礼神色自矜，又抿了一口茶，掩眸看不清思绪。

　　肖迟不屑地暗骂一声，甩袍便走了，只留下一句，“云栖居明日让何掌司给本座配点酒，最好要竹叶青。”

　　容九礼叹息一气，起身看向那轮弯月，光亮正巧没落于黑云间。

　　......

　　大抵是黎晨揣了心事，次日早早便醒了。

　　还未等铁公鸡打鸣，她便换好一身浅绿的便衣，就在院落里折了一根树枝，手起枝落，重新练上了剑法。

　　随着衣衫剑舞，黎晨对于恢复剑灵魄的执着越来越坚定。

　　怎料不远处，一席鹤袍藏匿于暗处，将她舞剑的身形都看在眼里，剑眸思绪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