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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电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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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德一带着小刘返回金龙豪庭,保姆孙阿姨仍然在那儿。她远远站在另一栋别墅前看着黄色警戒线,这些横条代表的意义,对她来说是沉重的。
看到花坛后出现的魁梧身影,孙阿姨燃起了希望,忍不住往前小跑两步,关切地问:“警察同志,抓到犯人了吗?”
“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小刘立刻说。
张德一领着这位温和的女士进入二楼衣帽间。赵晓云的衣帽间是时下流行的开放式设计,面积有一百多平米,当中做了隔断,其中一面墙专门用来摆放那些珠宝首饰。
除了这面墙,其他都与案发前没什么不同。
痕迹科刚已经来过了,张德一请孙阿姨进来复原那面墙。
孙阿姨每天花大量时间维护这些名贵东西,她一眼就认出第三层最中间的“孔雀蓝”不见了。
这是她为了方便记忆自己给主家的珠宝起的外号。
小刘问:“还有其他物品丢失吗?”
孙阿姨肯定地摇摇头,“就只丢了这一件。”
张德一请她详细描述一下“孔雀蓝”,形状、设计、材质、颜色、质地都要尽可能地讲清楚。
小刘年纪轻轻身兼数职,掏出本子开始按照阿姨形容画素描。
来回改了两次,小刘拿给孙阿姨看,孙阿姨非常激动,点着纸说:“就长这样!就长这样!哎呀小伙子你手可真巧!”
偌大的三层带院豪宅终于全部勘察完毕,老朱擦了把汗,过来找张德一,小刘见他有话要说,连忙带着孙阿姨离开现场。
老朱摘下帽子扇风,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豪宅宽大的入户门,“老张啊,门窗围栏完好无损啊,这凶手不是从天上飞下来的,就是直接拿着钥匙大摇大摆走进来,再到厨房取了水果刀,一路摸进管家卧室趁着人熟睡把人杀了。该说不说,查下来感觉有点恐怖啊。”
张德一知道他的意思,现场总透漏着一丝怪异。保险柜完好无损,豪宅里除了那枚胸针值钱的不值钱的一样没少,这就不是为财而来。
与此同时,凶手作案过程中留下的痕迹还不如那对儿小年轻留下的多。
这说明凶手冷静、目标明确、且十分冷血,进门、找人、把刀插进胸口,离开———像是并不在意他人死亡。
但他又和高智商反社会类犯罪分子存在区别:他甚至不在乎犯罪现场,没有表现出强烈的“自我意识”,没有留下任何“自恋”的痕迹。
回警局的路上,小刘接到同事电话,说赵晓芸终于联系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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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的谈话持续了半个小时,宁徽离开前递给阿明一张名片,对明显不在状态的青年笑了笑,“感谢你们的配合,后续如果想起任何有关线索,请随时联系我。”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台阶,踩在平地正中间下水道口上,街道对面有两个老人正在张望,见他们出来,一溜烟跑了。
小李和宁徽并肩走出街道,“师姐,这要是真的,他俩可就有完美不在场证明了,但我总感觉很奇怪。”
“怎么奇怪?”
“我感觉他在撒谎,就那个男的。还有那个女的,魂不守舍的一句话也不说,就低着头摸那件皮草,不会精神有问题吧?”
“我看那女的才是正常反应,”宁徽意有所指,不过没把话说透。毕竟没证据之前一切都只是猜测,“有问题就查,办案就是件抽丝剥茧的辛苦事。走吧,去青青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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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明靠在门后,卡在门把手上的手掌心都握麻了才缓过神,他松开僵硬的手臂,背后发凉,才意识到自己惊出一身冷汗。
他知道自己的嫌疑还没完全洗干净,只要再给警察点时间,就能发现这中间有一个小时对不上,他得出去找找路线,提前想好怎么应对。
美美在昏暗的光影里低垂着脑袋,像是睡着了。
他太阳穴突突跳,嘴里发苦,口干舌燥。原本最放心不下美美说漏嘴或者顶不住压力坦白,现在他不会这么想了——美美在警察面前像泥巴人,嘴巴紧紧闭着,一句话不说。
不说话就行,不说话就找不到证据。
阿明抬脚擦开满地的烟头,捡起打火机踹在兜里出门买烟,顺便提前走走路线,好在下次询问里编的像那么回事。
不知不觉已经近中午了,阿明脸上冒出不少胡子。外头太阳挺大,他离开阴影站在马路上,感受寒意一寸寸离开皮肤,呼出口气。
事情走到这一步也没回头路了,就算他想回头……不…不会败露的,只要不开口承认……不不不,这件事和他们根本没有关系,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
不远处的草丛后,两双眼睛正盯着阿明离开。
“师姐,你说他要干啥去?”小李用气声问。他们本来都走出街道了,师姐突然改了主意,拉着他进了服装店换上身普通衣服,又绕回来蹲草里。
“估计要回犯罪现场,要不我们跟上去。”小李自问自答,眼睛眨也不眨,严阵以待。
“现场有人看着,再等等,我感觉那女的是突破口。”宁徽说。
美美几乎要睡着了。她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痛苦也隔了一层薄膜,听觉渐渐消失,嗅觉也渐渐消失。她的灵魂仿佛脱离了她的□□,轻轻漂浮在空气中。
一阵彩铃打破寂静,手机嗡嗡震动着,把她吓醒了。
美美抓起手机,这是她打工两个月买的时髦二手手机,方块屏幕上显示来电人名字:“爸爸”。
巨大的恐慌和绝望吞噬了美美,那种落在水里越沉越深的感觉又来了,她变得无法呼吸。
铃声一遍一遍响个不停,她不接就不肯罢休。
美美抖着手按下接听,里边飙出愤怒的辱骂,她爸的恨意歇斯底里:“街坊邻居对着老子指指点点!警察来咱家了!你姑大老远也给我打电话问钥匙的事儿!老子生你养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脸都让你丢光了!老子以后!出门都抬不起头来!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能有个坐牢的闺女!你就是死了!也比现在强!我告诉你.....”
美美抖着嘴唇挂了电话,一声抽泣,眼泪跟着决堤。
她崩溃地哭着,爬起来摸索着拿出珍藏了许多年的信纸和笔,趴跪在沙发上一字一句地写:
亲爱的姑姑:
你好!
她把“你好”划掉,又换一张信纸,这信纸特别漂亮,边角有淡淡的花朵,很贵。
她重新写:
亲爱的姑姑:
对不起!
是我和阿明犯下了错误,给你造成很大伤害,请你相信我不是故意的!姑姑对我的好,我只能来世当牛做马再报答了!
眼泪滴到信纸上模糊了字迹,她抽噎着写下自己的名字和日期。
写完以后,美美满脸泪水,咬住嘴唇把信撕了。
她心里的悲伤似乎随之消散,胸口一空。她爬了起来,把地上烟头啤酒瓶都打扫干净,桌上的垃圾也装好,异常平静地打开门,走过街道,扔到垃圾桶里。
美美回到出租屋,洗了脸和手,涂上唯一一支口红,把床单拽整齐,穿上最喜欢的鞋躺上去,拧开家里的老鼠药,一口灌到底。
宁徽和小李低着头,跪坐在草丛里拼拼图,旁边是大开的垃圾袋。美美前脚扔了,宁徽后脚就捡了回来。
拼图很快就拼好了,宁徽迅速看完,还没来得及高兴,脸色一变。
两人顾不上多想,跨过草丛就往地下室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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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刘抱怨:“师父,你这鬼鬼祟祟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过来□□搞接头呢!”
张德一把车停在拐角,“也差不多了,不准乱说话,听见没。”
小刘忙不迭跟上,心里充满了好奇。张德一在巷子里七拐八拐,最终来到一家不起眼的小门跟前,神神秘秘地敲了两下,里边出来一个带眼镜的老头,警惕地看着他俩。
张德一从怀里抽出一张纸递给他,“最快多久?”
那张纸瞧着有点眼熟,小刘惊呼:“这不是…”
脑袋上挨了一巴掌,他不说了。
老头扫他一眼,摊开纸,果然是“孔雀蓝”的素描画。
“二十分钟后来取。”
老头把门关上了。
小刘目瞪口呆,想不通他师父要干嘛,难不成要伪造证物?
还没等他开口问,只见张德一摸出手机,“唔”了一声,“你师姐来电话了,估计有进展。”
他滑开手机盖接听电话,宁徽的声音传过来:“师父,那女的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