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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尾声 ...

  •   愆期08/文也霁

      “就送到这儿吧,哥。”

      机场里人来人往,家属最多也只能送到安检口了。江期拉着行李箱,顿下脚步回身面对着唐谦。

      十三年前也是这个机场,但十三年前的唐谦只会背对他。如果非要乐观一点说,他现在是坦然的。

      这是迟来的坦然。这是非要悲观的说。

      唐谦嗯了声:“东西再检查一下,都带齐了么?”

      “带齐了,东西都在。”

      “那就行。”

      江期扭头看了眼安检处,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然后拉住唐谦的胳膊,“哥,等等。”

      他转头平静说:“还有事?”

      “哥,”那人抬起那对眼睛,杏眼里的情绪不太明显,“你知道你退学后,我是怎样的吗?”

      这是个好问题。

      毕竟唐谦退学除了蒋子林知道他是由于家庭原因不得不退学,别的人姑且只是短暂的意识到,有那么一个身影,似乎消失在了这个校园里。

      就如他走之前,蒋子林问他“你弟怎么办”,那江期是怎样的呢?

      没人告诉他唐谦退学了,不知道唐谦走到了哪里,唐谦所有的联系方式全部注销,他的世界里少了一个人。

      他的世界也就这么一个了。

      “江期,不去吃饭吗?”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教室里,笔尖在草稿纸上飞速滑动,口中礼貌而疏离的答道:“不了,你们去吧。”

      哪位同学说了声“好吧”,转身和身边的朋友边走边说:“这也太拼命了吧,学到连饭都不吃……”

      “诶,你没发现吗,自从唐谦走了后他就这样。唐谦又是他哥,他哥一走,他能不努力一点吗。”

      两位男生走下楼梯,其中不知道哪一位,突然叹了一声:“他除了性子没有之前唐谦混,但性格确实和之前的唐谦如出一辙。”

      “……像一块不会化的冰一样。”

      也像是他的影子。

      教室里的人都走了,江期放下了笔,怅然若失地对着花白的天花板发呆。

      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不知道唐谦还在读书没有。江期想,希望他还在读书吧。

      他侧了侧头,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有张轻微落灰的桌子。他看着那张桌子,那里似乎还坐着那个人。

      日落铺满了室内,江期细致地将那张落灰了的桌椅擦拭干净,最后略有些困倦地趴在桌面上。像以为出色的演出者到了中场休息,在幕后卸下他关于这个角色所有的伪装。

      唐谦走了,他也就成了无喜无悲的演员。

      头偏向玻璃窗,他的双臂枕着脑袋。碎花玻璃渗过来的光像是在泡沫里滚过,这是唐谦曾看过的光影。

      分手给他带来的痛楚没有言语可形容,唐谦再一走,他就像被钝刀割断了神经一样,疼,但麻木了。

      走了好。

      走了。好。

      “哥,我累了。”

      他把连埋到臂弯下,桌肚里有些用记号笔或者修正液留下的涂鸦。

      这是一件很无聊的事,但这些无聊的涂鸦中还有一些歪歪扭扭的文字,是之前坐这儿的人留下的可告人或者不可告人的秘密。

      有某某某喜欢某某,还有要和谁长长久久,以及逢考必过,更有写了一大排英语单词做小抄的。

      好平凡,好丰富的愿望。

      江期后来的剩余的青春,就像高山上的荒原一样,多的是贫瘠的土地和膈应的石头。他羡慕别人的活力生气。

      桌肚是铁质的,桌子在制造时将铁边向内收边,而在这边缘的罅隙中,有一角细小的纸片。江期那指尖抵着纸片一角一挪,那拇指大的纸便完完整整地展现在江期眼前。

      他不是有意要窥探他人的秘密。

      熟悉的字体和笔锋。这张纸很新,纸上的话语简短:

      “祝江期幸福。”

      落款,唐谦,2014.10.25。

      是去年,他们刚分手一个周。唐谦再也没来过的那天。

      这算什么?

      迟来的祝福,还是迟来的痛感?

      要是江期不来这坐坐,不来看这些无聊的涂鸦,没能发现这张纸条,那这又算什么?

      全都是冥冥之中的东西。

      知道唐谦走了那天他没哭,月考考差了他没哭,找到亲生家人说是要他高考后要到加拿大去时他没哭……

      江期再也忍不住了,他紧握那张纸条,无可抑制地哭了出来。

      就像拉着他的手,把最悲伤的情绪传导给他。

      他希望他幸福,却又在剥夺他在自己身边才有的开心。

      “哥,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如果我们都能快点长大,快点勇敢,是不是会好一点。

      可惜那时的江期不懂其中的内情,他也没敢尝试去探究这些,因为光是这些生活就已经将他折磨到筋疲力尽了,所以他的本质,和唐谦相比,是一样的。

      就是怯懦。

      那时候的江期也不会想到,在未来的十三年后,七月初的某一天,他有了新的爱人,才知道了事实。知道了事实也无动于衷。

      长大也没用,长大了他们都有各自的未来。

      如同五月天《突然好想你》中唱到:

      “我们那么甜那么美那么相信,那么疯那么热烈的曾经。为何我们还是要奔向各自的幸福和遗憾中老去。”

      唐谦张了张口:“我知道。”

      末了,他又加上一句,嗓音里已是一股苦涩的沙哑:“我全都知道。”

      你出国前的生活,他都在偷偷的窥探着。他知道你的苦、累、喜、悲,小心翼翼却无动于衷着。

      江期空洞地叹了口气,低了低头说:“没事了。我走了。”

      “哥,再见。”

      他没说话,直到江期拖着行李进到安检口,他突然喊了声:“江期!”

      后者闻声回头,他见他哥对他轻轻摆手,脸上有淡淡的笑:“祝你幸福。”

      “你也一样。”他也勾起一抹笑。

      祝别人好的时候,不能哭,要笑。

      直到江期的身影完全没入安检处时,他才听到兜里的手机在响。

      “喂,爸爸!”小嘉佑的声音从听筒边传出。

      唐谦应了一声,柔声问:“怎么了?”

      “我不想在游乐园完了,你来接我,我们一起去麦当劳好不好?”

      “好。”唐谦的语速很慢,怕小孩子听不明白,“再等爸爸一会儿,我才从机场里出来。”

      小男孩很乖巧地答应了。

      他走出机场,外面的天光正好,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夏天,身后的飞机起飞发出的轰鸣声卷起暑热,让他想到高考结束的那天。

      高考最后一科考试,唐谦提前答完题交卷,他当时成了高考第一个出考场的考生,他却无暇顾及那些拿着话筒的记者,而是在六月初的烈阳下跑了十多分钟,跑到江期所在的考场的学校。

      周围的大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这个少年,他在树荫下,扶着树干气喘吁吁,额头落下豆点大的汗珠。男孩浑不在意地用手背抹了一把,专心致志地盯着那已经挤满学生,却还紧闭着的校门。

      家长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挤了上去,唐谦却站在原地,只是稍微扬了扬头,那扇自动收缩门缓缓打开。

      看到江期了。

      少年脸上的表情不多,表现得很平静。

      江期顺着人群涌出校门,校门口的法国梧桐长得密匝匝,可也还是有阳光从叶间透出来。光是无孔不入的,他似乎才想起来。

      角落处的唐谦知道,这抹阳光,让他等了好久。

      周遭的学生都有家人来接,他们抱着向日葵,笑得像那灿烂盛开的花一样。

      多好啊。

      他抬头,对上刺眼的日光,眯着眼,在暖融的光隙下蜷了蜷手指,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

      ——唐谦也学着当年的他,仰头对着蔚蓝色的天,伸出五指,却抓了个空。

      他想,结束了。

      ——全文完——
      2024.5.4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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