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小狗》忧人疑

9、第 9 章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过着，梁俞成给宋北打了半个月饭，倒也习惯了，有种养小狗的感觉，给他打饭就吃，除了有点挑食。
　　这么一想，梁俞成再次看着宋北在他面前吃饭的时候，目光都散发着慈爱，有种欣慰的感觉。
　　转眼也到了九月中旬，临近中秋节，意味着团圆，意味着放假，意味着回家。
　　高帅在学校的盼头就是这个了，而他终于熬到了放假的前一天晚上，简直感觉身上的尸斑都淡了。
　　宿舍熄灯了。他还是睡不着，躲避了宿管阿姨的巡查。高帅难掩激动。
　　”家人们，放假了！"他兴奋地说道。
　　张与然无意间泼他冷水，“不是还有一天吗？”
　　高帅一点都不在乎，“反正明天就回家了，让我想想这三天怎么玩呢。”
　　“学习，实现弯道超车。"班长不愧是班长。
　　高帅恨铁不成钢，”班长，你已经被洗脑得很彻底了，难得的假期也要劳逸结合，对自己好点吧。“
　　张与然貌似觉得也有道理，他说："我可能回老家吧。”
　　梁俞成枕着胳膊，借用走廊流进来的那点光在黑暗中看了眼对面的宋北，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那身影一动没动。
　　“成儿，我们出去约会吧。”高帅还是这么语出惊人。
　　梁俞成换了姿势，平躺了回来，还似乎轻叹了口气“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女朋友吗我的帅。"
　　”为什么？“高帅虚心请教。
　　”就你这样说话，别人迟早以为我们是基佬。"
　　高帅:“……”
　　”噗。“张与然没忍住笑了，好像唤醒了什么记忆，他想到什么，“宋北是不是睡了，我们不会吵到他吧？"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宋北动了一下，"没睡。"
　　高帅对宋北非常有探知欲望，听到他没睡，他又问，”北哥，假期怎么打算？"
　　“……不知道。"宋北说。
　　高帅一听，立马帮他安排行程，”我知道，要是你无聊的话，可以邀请我们去你家的别墅做客。“
　　"……随便，反正我家里没人。”宋北说。
　　“那你家人呢?"高帅没多想就脱口而出。
　　”我爸出差了。"宋北有问有答。
　　“那你妈妈也不在家吗？”张与然开□□雷。
　　宋北沉默了，宿舍里一时寂静，他缓了很久才开口，“……她去世了。"
　　张与然听完差点从床上弹起来抽自己两个嘴巴子，他结结巴巴，”啊……对，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然后他整整失眠了一个晚上。
　　“没事，习惯了。”宋北平静地说道。
　　宿舍静得像无人之地，连平常喋喋不休的高帅都噤声了。
　　张与然更是想以死谢罪，叫你多嘴。
　　梁俞成也没想到是这种答案，他收起一贯无所谓的腔调，很认真地问道:“要不要来我家？”
　　好像有点奇怪，他又补充道："吃月饼。“
　　其实月饼哪里都吃得到，只是他需要一个理由。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样说了，在听到他说一个人以后。
　　宋北没有说话，梁俞成怕他拒绝，先发制人道："那行，明天收拾两套衣服就行了，睡觉吧。“
　　”我没说同意了。“宋北说。
　　梁俞成打了个哈欠，"好困，晚安。”
　　高帅也跟他一唱一和，"一定记得带内裤，成儿的尺寸可能有点不适合你哦。“
　　宋北的注意力被分走，也没再纠结同没同意这件事，他冷笑一声：”瞧不起谁？"
　　无人应答。
　　梁俞成忍着笑没再说话。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总算是熬出头了，高帅如同笼中鸟一样破笼而出，迫不及待地就收拾好了东西。
　　“终于——放假了！”
　　梁俞成也不知道三天假眨眼的事情他在激动什么，对比之下，他显得十分淡定，还不忘提醒宋北，"少爷，东西收拾好了没?一会儿我们要坐地铁回去，动作快点啊，下班高峰期人可不少。“
　　"……我——”宋北想说算了，高帅急得就快要把他扛起来了。
　　“走吧哥哥，犹豫就会败北，走了走了。”
　　没有宋北拒绝的余地，他半推半就，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到了地铁上了。
　　这是他第一次坐，感到有些新奇。
　　好在人还不是很多，他们找了一排位置坐下来。
　　高帅还要转线，于是在半道就跟他们说再见了。
　　“怎么样，第一次坐吧。”梁俞成说。
　　"嗯……“宋北点头，"还行。”
　　宋北想到要去他家，有点不自在，“我这么去你家，会不会太突然了。”
　　梁俞成十分放松，“没事儿，我妈他们会喜欢你的。"
　　"……哦。"
　　梁俞成头一次见他还有这么局促的样子，他伸手一揽他肩膀，坏笑道：”哎，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的呢。见家长而已这么紧张？“
　　宋北冷漠着脸，”我看你以后少跟高帅玩吧，你们两个人说话真容易让人误会。“
　　梁俞成放开了他，随意把背靠在位置上。
　　他跟高帅大大咧咧习惯了，一点不见外的拿起宋北的手腕，用自己的手围了一圈，那纤细的手腕松松垮垮的在他掌心里裹着。
　　梁俞成还开始量起来了，光滑的触感让他啧啧称奇。
　　”你怎么跟个女孩子似的，手这么小。"
　　宋北听完脑子嗡的一声，像是断了根弦。
　　"你怎么这么好看……嗯？让我摸摸，别反抗……这里没人会来……"
　　他刻意回避的记忆此刻如雨后春笋般不断冒出芽，尖端戳着他的心，像是又重新回到了那个阴暗的雨夜，他被人拖拽在肮脏泥泞的路上，任凭他怎么呼喊，那双粘腻粗糙的手始终在他身上抚摸着他……
　　宋北全身痉挛，呼吸明显粗重了起来，他不断地往下咽喉咙，觉得口腔变得无比干燥。
　　梁俞成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宋北好像控制不住地在发抖。
　　车厢里并不热，他的额头却冒着冷汗，目无焦距地盯着某一处，这是一种极度恐惧的表现。
　　"……你怎么了？"梁俞成越看越不对劲，叫他也没反应，“宋北，宋北？“
　　梁俞成皱着眉，只见他嘴唇都发白了，嘴皮子都在抖，嘴里还在重复呢喃着什么，”滚开……别碰我……走开……呃——“
　　他难以自制地哽咽了一声，像是十分痛苦，眼睛都红了，仿佛一碰就碎。
　　梁俞成开始慌乱起来，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他尝试让他冷静下来，也不管周围人诧异的目光，一把将人搂在怀里安抚，"没事了，没事了，我在，我在这儿………“
　　也许是他的安抚起作用了，宋北把头窝在他的脖颈处，手里还死死抓着他的衣服。
　　他的意识逐渐清晰起来，双眼茫然的情绪慢慢褪去，他闻到了梁俞成身上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好像在哪儿闻过。
　　梁俞成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只觉得锁骨处好像灼下了一滴泪，但烧得却是他的心，他感觉心口火辣辣的。
　　宋北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此时他的样子十分狼狈，看着脆弱易折，不堪一击。
　　他沾着泪痕的脸上带着孤倔，眼里布满鲜红的血丝，睫毛被打湿了一点点，漆黑的眼珠被水浸染过后变得更加干净澄澈，只是里面什么都没装下。
　　虽然不合时宜，但是梁俞成还是想到了，他就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茫然，无措，惊惶地看着这个世界，小声呜咽着等待救赎。
　　宋北差不多清醒了，他看到梁俞成担忧的眼神，还有无声的询问。
　　可他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再回答什么，只摇了摇头，垂头丧气地盯着地面。
　　他还是没有走出来，还是被困在了那个孤立无援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