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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弟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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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景颂今晚已经喝了不少酒了,脸上的醉意愈发明显。
他有些懒散的窝在沙发的角落,捧着一杯温水,看会场内的觥筹交错。
林卓言中途接了一个电话就忙着要走,临走前还掀开贺景颂的西服外套,往内兜里塞了一个小瓶子,无奈道:“家里的小祖宗又闹脾气了,我得赶紧回去。景颂,解酒药放到你的里兜了,记得吃啊,一会别再喝酒了。”
贺景颂点了点头,摆摆手让他快走。
林卓言家的小祖宗是他的亲弟弟,幼儿园那么大的一个小孩,叫林松楠。从小就依赖他哥,离开林卓言一晚上都不行。
小家伙看着就很讨喜,贺景颂想着他的模样也不禁唇角微扬。
恍惚间,贺景颂想起来自己也有一个“弟弟”,名义上的那种,算一算也有几年没见了。
不过他俩的年纪倒不像是跟林家兄弟那样年龄差的特别大,他的“弟弟”只比他小了五六岁。
*
小时候的贺景颂很不爱说话,一度急坏了楚曼秋。夫妻俩怕小孩子得了什么自闭症或者语言障碍,带着小景颂到处看医生。
全国的名医都快让他们看了个遍,最后只得出了一个结论——贺景颂只是单纯的不想说话而已,没有什么心理疾病。
有位快退休了的老医生倒是给他们提了一个建议,说是可以给贺景颂找个玩伴,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行,最好是爱说话的,能带着贺景颂一起说。
那个时候的楚曼秋在生下贺景颂时生育功能受损,想要第二个孩子可谓是难上加难。
于是贺平先和楚曼秋一商量,觉得不如领养一个小孩子回来,就当是自己的孩子。
福利院已经有些年头了,彩色的外墙上挂着“一切为了孩子”这几个大字。门口的老师带着楚曼秋和贺平先进门,教室里的孩子们趴在窗边,好奇的盯着他们。
引领的老师很年轻,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些孩子太久没见过生人了……”
楚曼秋和窗边的小豆丁们打了个招呼,“没关系,我们先去院长那里吧。”
院长办公室内,贺平先表明了来意,“张院长,我们想领养一个孩子,再捐赠一些……”
政府每年都给福利院拨款,贺平先不太清楚福利院现在需要什么。
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楚曼秋嫌弃的拍了一下自家老公的大腿。
“张院长,您看院里什么是比较紧缺的。”
张院长自然能读懂他们话里的意思,“领养要看您二位的领养条件是否符合,至于捐赠……目前的拨款是够用的,可以给孩子们捐一些米面粮油。”
“那咱们先去看看孩子们。”
孩子们上午的时间都是在活动室度过。
福利院里的老师并不多,人手不够,大部分时间都是孩子自己在玩。
“院里的孩子都在这里。”先前引着他们进来的年轻老师介绍,“这里的都是可以自主活动的孩子,还有一部分身体不好,下不了床也无法自理,就会留在休息室,由专门的老师照顾。”
尽管如此,这里的大部分孩子仍然都是有些缺陷的。
身为母亲的楚曼秋看的心疼。
贺平先陪着孩子游戏读书,楚曼秋则看着旁边滔滔不绝的讲话的男孩,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小野,发现他的时候,他的手环上写着这个名字。但是……”老师有些为难的开口,“楚女士,这个孩子的情况有些特殊。”
虽然她也很希望小野能找到一家好的父母,但是有一些情况,她还是需要如实告知。
“嗯?”楚曼秋有些疑惑。
这里的孩子大多数都很安静,因此她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小野。
“他的父亲还在世,只是没有抚养能力。”
父亲在世,意味着会有一些麻烦。楚曼秋和贺平先商量过后,决定先以资助的形式将小野接到家中生活,等他成年以后,再单独为他上户口。
贺景颂记得那天一清早他的爸爸妈妈就出了门,叮嘱家里的阿姨提前准备好午餐。
临到中午贺平先和楚曼秋才回来。
贺景颂一听到门锁的声音就跳下沙发跑到了门前。
秋天中午的阳光还是有点刺眼,贺景颂先是看到了爸爸妈妈手里牵着的一双小手,目光缓缓往下只能看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被光衬得也看不出原本的发色。
他知道,这个小孩是他的新弟弟。
贺景颂后退了一小步,让开了门。
贺平先牵着小孩的手先走进来,蹲在贺景颂的面前,摸了摸他的头,给他介绍:“兜兜,这是弟弟,他叫小野。”
贺景颂只是点了点头,没什么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往餐桌走。
反倒是贺青野满眼的新奇。
他从记事儿起就一直待在福利院了。福利院不算很大,十几年都没有翻新过,在年幼的贺青野眼里,建筑物都是灰色调的,像蒙了一层雾一样。
贺青野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这里的客厅比福利院的活动室还要大,还有一个穿着干净衣服的漂亮哥哥。
他下意识的就伸出手拉住了贺景颂。
贺景颂似乎不太能适应这样突然的触碰,他怔愣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哥哥……”
贺青野犹犹豫豫的叫出声。
贺景颂没答应也没转身,站在原地仿佛被定住了。
楚曼秋见状赶紧开口,“好了好了,先吃饭。小颂带着弟弟去洗手好不好?”
贺景颂没作声,独自往洗手间走,只是时不时的偷瞄一眼身后的小尾巴有没有跟上。
贺青野紧跟在这个新哥哥的身后,生怕自己在偌大的房子里走丢。
贺景颂挤了一泵洗手液在贺青野手上。
他比贺青野高了一个头,在洗手间才看清贺青野的发色。
不是传统的黑色,带着一点深棕色,在蓬松的发梢处看的更明显。
有点像……小狗。
他以前在别的叔叔家见过的,好像是叫可卡布。
贺景颂鬼使神差的把手放在贺青野的头上。
水珠落在发间,滑落到头皮上,凉的贺青野一激灵。
但是他的眼睛蹭的亮起来,又喊了一声:“哥哥!”
贺景颂有点被发现了的小尴尬,他取下自己的蓝色小毛巾,替贺青野擦了擦手,半天才吐出两个字:“吃饭。”
餐桌旁的凳子太高,贺青野手脚并用的往上爬。
长期营养不良,贺青野又瘦又小,个头刚刚超过椅子一点点。
贺景颂在旁边,看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不断的在椅子周围动来动去,半天也没看见人影爬上来。他在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趁着贺景颂再次跳起时,一把托住他的腰,将他抱了上去。
雀跃的声音从身前响起:“谢谢哥哥!”
贺青野从没见过这么多的好吃的。
以前在家里时吃不饱,每天都只能吃白饭。只要他的筷子伸到肉腥上,就会被醉酒的父亲暴打一顿。
如果父亲喝醉了,他就会偷偷的摸五毛钱去小卖铺里买一个馒头,掰成三块。
一顿吃一块,吃不完就装到塑料袋里藏起来,留着下次没饭的时候吃。
毕竟不是每次都能从父亲那儿摸到钱的。
福利院的资金没法支持孩子们天天吃肉,基本也就是一周一次。贺青野在那里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是一次午餐分到的一个炸鸡翅。
但是他只咬了一小口,就被人抢走了。
好不容易吃到的鸡翅被抢走,贺青野追过去,一拳打在抢他鸡翅的小朋友的身上。
贺青野从小受到的就是这种教育。
偷吃一块肉,要被父亲打。家里没饭了,要被父亲打。父亲打牌输了,贺青野还是要挨打……
他在暴力的熏陶中长大,暴力成了他的第一位“老师”。
贺青野不会其他的表达方式。
他虽然看着是福利院里最瘦小的孩子,但力气大的惊人。
直到身下的小孩一声声的喊着救命,老师才发现正在打架的两个人,连忙上前将两人分开。
在福利院,吃午饭前是要念感谢词的。
贺青野以为所有地方的午餐前都要有这样的仪式,他老老实实的坐在凳子上,闭上眼睛双手合握。
睁开眼只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睛,还有正在往他的餐盘里夹菜的筷子。
鱼刺被细心的挑出,楚曼秋将鱼腹处最鲜嫩的那块鱼肉,夹到了贺青野的餐盘里。
贺青野有些手足无措。
从来没有人为他夹过菜。
楚曼秋大概是专门去了解过他所在的福利院的习惯,她摸摸贺青野的脸蛋,温柔的说:“快吃吧,在家里不需要念感恩词。多吃饭才能长高哦!”
“家”这个字的概念对于贺青野来说实在是太模糊了。
他听到最多的和这个字有关的话,就是福利院的老师说的。
“你们要好好表现,这样就会有叔叔阿姨喜欢你们,你们就可以当他们家的小孩,成为他们家的一份子。”
爸爸妈妈把他接回来,应该是喜欢他的吧……
贺青野想。
这样,他算是有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