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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建设伟大越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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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国,国师府中,黎旌坐于案前,最后过目一遍他明日准备奏请的奏折,又坐落了回去,掐着眉心,再斟酌语句。
继他找了个清云道人打入越宫内部后,宁怀沙那厮可能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近来吴宫的皇太后迷上了听一位玄诚道人讲道法。
太后娘娘想听个人讲道法本无大碍,而且最近吴越的形势翻覆,姓宁的在越国搞出一溜儿的新花样儿来,也倒逼吴人不得不想些举措来应对,所以根本没什么人将注意力投注到一个道人身上。
越廷那些家伙,最近不仅在搞什么越国官币,开办什么越廷工厂,还急需人口,大量吸纳周边国家与地区的人口,先讲求一个什么天下一家、诸姓命运与共,讲明了越国是一个开放包容热情的地儿,非常欢迎东西南北各地之人来做客、做工。
同时像组织了官方“传销”集团一样,到各地去宣扬什么越国是个遍地是黄金,人人安居乐业的地方,有专业的团队鼓动人蜂拥而去。
当然,吴国有禁令,防止农户流蹿,所以先一波去的大都还是“鞑子”和“雪奴”。
越国还真给这俩世仇行了方便,开设专行通道,送他们去厂房做工,同时,那俩不甚尊敬人的称呼也被取缔了,统称为从西北来的兄弟姐妹们和从东北来的兄弟姐妹们。
当那些人发现在越国赚取的钱币有甚于在自己那片地上放马放牛的收成来的丰厚时,留下他们便不再是难事。有了第一批人从饥不裹腹到实现手有余钱,衣锦还乡之后,便有愈发多的人自发涌入。
况且,越国法令还规定了,一定时期内,进入越国之人,各官府会落实户籍,解决住房。当然,这条法令的关键之处就在“一定时期之内”,这给越国现有土地和条件安置那些外来人口兜底的同时,还极大的刺激了一些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之人。
本来这一股潮流波及不到吴国什么,但是适逢水灾,那条发疯了的江淹没了大片良田使得百姓流离失所。这实在算不上大灾,但是在越国整体风貌其乐融融,富足安闲的情况下,就惹眼了。
当然,话又说回来了,当吴国政府无力管理百姓,供给饥民时,越国大敞开了怀抱,表示他那儿有粮有工作,只要去就有饭吃有房住。这些条件,对于黎旌来说,不论是他在当今的地位条件,还是现代的思想来说,都算不得诱人,但是他清楚明白,给人吃饱饭,在这个时代有多么大的吸引力。
封建王朝体制下,没有一个君主,不知道自己统治下,百姓安分守己有多重要,但神奇的是却没一个真正做到了给治下的每家每户一口饱饭吃,更别说将士农工商那份尊荣让诸位农户真正体验到。
黎旌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宁怀沙将工厂开办的欣欣向荣,更不能看着他将东北那疙瘩的北大荒开垦成为北大仓,然后顺理成章的将雪奴给同化为越民。
但救灾不仅要心力,还真得备有钱粮,而吴越才大干了一场,六安条约还划给了越国二十万两白银。
钱粮一道,吴地暂时拨付不出了,就又只能压榨附属他们的蜀国。同时,钱粮有限,能给出去的不多,那人心的安抚就得到位,建平帝便把最得民心的黎旌给派出去为民祈福消灾,深入一线与民同甘共苦。
当黎旌再回应天城时,宁怀沙又搞出了什么官币,历史上交子还是蜀地先出现的,越国那穷酸地来凑什么热闹?当然,黎旌知道,就像他把火统改先进之后,越国不得不跟着追赶一样,那纸币一出,黎旌也不得不带着吴国搞出吴国官币。不然等着越人拿些破纸来换他们的真金白银吗?
黎旌开始后知后觉这一系列事情的不妥,不是他和宁怀沙加速这历史演进的进程不妥,是当历史未定时,它就像要分叉的树枝一样,分叉和生长是一定的,但如何分如何长,在无人干预的情况下,怕很少有人能说明一个小苗它未来的所有枝桠的长短和形状。他和宁怀沙自私的敲定了吴越发展的方向,流程简化、效率提高,代价即是无定变为定数,更好的可能在无形中被剥夺。
他惊闻这一系列的变故时,真想去敲一敲宁怀沙的脑子,问问那人还记不记得他说过什么话?那人跟黎旌讲过,你一股脑地把这些东西全塞给他们有什么用?看到没有,实践证明,不是自己弄出来的东西,用着就是不顺手,你们王帅输成这副熊样子,丢不丢人?
结果前脚才说了放手给这个时代,相信众人之智的宁怀沙反手就搞出了些许商品经济的萌芽。
呸。
真是信他的邪!
不过这些事和理论在加速键一按下之后留给黎旌去仔细思量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现在的急紧要务是如何应对越国的一系列措施,还有那玄诚道人。
这玄诚道人就更邪乎了,他似乎真有两把刷子,炼制的丸药,皇太后吃后久缠身侧的什么风湿骨痛、什么心气淤积全都好了,皇太后心情畅快之后,自然更愿意跟他坐着谈论道法。
好家伙,这不谈不要紧,一谈吓一跳,玄诚子于某一日不经意之间向皇太后透露出了自己梦中偶然窥见的仙境。
皇太后自然感兴趣,于是玄诚道人就跟她细讲了什么天上琉璃宫,什么平如砖砌瓷贴的路,什么不用扬帆的船,什么可腾空下海的机械等等。
及至太后兴致之高之时,遂拨付其私人库藏与玄诚子打造模型。
玄诚道人那手是确实精巧,不多日就给太后带来了一座“琉璃”宫殿模型。漂亮的说是用来祝寿的礼物也不为过,阖宫上下看了,就不说好的。
建平帝一个鬼迷心窍问了句,“仙长可能建造仙宫?”
玄诚道人自表示他勉励一试。
于是黎旌的探子,探到越国的征和帝在缩减后宫开支,将私库捐与朝廷铺路架桥、改进农具之时,吴王宫在建什么天上琉璃宫。
黎旌身上跟过电般酸爽,他从泥水堆里一回府,连衣都不想更便想进宫刀了那玄诚道人。
真是,什么玩意儿,当他见识少吗,不知道那不就是些破玻璃吗,而且要用现在的技术真用玻璃盖出座能住人的宫殿,那吴国国库就是再有钱也不经造啊。
好在黎旌尚存一丝理智,告诉他自己虽然是建平帝认的义子,但到底不是亲儿子,况且帝王之家父子之间尚讲求先君臣后父子呢。人家里要改栋漂亮点的房子,用的是自家的钱,有什么错吗?
这确乎没错,但黎旌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各地好容易交上的税赋就这样糟蹋进了一座可能注定烂尾的破玻璃房里面。
他苦心竭虑列数字、举例子,试图在一个晚上交上一份“不可行报告”。
隔日朝堂上,报告做的很完美,论证也很清晰,甚至,黎旌知道天家颜面不可折,全然都只说玄诚道人可能居心叵测,妄图祸国。
孙荼坐于名堂上,见着底下那人,风尘沾身疲倦难掩,依稀有一种感觉便是,黎平渊或许平渊之志尚存,但至平度一役之后再气定神闲不下来,不知那悠悠君子骨和神仙气度尚存否。
非常奇异的,建平帝从谏如流的接纳了黎旌的建议,暂时叫停天上琉璃宫的建造,当即就表示,请工部再做完可行性研究和经费预估之后再说。
有时,如意并不能使人心定,就像此时,黎旌见着自己的建议被大半接受了,也没觉得彻底心安了一样。
玄诚道人没受到惩罚,从某种意义上或许说明建平帝是不甚赞成他的提议的,但是孙荼选择了妥协,帝王的妥协和帝王的同情、原谅一样,都是有所代价的,不可能凭空而来,是谁都给。
下朝之后,建平帝单独留下了黎旌,和蔼地拍了拍他的手道,“渊儿,朕知道你是为吴国着想,朕明白的。不过一座宫殿尔,无伤你我君臣之和,父子之义。这次救灾安民你也做的很好,倒是回来之后,没来得及给你接风洗尘不说,劳你为朝廷之事累心。渊儿,要不去见见你母后和太子,然后多休息几日?”
黎旌脖颈上的经络有些绷直,他知道自己可能迈错脚步了,但犹至这时,他都不知道是何处开始有了不当偏离。就像孙荼所言,一座宫殿尔,不至于建平帝这个做了多年皇帝的人看不清利害,更不至于任由一个短时间冒出来的玄诚道人来伤了君臣之和。
他顺言而道,“还是义父疼惜孩儿,臣这就去拜见皇后娘娘。”
吴后要更直接明朗一点,“渊儿,你急躁了啊。那宫阙确实恍如天上仙宫,或许会靡费众多,但陛下多年节俭,又亦勤政,总不能一件喜欢的东西,都得不成吧?”
凉水灌彻黎旌周身,他明白宁怀沙此计的恶毒之处在哪儿了,人总是栽在自己喜欢的东西身上,一个人或能一时克制,但总不能一直憋着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