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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故里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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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路程痊愈,决定不辞而别。
临走前,他给苏致远夫妇留了封信,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然后轻手轻脚打开大门,身影逐渐消失在巷子尽头。
苏筱丹醒来,知道路程不辞而别,嚎啕大哭,朝夕相处三个多月,她早已把他当做哥哥,想着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忍不住一哭再哭。
苏致远不停安慰女儿:“哥哥只是暂住我们家养伤,现在伤好了,自然要回到自己爸爸妈妈家的,哥哥也想他的爸爸妈妈的不是吗?”
何如也抱着女儿,给她擦着眼泪:“路程哥哥回到自己家,肯定会给我们报平安,主动联系我们的。”
苏筱丹这才破涕为笑。
从那以后,她爱上了开门和接听电话,到声响,兔子一般飞窜过去,不是抢着开门,就是抢着接听电话,每次都满怀期待,每次又都大失所望。
三个月后,苏致远夫妇因工作需要,调往另外一个城市工作。
路程在苏筱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她再没有等来他的信息,希望到失望,直到那个面孔逐渐模糊不清,从记忆里淡去。
时光荏苒,九年转瞬即逝。
苏筱丹出落成一个灵气逼人的青春美少女,她早慧,加上做大学老师的父母精心培养,小学连跳两级,15岁升到高三,即将面临高考。
本来,她会和大多数女孩子一样,在父母呵护下,金榜题名、事业有成、和相爱的人结婚生子、安度一生。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高考前一个月,苏筱丹的父母去外地,送别与何如一起长大英年早逝的表姐,两人在回来的高速路上,出了车祸。
他们驾驶的车子被后面的一辆越野车追尾,车子被猛烈撞击后,失控冲过路中间的隔离带,不停翻滚,坠落到高速公路下面的一条河里。
救援人员赶到,苏致远早已没了生命迹象,何如命悬一线,被紧急送往附近的医院,在重症室待了两天,最终撒手人寰。
父母骤然离世,苏筱丹的世界轰然倒塌,茫然无助,终日以泪洗面。
旅居M国的姑姑姑父得知哥嫂出事后,第一时间赶回中国,帮着料理完他们的后事,把苏筱丹带回M国。
姑姑苏宁静比她哥哥小10岁,苏致远父母去世的时候,他刚大学毕业,为了照顾妹妹,他放弃保送研究生名额,边工作边照顾妹妹。
把妹妹养大成人,顺利考上大学,苏致远才圆了自己读研梦,所以,苏氏兄妹俩感情一直很深厚。
苏宁静大学毕业与男友留学M国,毕业后直接留在当地工作。他们结婚后一直没有孩子,哥嫂意外去世,姑姑不忍心苏筱丹孤苦伶仃留在国内,走的时候,把她带回了M国,留在身边照顾。
异国他乡,苏筱丹思念父母、想念家乡,饮食也不习惯,常常失眠,陌生的环境,没有朋友,她只能通过学习打发孤独,苦熬漫漫长夜。
她睡不着,就起来学习,困了再睡,醒了再学,就这样,拼搏了半年,顺利通过入学考试,进了M国著名学府的临床医学专业就读。
命运之神似乎不愿意放过这个聪慧的少女。
她读大三的秋天,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苏筱丹的姑姑和姑父去SM大楼约人谈事情,突遇轰动世界的大爆炸。
爆炸发生时,苏筱丹恰巧也在附近。
她那天没课,赶去那里和姑姑他们汇合。他们头一天约好的,第二天中午一起在那里吃午餐,也想顺便去大楼里面转转。
来到M国,苏筱丹一直忙于学业,没有时间好好出去玩,想着这次姑姑正好也在那里,可以了却一下心愿。
苏筱丹下了出租车,走到SM大楼附近,突然耳边一声巨响,顿时眼前一黑,感到天旋地转、头晕目眩,吓得她赶紧蹲下身体,埋着头、双手紧紧捂住耳朵。
好一会,她才被周围哭喊声、奔跑声、撞击声惊醒,抬头看见面前不远处的大楼,浓烟四起,火光冲天,灰尘弥漫在空气中,现场混乱不堪。
“不好,地震了!”苏筱丹第一反应是地震,她急忙掏出电话,边给姑姑打电话,边向着坍塌的大楼跑去。
电话还没拨通,瞬间被为另一座大楼倒塌的冲击波震倒在地,被飞溅的石块砸到,腿部受了重伤,瞬间昏死过去。
苏筱丹醒来,她仿佛失忆一般,什么都想不起来,茫然四顾,不知道身在何处?发生了什么?
她试着坐起来,掀开被子,看见自己的右腿打着厚重的石膏,动弹不得。
“护士,我怎么啦?我姑姑呢?”苏筱丹伸手拦住身边路过的一个护士,用英语问道。
“你腿骨折了!不要乱动,你的姑姑他们——很抱歉,我不清楚。”护士说完,手里端着托盘,急匆匆走了。
苏筱丹后来从大家闲谈中,慢慢知晓,那天的事故,是恐怖分子袭击事件。
这场人为制造的灾难共造成死亡及失踪人员多达3000人,大约200人为了逃生,从高楼飞跃而下活活摔死,共有大约800人受到波及在事件中遇难。
她亲爱的姑姑和姑父,也在这起事故中不幸丧生。
苏筱丹亲历这场事故,身体多处受伤、大腿骨折、失去至亲。
多重打击,她的情绪极度不稳定,偶尔清醒的时候,不言不语,眼睛痴痴呆呆盯着窗外的天空,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大多数的时候,她会莫名其妙惊慌失措,捂着耳朵,大喊大叫,护士每一次都不得不给她打镇静剂,才被迫安静下来。
那天,临床的一个杯子突然无意中被碰落到地上,杯子与地面撞击发出的清脆声响,惊醒了睡梦中的苏筱丹。
她以为又发生了爆炸,一跃而起,坐在床上,捂着耳朵,闭着眼睛,声音尖利地大喊:“炸了!炸了!”
闻声赶来的中国志愿者——一位中年女士,心疼地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不停拍着她的后背:“姑娘,没事的,不要怕啊,只是一个杯子掉到了地上,没有爆炸,你很安全的,别怕啊!别怕!”边说边用手背抹着自己脸上的泪水。
“唉,这个叫苏筱丹的女孩,真是太可怜了,听说她的父母都不在了,收养她的姑姑和姑父也在这场事故中死了。她现在一听见响声就哭喊,每次都要打针才能让她停下来。”
说话的是站在走廊里的一对外国夫妻,他们的孩子也住在这个病房,从志愿者那里得知了苏筱丹的不幸。
他们说的是英语,还是被身边刚巧路过的一个高个、清瘦的青年男子听懂了,“苏筱丹”三个字从耳边划过,他顿了顿,停下脚步,迟疑了一下,转过身,踏入病房......
打了镇静剂的苏筱丹此刻已经安静下来,她躺在床上,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泪痕,浓密的长睫毛轻轻颤动着,被汗水浸湿的乌黑长发,凌乱地散落在雪白的枕头上。
青年男子静静伫立在苏筱丹的床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一动不动站了许久。
一别经年,苏筱丹已经完全长成个大姑娘,去掉了婴儿肥,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那个曾经给他端水、喂药、给他讲故事、唱歌、跳舞的活泼女孩。
追寻来时路,他多年找寻恩人一家未果。
此刻,苏筱丹身上带着伤痕,腿上裹着厚重的石膏、内心藏着伤痛,孤苦无依地躺在他的面前,让他心痛又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