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望》雾隐南山

43、酒后吐真言

　　韶斯年随意地扯了句，“聊宋忱的新电影票房口碑双爆啊。”
　　“恭喜啊，算上这部，你就是最年轻的百亿票房拥有者了。”周奕清理完，转身过身，看了眼一直不说话的宋忱。
　　“我先回去了，不能把人撂房间里等太久。”
　　周奕迈步到门口，忽然停下，好笑地补了句，“如果你们非要在厕所叙旧，就继续吧。”
　　一路无话，快到包间门口时，周奕终于停下脚步。
　　扭过头，似笑非笑地看身后跟过来的人，“小不点，你干吗？”
　　宋忱抿着嘴似乎不太满意这个称呼，但现在他顾不上这个，“我来看看让你这么满意的人是什么样的？”
　　不麻烦这个词大概是周奕对别人的最高评语了，而他对自己的评价却是他见过的最麻烦的人。
　　周奕哦了声，思索了下，俯下身，“哎，相亲到一半突然带个朋友进去，是不是挺破坏气氛的啊？”
　　气氛，你还想要什么气氛！宋忱咬着后槽牙想。
　　周奕盯着他，“而且你怎么会觉得我挑呢？”
　　“你不挑，你单到现在？”宋忱走近一步，“还是说你有别的隐情？”
　　挑衅我？周奕直起身，假笑着说：“你不也是吗？还是说宋老师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他太高了，一站直，近距离时，宋忱只能仰着头看他。
　　“你不是讨厌被人安排吗？怎么还来？”
　　“正好有空，我妈替我约下的，也只好来了，总不能把人撂在这吧。”
　　周奕瞥到不远处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有人来找你了，快回去吧。”
　　在回去前，他捏起宋忱的下巴，“笑笑，庆功宴呢。”
　　江陵见宋忱迟迟不回来，电话也打不通，不放心就亲自出来找，哪有庆功宴迟迟见不到主角的。
　　好不容易找到人，可看清他面前的人时，江陵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江陵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宋忱已经转身朝他走来。周奕看了他一眼，进了身后的包间。
　　回到庆功宴，宋忱听话地一直在笑，谁灌他酒他都不拒绝，有求必应。有些酒鬼老板一看宋忱难得这么爽快，都来敬他酒，宋忱爽快地直接跟人干杯。
　　还以为多淡定呢，看来受的刺激不小啊，韶斯年在一旁冷笑地看着。
　　江陵却实在看不下去，拦了好几下没拦住，最后干脆找了个理由把人拖了出去。
　　“你干嘛扫兴啊？你看那些投资商喝得多高兴。”宋忱甩开他拽着自己的手，摇摇晃晃地想往回走。
　　“你就算不喝，这个票房他们也会高兴的。”江陵扶住快要跌倒的人，“没事吧，站得稳吗？”
　　“我开心我还要喝……我自己能走！”
　　宋忱又要挣开，却被搂的更紧。
　　“我联系过小潇了，他已经去开车了。”江陵拽着宋忱往电梯那走。
　　宋忱今天很奇怪。
　　他知道让宋忱奇怪的原因是谁，却不知道为什么，但拐过走廊他就知道了。
　　在电梯前，他们遇到了周奕，他的身旁旁边还站了位高挑漂亮的女士。
　　怀里的人身子僵硬，浑身像炸开毛的猫一样，就差嗷呜叫一声了。
　　走近后，江陵打了声招呼，周奕的视线停在江陵扶着宋忱的那只手，嘴角扯了扯，“江导，好久不见。”
　　江陵微微一笑，看向他身旁的红裙女士，“周总，这位是？”
　　早在当时拍摄情之恋的时候，江陵就已经知道了周奕的背景。
　　“你好，我叫简阳澄。周奕的相亲对象。”
　　果然，和周奕说的一样，直人快语，一点也不怯生，和他一点也不像。宋忱手莫地攥紧。
　　简阳澄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宋忱，露出礼貌的笑容，“宋老师你好啊，不久前刚看完你的电影，我刚还跟周奕说过您演技可真好，跟你的年龄一点也不匹配。”
　　宋忱浑浊的脑子自动消化了下，要往常他肯定能熟练地回答这种场面话，但现在他不想。
　　“那具体是哪里好呢？”
　　简阳澄愣了下，江陵本来想打圆场，简阳澄却已经神色自如地回答，“电影里的你很阴郁很痛苦，但眼神里又能映射出内心的恐惧，只是藏得很深，很复杂的角色，跟现实中的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反差这么大的角色都能驾轻就熟，你说你演技好不好呢。”
　　“哦？我们只见了一面，你觉得现实中的我是什么样的呢？”宋忱继续为难。
　　简阳澄轻笑道：“像……一只醉酒的小猫。”
　　宋忱眼睛眨了眨，耳廓更红了，不自然地低下头。
　　“嗯，那是挺像的。”周奕没忍住笑出了声。
　　闻言，宋忱头低得更低。
　　周奕扫到江陵还扶着他的手，唇角扯平。
　　电梯升到52层，简阳澄拿起手机发了个消息，“对了周奕，你送我到这个地方吧，我不想回老爸那，这地方清静。”
　　周奕还没接话，衣袖就被人拽住。
　　宋忱仰头看他，“周奕我喝醉了，你也可以送我回家吗？”
　　“你助理呢？”
　　“你顺路啊，干嘛要麻烦别人。”
　　一旁的“别人”在手里一松时就已经知道结果了。
　　“叮”地一声，电梯到了。
　　“那就麻烦周总了，我还要回去应付下酒局。”江陵适时地说。
　　三人站在封闭的电梯空间里。
　　简阳澄扫了眼宋忱还拽着周奕衣袖的手，觉得氛围很不对。
　　于是她问：“宋老师你和周奕是一起长大的吗？”
　　宋忱点点头。
　　“那你是不是很不喜欢运动？”
　　没想到周奕连这都和简阳澄说了，宋忱愣了下，又点点头。
　　“那你是不是画画很好？”
　　宋忱再次点头，有些疑惑地看她。
　　简阳澄忽然觉得这电梯有点挤。
　　“你站不稳吗？”周奕低头去看站在他旁边一晃一晃的宋忱。
　　宋忱踉跄了一下，直接贴着周奕的手臂，小心翼翼地仰头，很轻地嗯了声，“醉了。”
　　简阳澄：“……”
　　我才是醉了好吧！是以当她看到开着车过来的小潇时，甚至有种得救了的愉悦。
　　“宋老师，这是你助理吧，借我用一程。”简阳澄又指了指周奕，“我的相亲对象就借你了。”
　　小潇有些懵地看着眼前陌生的美女，但见自己老板没有异议，于是把宋忱落在酒席上的外套递给周奕后，就麻溜地开车送简阳澄走了。
　　“她不要你了欸。”宋忱很幸灾乐祸。
　　周奕低头打量他，尤其是那双发亮的眸子。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宋忱的眼神如此直白呢。“是啊，走吧。”周奕貌似惋惜地说。
　　上车后，宋忱嗅了嗅，果然闻到了空气里残存的香水味，不爽地按下车窗，要把味道都散尽。
　　没空来看他的电影，却有空相亲。
　　在上个月让周奕送他都是他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宋忱觉得很不爽。
　　“抱歉啊，搅黄了你的约会。”
　　宋忱这样说，但语气和神情却没一点歉意。宋忱不停调换着姿势，觉得怎么坐都不舒服。
　　先是调整椅背角度，胡乱地按按钮，调节座椅，折腾地椅背随着他的操作一会上一会下。
　　“宋忱，你在干嘛？”
　　“发酒疯。”捣乱的人没停下。
　　周奕好笑道：“还挺有自觉啊。”
　　再是折腾车窗，风从窗口灌进来，已经十月底了，晚风丝毫不温柔地吹进车内，吹得他衬衫鼓鼓，吹得宋忱清醒了点。
　　风钻进衣领里，按理说他该觉得冷，可现在他觉得浑身燥得慌，由内而外地在发热。
　　车窗被摇上。
　　宋忱没按，显然是车主干得。
　　宋忱扭过头看罪魁祸首，“你干嘛？”
　　“你会生病的。”
　　“我不会。”宋忱又要去按车窗，可已经被锁住了。
　　宋忱愤愤地捶了两下窗户，“我要吹风，我热！你不疼我了……”
　　喝醉的人开始胡言乱语，最后那句话宋忱说得很软，黏黏糊糊的。
　　周奕被他的脑回路逗笑了，好像不是装醉啊。
　　“周奕，你为什么要去相亲啊，你想结婚了吗？你不是之前还说还早嘛？”宋忱没来由地问。
　　明明是质问的话，但他的声音都在抖，听起来毫无威慑力。
　　周奕想了几秒，脑子里突然想起之前宋忱说的话，“我着急啊。”
　　宋忱一愣，不吭声了，垂着脑袋，把头贴在窗户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奕又问：“你之前不是说进娱乐圈是有着急的事嘛？你实现了吗？”
　　静默许久，宋忱贴着车窗摇摇头。
　　“你等不及的事是什么？”周奕有些干涩地问。
　　宋忱终于动了下，依旧没吭声。
　　周奕没想放过他，以前他一直不敢追问的问题，今天他想知道答案，想听他亲口说。
　　“你等不及的事是什么？”
　　宋忱垂着脑袋，“我喝醉了，我不记得了。”
　　“……”周奕笑了声，开始耍赖了啊。
　　“当初有人说设计是他愿意做一生的事业，还答应我绝对不进娱乐圈，然后立马就出尔反尔签了经纪公司，这事得重要成什么样啊？”
　　“我并不喜欢设计。”
　　微弱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或者说，我没那么喜欢它。要真的特别喜欢，我又怎么会放弃它。”
　　周奕：“那你为什么说……”
　　“骗你的啊！”宋忱哑声道，“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个物质的、没什么爱好的人，可我就只是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俗人，我没什么高尚的追求，谁不都希望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得好吗！”
　　最后一句话低到快要听不见。
　　四周的声音仿佛都远去，周奕怔住，“你说什么？”
　　醉猫背过身把脸贴在玻璃上，不让周奕看自己，纵使脑子不清醒，现在的他也不敢直面周奕。
　　“对不起，我总是骗你，老是撒谎，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就只能让自己尽力表现得完美。我怕你觉得我很物质，那个时候我不敢告诉你，就假装答应你我不进娱乐圈。我想当明星，也没什么别的理由，我就是想要钱，我想快点变得富有起来，我希望能用最快的速度缩短和你的差距。”
　　他的喉咙越来越堵，宋忱平复了下才能继续说，“我就是个满身铜臭味的俗人。”
　　原来喝多了的宋忱是个话痨啊。
　　周奕开着车，一直沉默地听着，宋忱的嗓音越来越黏，要不认真听，就听不清了。
　　“我也不是个直爽的人，我有很多弯弯绕绕的小心思，有的时候我自己都烦自己，为什么要想这么多……”
　　“从小到大我唯一的喜好，就是你。”
　　“我今天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了，可你说的那些要求，我一个都不符合，我脾气差，难伺候……”宋忱越说越难过，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她真的挺好的，只是见一面，我就觉得她性格好好，我挑不出刺来，怪不得你喜欢。”
　　车厢内很静，周奕没有理自己，他也不想得到他的回应，宋忱把椅背放平躺下，把外套蒙在头上。
　　几分钟后，他觉得自己的脸也没那么烫了。
　　果然逃避可耻，但有用。
　　就是说了好多话，他的嗓子有点冒烟，心跳得也特别快，好像……
　　诶？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车速在加快，快得他更加心慌。
　　“你、你慢点……”
　　“快到了。”周奕沉声说。
　　果然，被讨厌了吧。自己的朋友居然觊觎自己。
　　宋忱恨自己的敏锐，又恨麻痹着他神经的酒精，不然他不会一口气说这么多，现在的周奕估计只想把他扔回家。可说都说了还能收回吗……
　　要不干脆发个彻底的酒疯，明天装断片了，死不承认就行。
　　睡吧，睡吧，睡一觉就什么事都没了。
　　“到了。”周奕的声音有些着急。
　　车熄火，宋忱躺在车座上装睡。
　　周奕没有说话，也没有来喊他，旁边响起安全带被解开的声音。
　　然后，头上的外套被拿开，被甩到后座上。
　　视线明亮的一瞬，宋忱看到周奕的脸，下意识地想逃避，不想知道周奕现在是什么表情，也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他把头扭到一边。
　　看到窗外的景象时，他有些迟钝地愣住。
　　不是在他家门口，准确地说现在也不在室外。
　　嗯？这是哪？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石灰色的墙壁，头顶的大灯照得室内宛如白昼。
　　这是车库。
　　他刚想明白的时候，他的安全带也被人解开。
　　“？”
　　宋忱有些难过地想，周奕已经讨厌到要亲自上手赶他了嘛……
　　“我自己……”宋忱起身，想自己走。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嘴唇就被人堵住，猝不及防落进温柔的旋涡里，不能再开口。
　　宋忱觉得那股燥热又回到身体里。他被温暖的气息包围，臂膀被身上的人紧紧抓住，稍一用力，他就倒回到座椅上，罪魁祸首顺势欺身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