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痴》妄亭序

40、回魂夜（十三）

　　　　“医生！医生！你看看我家孩子的小腿！都已经溃烂的不成样子了啊！医生…怎么办啊？这还能恢复如初吗？

　　我家孩子…还这么年轻…可不能落了疤痕啊！医生！”

　　方好吸了吸鼻子，可晶莹的鼻涕还是留在了肥硕的面颊上。她一边说着，一边摇晃谢青溪的手。眼睛却还紧紧盯在谢青溪的腿上。

　　她现在将谢青溪分成了两半。一半为上半身，是能救自己孩子的谢医生；一半为下半身，是自己生病的孩子。

　　疯女人…疯女人…

　　她分不清！她真的分不清啊！

　　老天爷！她分不清啊！

　　坐在炕上的谢青溪将手从女人掌心中抽了出来。她一把扯下眼睛上蒙住的绷带，没有东西遮挡的视野顿时开阔不少。

　　她看清了——方好脸上的黑雾已经彻底消散下去，露出原本肥硕干裂的脸庞。像一根干裂开来的水管。

　　“你的孩子不能留疤。你去给我准备好一盆热书，一把剪刀，还有一些新鲜的绷带就可以。”

　　话音刚落，谢青溪感觉屋内的光很是刺眼，她抬手顺势挡住了眼睛上方的光亮，特别是...感觉自己的双瞳有些发痛。

　　果然...还是不能摘下绷带吗？

　　方好听后，挪动着自己肥硕的身躯走向厨房。此刻屋内只有谢青溪一人，她仍旧坐在炕上，低着眸子望向自己腐烂生疮的小腿。

　　这只腿横贴在花花绿绿的炕席上面，它的上面长满了大大小小的黑洞，黑洞旁还渗着干涸的血迹。

　　从竹子不小心将她的绷带踩开，她便一直被方好扶坐在炕上，任由着小腿部分的被血染成的灰棕色绷带四散开来。

　　谢青溪扭过头去，不再看自己丑陋的小腿。她感觉实在是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怎么会生疮成这样？

　　她都不敢想自己身上是何种景象，是不是从锁骨处到脚底板都长满了这些黑疮？

　　“呼。”

　　谢青溪深吸了一口气，想起了系统刚开机的时候。

　　在这个屋子里，她蹲在地上，扭断了许建尸身的头颅的时候。

　　【宿主！宿主！哇！你竟然一下子就扭断了这个男人的头颅！未免也太厉害了些吧？唉，不愧是精神力，这么强。】

　　谢青溪眼神发愣，蜷缩下了自己的手指：【...是。是很强。但我感觉...副作用，越来越明显了。】

　　之后就是谢青溪问系统关于精神力细致的问题，以及——自己是人还是怪物。

　　系统怎么回答的？

　　【啊！宿主！我早劝你不要兑换这个精神力了，获得精神力后造成的损伤是不可逆转的。你...你现在就算不想要精神力，你的身体也会如现在一样的烂。

　　上次你问我，我没来得及回答你。

　　丧尸高阶领导者‘凛’是靠自己获得的超强精神力；而宿主你是借用外力获得的。我听别人说啊...宿主，我是听别人说的。你这种人称之为‘挂B’。

　　‘挂B’是万人咒骂，唾弃的，是被世界规则所不允许的。

　　这二者的精神力虽有共通之处，但却有更大的不同。

　　‘凛’是因为自己有强大的信念才能在丧尸之中层层厮杀靠着自身过硬的实力活了下来；而宿主你，不过是借助我的帮助以灵魂为代价获得的。

　　古话说的好：有所得必有所失。

　　…所以宿主，你现在浑身生疮以及马上瞎了眼…都是你要付出的代价。】

　　谢青溪问：【我现在想知道精神力到底有什么用处？‘凛’到底多强？我拥有和他一样的能力，可具体是什么呢？

　　而且——

　　我会死吗？】

　　系统沉思片刻说道：【宿主。有我在，我就不会让你死的。】

　　而后它又解释了关于精神力的产生与发展。

　　简而言之：地球公历2099年，全人类进入高机械化时代，物质生产逐渐提高。而生产力的飞速发展也导致了地球大环境的恶化。

　　比如人类摄取无尽的矿源，乱排放垃圾，铺张浪费的水资源...

　　在丧尸世界未来临之际，各国领导者就曾经研讨过“人类是否移民外星？”；而丧尸爆发后，这些问题完全不用担心了。

　　这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

　　人类不会再让这颗蔚蓝色的星球孕育的植物细胞等恶化。

　　它告诉谢青溪，副本内的时间流速不同，外面的世界已经过了十年。例如她从枫叶一中回到火葬场后，曾经的那个夏天，已经是次年的。

　　在这十年之中，人类与丧尸对立。幸存者创建了自己的基地，丧尸也同样；两方都有着完备的体质系统。

　　富人靠科技，穷人靠变异。

　　掌握资源的幸存者们手握着激光枪等物对抗丧尸；丧尸则强化自己的体魄，以及开拓自己的大脑皮层，用无尽的数码圈出一个个副本，以此来抑制人类的发展。

　　也就是说。精神力——是四维空间内的数据，它可以创建了一个世界，也可以操控某些超自然生物。

　　“医生！医生！我将热水烧好了！你等我一下啊！我马上端过去了！”

　　窗外的夜色中传来一阵女声，谢青溪坐在炕上低头轻声答了一声“嗯。”手指却捏紧了小腿处四散绷带。思绪有些发散，想到什么丧尸啊，人类啊，时间流速，想的直脑袋疼。

　　但最后是说了什么？对。系统说自己系统又升级了，能进化成一把实体伞。然后自己也问了系统特别重要的事：【系统，我不能脸上生疮吧？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别让我的脸上生疮。】

　　系统：【宿主，脸上生疮...这事我说不准。但你问我能不能不让你的脸上生疮，我是可以做到的。不过，宿主，我还是想冒昧的问一下，脸上和身上其他的肉有什么区别吗？】

　　【有区别啊！我觉得我这张脸实在是太美了！小小的瓜子脸，大大的眼睛，樱桃般的小嘴。我偶尔照镜子都会爱上我自己了。】

　　系统冒星星眼：【哇！宿主！你美不美不先说！但你真的好自恋啊！真是一种强大的精神力！】

　　吱嘎。

　　屋内的木门再度被推开，方好端着一个粉色的塑料盆晃晃悠悠地挪进来，她的眼睛死死盯着水盆中冒着热气的烟雾，似乎要将那烟雾盯穿。

　　她走到炕沿，小心翼翼地将怀中捧着的热水盆放到谢青溪的面前。而后匆匆开口道：“啊！对！医生！你是不是还需要剪刀了绷带！我！我现在去给你找！你快照顾好我家孩子啊！医生！”

　　粉色的塑料水盆摆在花花绿绿的炕席之上，它盛满了滚烫的热水上面正冒着腾腾的热气，当方好讲它放置在炕上的那一刻，盆中的水泛起了余震扬起了阵阵波纹。

　　谢青溪抬头看到对面墙壁上贴着的‘龙凤呈祥’的大图，这张图已经泛黄，但依稀能辨出上面的两个男婴和女婴露出嘴唇在笑着。

　　两个孩子？方好是渴望两个孩子的吗？一男一女，凑成一个‘好’字。

　　“医生！”

　　方好的声音传来，伴着急促的脚步声。她回来了。她的左手拿着剪刀，右手拿着一块红色的布料。

　　*

　　谢青溪也不多废话，她看到自己小腿部分长满的疮洞就感觉恶心。她接过方好手中的剪刀和布料，三两下就将小腿部分的绷带剪掉，又将剪刀烫了一烫，将小腿部分疮洞挖了一下。

　　这一下真是疼到谢青溪的心里了，忍不住叫了一声：“啊！”

　　太特么疼了！像有人用钻头钻自己的牙根一样。

　　站在地上的方好见谢青溪尖锐锋利的剪刀刀尖将小腿腐烂生疮的部分挖出，心里急的直掉眼泪！这是自己的孩子啊！这么痛苦！这么疼！都怪自己！都怪自己！生孩子的时候都没给孩子一个好的身体。

　　谢青溪额头滚落大滴的汗珠，面色更显苍白。她的牙齿紧紧咬着下唇，直至舔舐到口腔中的血腥味。她的眼睛微微眯着，看着自己用剪刀一个个将小腿处腐烂的疮扎破。

　　“呼。布料。”

　　再最后一个疮洞处理之后，谢青溪大口喘着粗气，伸手朝一旁的方好讨要那块红色的布料。方好也不敢耽搁，紧忙将红布投进热水，投了一投。而后拧干递到了谢青溪的手上。

　　谢青溪拿着红布，却感觉很是熟悉，而且鼻腔中还嗅到这块红布上有一股怪物。不过她却一扭头，仍是做好‘医生’的职责，给‘病人’治腿。

　　哪怕‘医生’和‘病人’都是自己。

　　她用剪刀将红色的布料剪成一条条，做成绷带的形状，而后伸手用力地将‘红绷带’紧紧地缠绕在自己的腿上。在裹完小腿以后，谢青溪发现了。

　　这块红色的布料，散发出的一种怪味——她尝过。

　　在【殡仪馆】的古井之中。

　　而这块红色的布料——她见过，更是盖过。

　　是在【殡仪馆】被人盖的红盖头！！！

　　谢青溪木木地转过头，发现站在地上的方好是满脸担忧地望向她，眼眶还含着豆大滴的泪水。

　　在方好心中‘医生’已经走了。

　　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是自己最爱的孩子。

　　“孩子…怎么样啊？还疼不疼？妈…妈看着你这腿，恨不得是自己腿折了，也不希望是你啊！孩子…呜…你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