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妖妃却和昏君合作之后》云缠山水

1、皇后沈白檀

　　载兴年的皇宫是裕朝历代皇帝中最空旷的，也许是因为载兴帝登基时还未及冠。
　　而这前一天，十月十五日下元节，才正正是他及冠的日子。
　　满宫妃嫔，便是加上昨天新添的一位文妃，也坐不满皇后宫中接待后妃贵妇的两列座位。
　　端坐在主位的皇后穿着款式简单的衣裳，装扮素雅，眉眼间的温柔很是平易近人。
　　“既请过安，各位主子无事也就回宫吧。”
　　皇后身边的嬷嬷莫芜发话了，座下的几位就想起身辞行了。
　　皇后沈白檀出身沈氏，沈氏一族向来以宽和示人，皇后上任第一天就给宫规改了宫妃的请安时间、宫人的上工时间，这得到宫人们的一致称赞，在宫外也掀起一阵美誉。
　　贵人、美人们辞行的话还没说出口，坐在皇后左下手最近位置的丽嫔抢先道：“娘娘莫怪臣妾心直口快，今日请安，怎么不见昨日进宫的那位文妃呢？”
　　皇后淡淡地看向她，“文妃因家人多行无偿教化的善事，昨日为了庆贺陛下寿辰，又捐赠了三千套书给各州府书院，陛下念她亦有善心，嘉奖她免去许多俗礼。”
　　丽嫔听到“三千套书”，猫儿似的眼睛微动，下巴一抬就要说话，她身后的侍女松果即刻弯腰在她耳边道：“娘娘，按本朝书籍计量，这明面上拿出来说的套书，应当是翰林院修订的五十五书为一套。”
　　丽嫔眼睛又转了回来，听得糊涂了，她自小不擅长读书，松果是自小侍奉她的人，常替她做夫子留的作业，“那该是多少本呀？”
　　偏她嗓音尖甜，又不降低音量，教在座众人听了个正着。其中年纪最小的许美人拿手帕捂着嘴“噗嗤”了一声。
　　丽嫔刚要斜瞪一眼过去，正好看见从门外转进来的裙摆，杏粉洒金的裙摆被来人走路的步子踢开，从赤红的无袖斗篷中轻盈飘出。
　　丽嫔那一眼刀没扎着许美人，被来人用气势压成了一缕清风。
　　她大跨步走到堂中，对皇后浅浅一屈膝就站直，她身后跟中同样穿粉衣的四位侍女端正地行过拜见礼，她们与宫中近期统一的青绿宫衣不同。
　　金络扫过一眼堂内所有人，现在皇帝晔执的后宫成分并不复杂，只有五人，但皇帝暗中透露过要开放后宫名额，这之后还不知道要被各家塞进多少人。
　　不过，不管来多少，都不会是她争宠的对手，若那昏庸皇帝实在不中用，少则三年，多则五年，她就扶持幼主，并把皇帝换下去。
　　“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点头，“文妃来了，坐到本宫身边来。”
　　“多谢娘娘。”金络解开斗篷的系带，身后的宫女从她肩头取下斗篷，在臂弯进行简单折叠。
　　“本宫还在家中，和你姐姐金柯参加过诗会，你姐姐是个文采学识都出众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家姐现在工部做四品的修事长，她做有几样新事物已经用在了百姓生活中，现在过得很开心。”这是随便一查就能知道的消息。
　　闻言，沈白檀眼中闪过一抹惊喜，金络觉得莫名，还想再仔细观察，沈白檀却是又挂上半真不假的微笑。
　　“能做到女官的四品，在工部也算有不小成就了吧？”
　　金络顺着女官的话题，夸了几句这女官制度的好处。世外修仙之界和俗世的密不可分而带来男女差别不大的观念，修仙之界日趋稳定的今天，裕朝甚至发展了六百年男女同朝的吏制。
　　裕朝还借此安稳的良机，废除了前朝的匠籍，现在的匠人都是雇佣制，匠人们生活有了保障，更多的人愿意去发展工业了。
　　但是那些人，金络想到这里，垂眼挡住沉思，可惜他们更多是为了有资源去求仙寻道，或是为了自己脱离俗世，或是为了子孙能够成为修行者，成为那些在他们眼中高人一等的修行者……
　　听了来人和皇后一套互相问候的话术过后，众妃嫔知道这位就是“文妃”金络。
　　她身形丰腴高挑，乌发全部盘起，堆叠出一个精巧的发髻，正中戴贝母花金丝攒珍珠冠，两侧向后压六尾金凤衔珍珠钗。杏粉衣裙的款式不出众，布料却是众人没见过的，静止时亦有浅浅流光之感。
　　再看她的容貌，竟无一点被华丽装扮所夺，长眉坚毅，白肤透粉，目睛漆黑而亮，通身气派沉静大方。
　　待她落座在皇后右下的座位，刚才想辞行的人都暗暗好奇地看向她，也不走了。
　　皇后看着金络，右手搭上椅子旁的茶桌，身体也微微转向她，一派亲切的样子。
　　“文妃妹妹昨日进宫，陛下却在宗庙祭祀，这说来是不该，但司星处呈上来的疏文说十月十五这日子于妹妹是大吉，本宫只好定下这个日子，赶这个巧了。”
　　皇后好声好语地解释，金络接下她给的这个面子，与她目光相接。
　　“能与陛下圣诞同一天进宫，确实是大吉。多谢娘娘为我操办了。”
　　皇后微笑起来：“妹妹的临光殿住得可舒心？”
　　“舒心。”金络用侍女递上的银叉吃了一块糕点，一副被食物堵嘴的样子。
　　“住得舒心就好，妹妹日后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去内务府取，若有为难的，便和本宫说。”
　　那糕点做成一小口的形状，金络三两下就咽下去了，再喝口茶润一润，她才应下皇后的话。
　　两人慢条斯理地说着车轱辘话，把彼此对应上了传闻中的模样。不消片刻就到了巳时。
　　门外有个宫人来报时辰，皇后便道：“各位妹妹坐也该坐累了，本宫也就不留你们了，各自回宫去吧。”
　　金络和几位妃嫔俱起身行礼，站在了一处，就更显金络出众，她还比其他妃嫔高大半头，武将家族出身的丽嫔仅到她的耳根。
　　金络仍是浅浅一屈膝，也不多假意客气就转身，身后的侍女为她披上斗篷。
　　青砖垒起的宫墙框住了天，降朱宫的飞檐上挂了沉重的铜铃，被风吹得轻微晃动，细碎但古朴的铃音传向四方。
　　裕朝皇都十月的风就大得很，金家在六江府以南，十一月底才是晚秋，那时就有这种将枯叶刮落一地的大风。
　　金络快步地来，也同样快步地走，将几个贵人美人都远远拉开，出了降朱宫，坐上轿子，她便闭目养神。
　　宫内分派给她用的仆从被她挑了几个用以带路她去各处，或者她手下的人去各管事处办事。剩下的都退回内务府，直说她更使得惯从家里带的。内务府又分说那些还可使做粗活，临光殿不小，花草树木都需要人侍弄。
　　金络再一想，便将她们留下了。她带的十四个侍女都是金家养给她的护卫，练就一身霸道的内家功夫，四个在明面做侍女，十个做暗卫，可顾不上维护临光宫的景致。
　　带着观察皇帝的任务进宫，而这宫中后妃明面上都与调查一致，后续再防着也不难，金络心里松快了。出了皇后的降朱宫，金络不再刻意绷着冷脸，她眼角眉梢流露出几缕自在和风流。
　　和皇后的初次接触，让她认识了这个沈白檀的滴水不漏和心思缜密，只是不知，她竟与姐姐有交情，姐姐也从未提过沈白檀。不过，姐姐的心思一向专注于公务，再多也是分与家人……
　　“主子，临光殿到了。”护卫队之首是南音，她伸出手臂让金络扶着下轿。
　　金络扶着南音的手臂下了轿，走进朱门。
　　“南秋将我带进宫的物品单子找出来，挑出可送礼的，拿给我过目。”
　　金络身后的侍女之一应了声，“是，主子。”
　　南音：“那主子到书房看吗？”
　　“奴婢们将临光殿的书房收拾好了，您在府中的书也搬过来了。”
　　金络颔首：“那就去书房。”她又略一思考，“再把我那楠木棋盘摆上。”
　　南音恭敬回道：“早已摆上了。”
　　此时金络感到了一丝犹在家中的轻松，这能很好地安抚她早起去见皇后的烦躁。
　　当她卸下钗环，换了更柔软的长袍，坐在书桌前，手边是金家人都喜欢的茶时，金络有了这与闺中生活无不同的错觉。
　　但不久，这种惬意便被打破了。
　　殿门外有年轻太监来通传，道是皇帝已回宫，正摆驾临光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