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芒》鲤鱼汤z

4、第三天——全新的部署

　　自从医院回到总队后，一夜未眠的孙炜仿佛苍老了几岁。光线斑驳的办公室里，他脸色惨淡如霜，神情木然，体内宛如充满了熔岩，灼得全身发疼，痛得喘不过气。

　　参加工作十好几年的孙炜首次遭遇惨败，沉痛的打击已在他的心中烙下了千斤重担，如坠深渊般的极度迷茫和绝望仿佛令他陷入日暮途穷之境，迟迟无法挣脱。

　　9时整，早已接到会议通知的孙炜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会议室，却发现魏光明坐在了第二座次。以往的主位暂时空着，正在等待更高级别的领导。

　　分管禁毒工作的副厅长何锦林推门而入，神情严肃的他一声轻咳后示意魏光明开始汇报。

　　魏光明将昨日抓捕行动的所有细节详细汇报，同时向专案组通报了负伤警员张跃彬的情况。

　　一听到张跃彬的名字，孙炜的心又开始抽痛。

　　“情况我已了解。光明同志，受伤警员的治疗和安抚工作要重视起来，不过，咱们的缉毒工作一刻也不能停！我的意思，明白？”何锦林愁眉紧锁。

　　“何厅放心，我保证今后绝不会再出问题！”魏光明保证道。

　　“那好，现在我们开始复盘，昨天，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何锦林言毕，目光看向孙炜。

　　身为组长的孙炜自知不能当鸵鸟，深吸一口气后，开始汇报。

　　“昨天行动的失败，主要原因是我在现场的部署出现重大纰漏，外围警力部署不足。再就是，发现嫌疑人逃跑后，没有第一时间做出精准决策，导致嫌疑人逃脱，我们的警员也因此受伤。我向组织检讨，我更对不起张跃彬同志。”孙炜尽量保持保持语调平稳。

　　“作为领队，你确实存在失误，但我关注的是，嫌疑人为何会突然逃跑？”何锦林沉吟道。

　　“何厅，嫌疑人会突然逃跑，自然是提前接到了风声！”陆聚忽然高声说道。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你什么意思！”本就心情沉重的孙炜第一个站起，质问陆聚。

　　“抓捕行动只有昨天参加调度会的专案组成员知晓，只有专案组成员才具备通风报信的可能。”陆聚冷静地分析道。

　　孙炜一时语塞，虽然不想承认这群多年跟随自己出生入死兄弟当中存在内鬼，但一时也找不出其他理由反驳。

　　“陆聚，你继续说。”何锦林手指敲桌，示意孙炜坐下。

　　“大家都知道，‘5.26’案大家已经盯了几个月，始终处于秘密侦查状态。虽然向彪等几名主要犯罪嫌疑人早就纳入视线，但由于缺乏直接证据，我们迟迟未采取措施。前一晚的聚众斗殴事件，向彪彻底暴露，为此，昨天上午总队长专门召集紧急会议，分析研判结束后，临时做出抓捕向彪的决定。按照总队长的指示，孙队负责现场抓捕，我负责情报支援，我能保证留守的成员不会出现任何问题，此期间我们未曾通过电话和信息，至于现场情况，那就不得而知了。”陆聚讲地有理有据。

　　“陆聚！你在针对谁？”孙炜死死盯着陆聚问道。

　　“我只是就事论事，毕竟，谁也不想看到跃彬的遭遇再次上演。”陆聚诛心道。

　　“你……”一提张跃彬，孙炜顿时萎靡。

　　“好了，陆聚的话有道理。虽然，我极不愿意相信我们的队伍中有内鬼，但现在不得不做一次内查了。”何锦林摆摆手说道。

　　“何厅，此刻开展自查，会不会影响办案进度。”魏光明询问道。

　　“光明啊，你糊涂啊！”何锦林一声长叹。

　　“那就按照何厅的意思做。”魏光明立即明白了何锦林的意图。

　　如果队伍内部真的有鬼，专案组即便是做再多的工作，迟早也会功亏一篑。只不过，魏光明不希望那些真正赤胆忠心、砥节奉公的禁毒警因此而寒心。

　　正如魏光明所料，参会的专案组成员，每个人的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芥蒂。辛辛苦苦查了这么久的案子，因为一次失误就被按上“通敌”的嫌疑，这不是单纯的不信任，更是玷污了所有禁毒警察的赤诚警魂。

　　“鉴于此，孙炜暂时从专案组长的位置撤下，这么久了，也该适当休息。至于专案组工作，从今天起由陆聚代为主持，组内成员酌情调整。”何锦林经过深思熟虑，做出了最终决定。

　　“收到！一定不辱使命！”陆聚向何锦林敬礼道。

　　“散会吧，光明，后面的事情你安排，我也该去向厅长汇报工作了。”何锦林起身道。

　　众人离场时造成的噪声刺激着孙炜的耳膜，短暂的糟乱转瞬即逝，空旷的会议室只剩下孙炜一人。

　　会上的决定已经无法更改，此刻起，孙炜彻底和专案组划清界限。光明正大、问心无愧的孙炜自然不会畏惧自查，只是一旦脱离专案组，那此后抓捕向彪的行动也彻底和孙炜无缘。这也表示，孙炜无法亲手将犯罪绳之以法，无法亲手为张跃彬报仇。

　　孙炜又恼又恨，恼的是自己的失误导致行动失败张跃彬重伤，恨的是陆聚落井下石。

　　陆聚，这个在自己身边三年，始终沉默寡言的人，今日的言辞竟如此犀利。陆聚一直隐藏的野心，终于在这次急功近利下昭然若揭。看来不只专案组长，就连缉毒侦查支队长一职，孙炜迟早也得让位。

　　想到这里，孙炜自嘲般摇摇头，离开会议室。

　　办公室门口，郭文凡、陈泽等人均贴墙而立，似乎一直等待孙炜回来。

　　孙炜清楚手下的兄弟们有话要说，打开门后示意几人坐下。

　　“孙队，何厅是什么意思？怀疑我们？”郭文凡一关上屋门便急迫问道。

　　“就算是我们有走漏风声的嫌疑，那为什么让陆聚接手专案组？我们这几个月的努力，白搭了？”陈泽接道。

　　“第一，服从领导安排，第二，配合内部调查。”孙炜坐在椅子上，平静地说道。

　　孙炜又岂能不知一众兄弟的怨气，但事已至此，暂时没有别的办法。

　　“我不服，他陆聚凭什么就没嫌疑？让他负责专案组？他一个搞情报的懂什么！”郭文凡愤然道。

　　“不管怎么说，案子还要继续查下去，谁当组长都一样。”即便孙炜心情压抑，但仍要耐着性子宽慰众人。

　　“那好，我去找总队长申请退出专案组。”郭文凡起身准备离开。

　　“站住！退出？你凭什么！”孙炜开始暴躁。

　　“我……我只是不服陆聚，心里憋屈。”郭文凡争辩道。

　　“你憋屈？你他妈的有什么资格憋屈？想想跃彬！我问你！他现在是什么滋味！他后半辈子毁了！”孙炜怒了，对郭文凡的无理取闹火冒三丈。

　　“跃彬……”郭文凡无力坐回椅子。

　　“告诉你，我们谁也没资格抱怨，你他妈的有委屈，去找跃彬讲！”孙炜指着郭文凡骂道。“免了我的专案组长又怎样？如果能让我继续抓向彪这个王八蛋，背多少处分我也愿意！”

　　“孙队，我们明白了。”陈泽垂头道。

　　“明白了就滚，该干什么干什么，别他妈在这烦我！”孙炜仰卧在座椅上，将众人骂走。

　　暗沉的天空，倾吐着烦闷的气息，整个世界流淌着压抑，如轻烟般悬浮。孙炜感觉自己快要窒息，思维与意识仿佛被遮蔽，脑海中又不禁回忆起近期发生的种种。

　　一切都在预料之外，没有人能解释失败的缘由。孙炜不会怨恨领导临时换将，更不会迁怒陆聚逼宫夺权，只是发生的所有，最终还是由自己承担。职业生涯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不知今后是否还有机会和一众战友并肩作战。

　　目前孙炜的状态是看不清未来，也回不到过去。路是自己走的，穷途末路也是咎由自取。

　　孙炜累了，身心俱疲的他真的累了。

　　另一边的陆聚也很累，但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倦态。刚刚代理专案组长一职，急于建功必不可少，副厅长和总队长给了自己调兵遣将的权利，陆聚决定给专案组来一次大换血。

　　在魏光明的办公室，陆聚建议抽调各市局的禁毒警组成新的专案组，同时工作方向要适当调整。

　　“你想怎么做？”魏光明盯着陆聚的眼睛问道。

　　“先前的大部分侦查工作都是秘密展开，我认为这样会对影响进展，而且昨天的失败已经表示即便是秘密侦查也有走漏风声的可能。鉴于此，我建议从明天起，在全省范围内开展一次集中扫毒行动，在打击本省涉毒犯罪的同时，压制贩毒分子不敢有大动作，然后专案组再趁机深入调查。”陆聚缓缓说道。

　　“你有没有想过，开展大规模的扫毒，会不会打草惊蛇。”魏光明点出问题关键。

　　“我想过这些，但是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有贩毒集团自己先乱了，我们的机会才会更多。如果始终稳中求进，效果也只是微乎其微。毕竟，毒贩都是亡命徒，我们越客气，他们越猖狂。”陆聚认真解释着。

　　“同样的道理，毒贩也随时会观察着我们的动向。向彪是跑了，但即便向彪被捕，贩毒集团还会有第二个向彪出现。至于所谓的上线，只要毒源还在，新的贩毒集团就会随时出现。我们禁毒的目的是什么？不是单纯打掉一个贩毒集团，而是实现天下无毒的最终目标。”陆聚沉声道。

　　“有道理，那就按你说的办。”魏光明拍板道。

　　新的成员于当天傍晚集中向专案组报道，随即，陆聚下达了第一道命令。为期三月的全省集中扫毒行动正式开始，首要打击重点便是省内各家夜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