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救》雨何绫

2、第二章

　　蒋正齐丧兮兮地进了教室，视线下意识地向自己座位扫过去的时候，单凭一个后脑勺他也无比精准地确定了那是卫林。
　　是的，好兄弟都这样，现在就算给蒋正齐看一个手指头都能确定那是卫林。
　　考完试卫林就一直往他这里瞄了，目光一直落在路书阳身上。蒋正齐几次余光瞥见都以为是来看他的，但当他把目光移过去大半才发现卫林的眼神靠后。路书阳还没去办公室的时候，卫林几次想过来都没成功，连看他好几眼，想嫌他碍事儿似的。现在路书阳回来了，而且他蒋正齐个碍事儿的也不在，自然有啥话就立马抓住这个机会赶紧说了啊。
　　所以蒋正齐真确定是他，但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这后脑勺他也看了十二年了。
　　当一个人心里有鬼的时候，总怀疑别人身上有鬼气。这句话来形容此时的蒋正齐刚刚好。
　　不是，他也这么纯情？也一见钟情？
　　啧，这么会沾花惹草？这才多久，就捕获了两个人的心？
　　……不对不对，我还没确定我的感情呢，什么两个人？
　　不是！关我鸟事啊！
　　蒋正齐往座位走时，路书阳一直放在卫林脸上的视线第一时间往他这里偏了偏，又和卫林说了些什么，然后就又转头看他。接着卫林和旁边的那位小兄弟都转过了头看见了他。
　　估计说的是他回来了之类的吧。
　　“聊啥呢？”卫林不打算走，蒋正齐也不赶人，就着右手撑着自己课桌把右半个身子撑住的姿势加入话题，“杜源也在啊。”
　　路书阳目光往右边一瞥，似乎是在确定“哦，他叫杜源啊”。
　　“在聊……”路书阳勾勾唇角。
　　然后就被卫林打断：“在聊这位帅哥的初中经历，你干嘛？”
　　路书阳挑眉看卫林，看出了卫林不打算告诉蒋正齐怕蒋正齐把他“收购”了赚钱。路书阳又把目光移到了蒋正齐脸上，笑出声，意思很明显，像“你信不信”。
　　很显然，蒋正齐不信，他眯眯眼，冷笑一身，然后开口：“骗鬼吧你，我还不了解你？你要是能只拉一个人安静听八卦，怕是离世界末日也不久了。”
　　表白就表白呗，还骗我……
　　咋？还害羞啊？哎呦我去！没见过有谁拉着个驴脸害羞的。
　　杜源笑笑：“想帮帮阳哥啦，给他上课补习之类的。”
　　蒋正齐听完先是看看路书阳，对方依旧笑着，不过没给暗示。又看看卫林，气鼓鼓的像是被人拆穿后的不甘。最后看看杜源，一脸真诚。
　　蒋正齐：“……”
　　所以？想表达什么呢？表达作者内心的正直与清白，突出我的多虑……
　　拉人下水没成功，蒋正齐不爽着：“呵呵，你要不说，我还以为小林子要表白，你给他当见证爱情的司仪呢。”眼睛斜着看下去，盯着卫林，“那干嘛避开我啊？这么怕我和你们抢生意？”
　　“你自己说呢？”卫林也瞪他，“我都怀疑你语文别的啥正常发挥，口才这块是超常发挥了吧？你要是口才上的技能多点在别处，语文老师半夜都能笑醒信不信？！”卫林喘一口气，接着骂，“我要是他妈当着你面说，你觉得我有多大胜率？”
　　蒋正齐当真思考了一下，但真的只有一下，一秒不能多了：“百分之零。”说完自己先笑了。
　　路书阳也笑，跟着笑了许久。
　　“啊！笑屁啊傻逼！”虽然这句话是卫林瞪着蒋正齐说的，但路书阳也很快收了笑声，只剩笑容还挂在脸上。
　　杜源本来也在笑，但余光看到有个人进班，立刻收了笑，把椅子拉回座位：“操，孙哥来了。”
　　“嗯？”路书阳也看向走上讲台的高个子男人。
　　蒋正齐回头瞄一眼，把卫林从椅子上扯开自己坐上：“数学老师，姓孙，本来是老班叫他孙哥的，后来被人听见就传开了。年纪挺大的了，快退休了，儿子都在考研了。”
　　“那挺厉害。”路书阳点点头，“他很凶吗？杜源这么怕他？”
　　蒋正齐把吱哇乱叫的卫林推开：“算吧？平时不常发火，称得上和蔼可亲。但要是真生气了还挺可怕的，骂人不说脏话，最烦的是他鸡汤灌得厉害啊。杜源那是被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骂过，挺狠的，杜源就一直看见他就躲。”
　　“哦。”路书阳又点点头。
　　蒋正齐把卫林推走后，重新坐下来问他：“贵姓啊？阳哥。”
　　路书阳摆摆手：“路书阳，马路的路，书包的书，阳光的阳。别叫哥了吧，年龄差在这呢。”
　　蒋正齐笑开了：“不让叫？别人巴不得让我叫呢，到你这了还不让叫。而且我们也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也有比我大的叫我哥，我也照单全收了啊。”说着还敲敲路书阳的桌子，“这是觉得你成绩牛逼呢。不适应正常，多听听就行。”
　　路书阳无奈地笑笑：“那你呢？贵姓？”
　　蒋正齐一挑眉：“杜源跟你介绍过我了吧？早上就见你和他在聊了。”
　　路书阳愣了愣，想起蒋正齐说的是早上蒋正齐不在教室、自己刚来那会儿。
　　路书阳摇头：“没，他称呼你就一个劲儿齐哥齐哥的叫，半天了，只知道齐哥是个传奇人物。”
　　“靠，”蒋正齐用胳膊撑在路书阳桌子上，“那卫林呢？也没说？”
　　提到卫林，路书阳就想到了刚才的那句“我是他爸爸”，笑出了声来：“他只说了你们是发小，噗，他还称自己为你爸爸。”
　　“哎呦我操？”蒋正齐坐直了身子，“臭儿子到叛逆期了？想造反？”说着就对着卫林座位方向竖了个中指。可惜卫林没看见。
　　“就这么不愿意亲口和我说？”路书阳看他。
　　分明是正常的询问口气与句式，蒋正齐却觉得，或许会更适合问些别的，比如：“就这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啊啊啊！真的是魔怔了！
　　蒋正齐赶在路书阳疑惑前自己回过神来，皱皱眉：“也没有。蒋正齐，草字头蒋，正常的正，整齐的齐。”学着路书阳的介绍方法介绍着，说完咬了一下唇，“就是觉得念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很奇怪，就像是被点名了一样……反正就是怪！你没有这个感觉吗？”
　　“没有。”路书阳话音未落完，上课铃就很没有礼貌地打响了。
　　上午物理和数学换课了，就有两节数学课。
　　孙哥的数学课，依旧容易让人犯困。
　　这数学课的第二节，蒋正齐就差点想和桌面结婚，因为这样就没人可以分开他和桌子了。
　　“啊——哈！”这是蒋正齐上课五分钟以来打得第十七个哈欠了。
　　若是换做平时，蒋正齐肯定要抽出卷子、偷偷塞上耳机写题了，但今天没有。
　　任谁身后坐了一个新同学、长得又帅成绩又好、好说话情商高、自己还有可能对他一见钟情都不可能还和平时无异吧？！
　　蒋正齐从草稿本上撕下来一块，低头写几个字，假装抓头发把纸条丢在路书阳桌上，又怕他专心听课没看到，装模作样地咳了声。
　　路书阳从蒋正齐打第十五个哈欠的时候就开始有意无意观察他了。
　　一是想看看他到底能打几个；二是惊讶孙哥讲课声音这么大，他是怎么犯困的；三是蒋正齐每打一个哈欠都要要么拍拍自己的脸，要么拿笔在桌子上狂摁当闹钟，要么抓抓头发。
　　动静这么大，路书阳想不看都不行啊！
　　所以从蒋正齐突然发出的撕纸声，微微低头写字，到假装抓头发再到装咳嗽把纸扔他桌上，他都看见了。
　　路书阳轻笑一声，先抬头扫了一眼孙哥，才伸手打开了纸条，然后笑容干在了脸上，用指甲抠都抠不下来的那种。
　　这他妈是个啥？写的字还是画的画？抽风派别的？
　　别人字丑，就只有字丑，还是能看出来字与字之间的空隙的。
　　但他蒋正齐不一样，他不止字丑，还看不出来是个字。而且他那个字的右半部分都会向右长一点，几乎和下一个字连起来。所以字一多，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一看见就想自挖双目，瞎了得了。
　　也算是把字丑到了一种特殊的、常人无法达到的境界。
　　路书阳盯着那堆字盯了能有一分钟，只看出来个“个”字。
　　蒋正齐一直等不到回答，用椅子往后靠了靠，想提醒一下对方，结果就听见对方尴尬地咳了一声，低低地说了一句：“我没看懂……”
　　蒋正齐一顿，也低低地“操”了一身，又撕一张纸，用尽量能看懂的字又写了一遍扔过来。
　　果然，事实证明，不能强迫一个字丑的人在短时间内把字认真写好，因为你不知道他会出现什么弱智的笔误和错别字。
　　路书阳打开又看了一遍，虽然这一遍能看懂了，但是，把“帅哥”写成“师哥”也太弱智了吧？！
　　——oi，师哥，给个绿泡泡呗！看在我们这么自来熟的份上。
　　路书阳手挡嘴笑半天，他靠着桌子，带着桌子一起抖，连蒋正齐都感觉到了。
　　“干嘛？笑啥啊？”蒋正齐压低声音问道。
　　“不……等会儿你自己看……”路书阳还在笑低头把自己微信号写上。
　　蒋正齐又收到纸条后，一脸疑惑地打开了，在自己那行勉强算是字的下面，是路书阳用蓝笔帅气写的微信号，加上对方用红笔圈出来的“师”和一行用红笔写的：
　　——和我说实话，你真的是靠实力当的年级第一？
　　哇偶，嘲讽技能点满哦。
　　蒋正齐一共有两种反应：一是哇他字好帅，又有了一个可以说服自己其实可以尝试接受自己内心的理由；二是哇我好尴尬，又有了一个可以说服自己去别的星球生活的理由。
　　不是，现在小孩写字这么成熟的吗？他只小了我可能不到一岁，为何人与人之间差距这么大？
　　蒋正齐快速拿出手机添加微信，在路书阳同意的下一秒立刻发了个信息。
　　——我笔误写错了不行吗？“师”和“帅”就差一笔！这你就要质疑我的能力？”
　　对面很快回。
　　——嗯，我就是这么小心眼的人。
　　蒋正齐气得往后撞了一下桌子，接着他就听见了路书阳克制的笑声。
　　又一条微信过来，蒋正齐摸出来看。
　　——你们不是玩手机被发现了吗？你的怎么没被收？
　　蒋正齐秒回。
　　——谁说被发现就一定会收手机了？打死不承认就行了啊！而且拿出手机玩的是他们，又不是我，干嘛收我的？我的手机很无辜的，你不要污蔑它！
　　路书阳看着这么一长串字，默默疑问：“他……一秒钟四十个字吗？这是手机键盘烫手吗？点那么快？”
　　——哦。

　　一下课，卫林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喊了一嗓子：“啊！奶奶的！下节老鼠的课！”
　　却发现蒋正齐没有像平时一样跟着他一起嚎一嗓子吐槽，而是低着头疯狂点手机。
　　“干哈呢？”卫林往蒋正齐手机上瞄一眼。
　　蒋正齐在点表情包，和对面一个人在刷屏，看样子已经刷很久了。
　　因为角度问题，卫林这里只能看见下半部分手机，所以看不见备注。
　　“老鼠谁啊？”路书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啊，就英语老师，”卫林见蒋正齐一直不搭理，就移到了路书阳桌子边，“英文名叫Mickey，老鼠嘛。”
　　路书阳也在点表情包。
　　卫林瞥一眼最顶上的名字，顿时无语：齐哥。
　　“不是，虽然我不是很想这样说你阳哥，但是耐不住我此时想骂蒋正齐。”卫林在路书阳头顶上盯着，开骂，“你们俩幼不幼稚啊！六岁生日过了没？！要骂直接骂会死啊！就尼玛隔个桌子还要用手机刷屏？！那是不是想说点什么都还要先发个消息问对方在不在啊！”
　　“三、二，”路书阳莫名开始倒数，“一！”
　　“我273个！”蒋正齐吼一嗓子。
　　路书阳笑嘻嘻地看着蒋正齐转过身：“我316个，齐哥输咯。”
　　卫林：“……”
　　卫林：“？”
　　卫林看不懂：“这玩得啥啊？”
　　路书阳赢了心情好，笑容一直挂在脸上：“两分钟发表情包，最后谁少谁请吃饭。”
　　卫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