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树阴浓夏日长》搞钱钱

3、往事

　　昆城的冬天温度不算低，但因为空气潮湿，冷到了骨头里。
　　顺利结束期末考试，开启了寒假生活。李思菀回来的这几天，妈妈徐清像换了个人似的，不仅对她说话轻声细语的，就连她赖床到快中午也默许了。爸爸李承立更是夸张，在公司恨不得一天三个电话打回来问她想吃什么想去哪里玩。
　　一个多星期过去，两人终于过足慈父慈母的瘾，渐渐恢复了正常状态。
　　这天一大清早被妈妈从温暖的床上吼起来，李思菀整个人傻愣愣的，她睡眼惺忪地穿好衣服，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揉着眼睛问：“妈妈，叫我这么早干嘛？”
　　徐清正在把早餐摆在桌子上，抽空回她：“出去逛街买年货，今年咱们两个先提前回新南。”
　　她瞬间不困了，妈妈万岁！
　　自从知道宋岩是新南的，她想回新南的心就一直蠢蠢欲动。主动帮妈妈收拾东西，跑前跑后一改以往的懒散模样。
　　徐清疑惑：“你这会儿怎么这么积极？”
　　“嗯？没有吧，我不是一直对去姥姥家很积极吗？”她装傻。
　　狐疑地看了她两眼，徐清没再说什么。
　　李思菀姥姥住在新南的一个老小区——雍福园里，回到新南的第二天，徐清就带着她过来了。李思菀的姥姥七十多岁，头发都花白了但腿脚还是很利索，她们到小区时老太太正在小广场遛弯。
　　大老远看到姥姥，加快速度跑过去，大声喊：“姥姥！”
　　老太太眯起眼向声音方向看过去，认出李思菀，开心地冲她招手：“思思回来啦，快来让姥姥看看。”
　　李思菀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长款羽绒服，浅棕色的毛毛领趁得她越发可爱。
　　李思菀姥姥越看越喜欢，不住夸：“挺好的，胖了不少。”老年人就喜欢白白胖胖的，姥姥觉得自己外孙女越长越漂亮，肯定是因为吃胖了。
　　李思菀大受打击，她震惊地摸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我胖了吗？”
　　徐清看着女儿夸张的表情，忍不住笑：“没胖，你姥姥夸你好看呢。”
　　李思菀放下手拍拍心脏，没胖就好，没胖就好……
　　三人慢悠悠往家走着。姥姥对于外孙女的大学非常好奇，问了好些个问题。在路过91号楼时跟一个老太太聊了几句，等老太太走后，她一拍大腿道：“我就说听着你学校耳熟呢，就刚刚过去的那家，她孙子和你一个大学的。”
　　李思菀惊讶，这么巧吗？“她孙子叫什么名字？”说不定她认识呢。
　　“叫宋什么来着？” 李思菀姥姥想了一会儿，“人老了记性差了，你小时候喜欢跟漂亮孩子玩，那孩子小时候长得可好看了，你没少跟人家屁股后面跑。”
　　李思菀囧，原来她小时候就已经这么颜控了吗？不过，长得好看还姓宋？
　　“是叫宋岩吗？”
　　李思菀姥姥回忆了一下：“应该是吧，时间太长没见过，记不清了。”
　　一天时间李思菀都心不在焉的。她很想微信问一下宋岩小时候认不认识她，但万一不是又自作多情了。或许可以旁敲侧击问一下他奶奶家是不是在这个小区？但无缘无故突然打听这个显得好奇怪。
　　打开宋岩的微信聊天界面，反复输入又删除。好烦啊，第一次觉得寒假也不是什么都好，至少在学校里可以制造的机会更多一些。
　　李思菀的爸爸李承立和哥哥李思明一直忙到大年二十九那天才到新南市。
　　李思菀这几天除了和妈妈一起大扫除外，闲暇时间热衷于出门逛街。她也不买东西，就是四处溜达，万一能跟宋岩来个偶遇呢。奈何可能是她运气不太好，居然一次都没有遇到，别说宋岩了，就连郑斌也没见到。
　　大年三十这天，吃过年夜饭。李思明实在看不进去春晚，强迫妹妹陪他一起出门。
　　李思菀被哥哥拽着走在大街上还在抱怨：“这么冷出来受罪吗？”
　　李思明拖着自己妹妹走：“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样子，老年人才在家看春晚，你看现在多少和我们一样出门溜达的年轻人。”
　　“好哇，你居然说爸妈是老年人，我要回去告诉妈妈！”李思菀试图挣脱哥哥的魔爪，一边挣扎一边说。
　　李思明一听用胳膊箍住她的脖子：“既然这样，那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李思菀？”
　　打闹间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狠狠踩了哥哥一脚，趁机转身，惊喜地看到宋岩和郑斌，还有两个她不认识的男生聚在一起。
　　“你们怎么在这里？”她问郑斌，眼睛却不由自主看向宋岩。今天的他穿了一件棕色毛呢大衣，搭配浅灰色的高领毛衣，一如既往帅气好看。但，他脸色好像不太好，在生气？
　　“思思，这几位是？”李思明看自己妹妹眼睛直勾勾盯着对面那个男生，轻轻掐了她一下。
　　李思菀回神，介绍了一下：“他们两个是我大学同学。”然后又对宋岩和郑斌说：“这是我哥。”
　　郑斌了然，看了一眼宋岩明显缓和下来的脸色，心中暗笑。
　　大街上人太多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双方打了招呼后就各自分开了。
　　今晚目睹了某人两次变脸，郑斌心情颇好。回去的路上看宋岩一直沉默不语，不由好奇：“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追？”
　　看了他一眼，宋岩没说话。
　　“她分明也对你有意思，” 郑斌咂咂嘴，“你们郎有情妾有意的，在这玩暗恋游戏呢？”
　　宋岩：“你不懂。”
　　“我不懂？”郑斌问号脸，“我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吧，你见过猪跑吗？”
　　宋岩笑了一声：“见过，我每天看你跑。”
　　郑斌气笑了：“行，你就拧着吧，她在男生中人气可不低，早晚被别人捷足先登了有你后悔的。”
　　宋岩到家后，躺在床上思考郑斌的话。其实，今天晚上他在郑斌出声前就看见她了，看见她和其他异性那么亲密，那瞬间心里空落落的，喉头像被堵住，直到她说出：“这是我哥哥。”这种难受的感觉才渐渐消散。
　　可，现在是捅破这层窗户纸的好时机吗？
　　宋岩看着窗外的月光，思绪回到了小时候。
　　刚上小学时，宋岩爸妈创业才起步，整日忙于工作无暇顾及他。那时候他个子比同龄男生要矮一些，长得又好看，很招老师们的喜欢。但小孩子的世界不都是单纯的，才一年级的学生就已经有自己的小团体了。在男生里，他和郑斌两个显然处于被排挤的地位。
　　班里有几个男生格外调皮，整日以捉弄他们为乐。一开始他也试图回家跟爸妈告状，但他们太忙了，常常是自己都睡了才回来，偶尔早到家一天也累到没有耐心听他把话说完。郑斌那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家长也没来学校管过。班里的老师虽然有阻止过几次，但见没出什么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久而久之，宋岩变得越来越沉默。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二年级结束。期末考试完的当天，宋岩被留在班里打扫卫生，班里经常欺负他和郑斌的一个长的很胖的男生也留了下来。宋岩想快点做完卫生离开，于是一直没理男生的挑衅，仔细扫着地。
　　“你是哑巴吗？不会说话？”男生看宋岩不理自己，一脚把他刚扫到一起的垃圾踢飞了。
　　宋岩没吭声，又默默把散开的垃圾扫到一起。
　　男生气的原地转两圈，推了他一下：“老子跟你说话呢，聋了？”
　　宋岩紧紧攥着扫把，低头回了一句：“听到了。”
　　男生更生气了，他觉得对方在跟他顶嘴，认为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于是拿起旁边的凳子砸了宋岩一下。
　　不妨他会突然动手，宋岩没来得及躲开，额角的位置被砸中，疼的眼前一黑，然后感觉有热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
　　宋岩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他对面的男生看到这种情况知道自己闯祸了，脸色难看地把凳子一扔，色厉内荏道：“这可不怪我，是你自己不躲开。”说完抓起桌子上的书包就跑了。
　　见他跑走，宋岩摸了一下额头才知道流血了。此时班里已经没人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纸巾，拿出几张忍痛捂住伤口。走出校门时想到家里应该没人，但伤口又需要处理，便步行走了好久走到了爷爷奶奶家。
　　宋岩爷爷奶奶见他满脸血出现在门口吓坏了，连忙抱起他打车赶到附近的医院，最后宋岩的伤口缝了三针。
　　宋岩奶奶不管怎么问，宋岩都低着头不说话，心疼地抱着他哭。宋岩爷爷气坏了，打电话把宋岩爸妈叫了回来。
　　“你们整天在忙什么？” 宋岩爷爷拍着桌子，“儿子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们一点都没察觉吗？”
　　宋岩爸妈也心疼的不行，宋岩妈妈沈念更是内疚的都要哭了。她看着儿子瘦瘦小小缩在奶奶怀里，想过去摸摸他，但被躲开了，沈念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
　　宋岩爷爷看这情形，叹了口气：“你们回去吧，孩子以后就住在这里，什么时候你们忙完了，什么时候再接回去。”
　　宋岩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了李思菀。
　　那时候他基本不说话，通常是别人问好多句，才简短回答一句，大多时候就是自己一个人坐在窗户边看着窗外发呆。宋岩爷爷奶奶心里着急，但也不敢逼孩子，只能多带着他到小区的小广场里，期望多接触一下同龄人他能好一点。
　　李思菀是个自来熟的性格，小区里其他小孩都因为宋岩不搭理人而疏远他，就她跟个小太阳似的完全不怕冻，无论宋岩多冷漠她都能跟在他屁股后问东问西。
　　有一次宋岩被烦得狠了，就主动跟李思菀说了第一句话：“你为什么总跟着我？”
　　他还记得她当时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回答：“因为你好看呀，我就喜欢跟好看的人玩。”
　　突如其来的、来自同龄人的夸奖让宋岩怔了一下，他沉默着不知道怎么回复。
　　李思菀也不在意，依旧不厌其烦跟着宋岩。她觉得他头上包着的白色东西特别酷，有一天突发奇想，回姥姥家偷偷翻箱倒柜也给自己包了一个，然后屁颠屁颠跑去给宋岩看。
　　被这么热情地跟了好几天，宋岩面对李思菀时已经不那么沉默了，偶尔她问得多他也会回复一两句。
　　看到李思菀包着纱布跑过来，宋岩惊讶了一下，他忍不住问她：“你也被人打到头了？”
　　李思菀疑惑的歪着头看他：“没有呀，为什么这么问？”
　　宋岩抿抿唇，看着她额头上的纱布：“那你为什么包纱布？”
　　“原来这叫纱布呀，”抬手摸摸自己的头，李思菀解释“我看你包着好看，我就也给自己整了一个。”
　　宋岩：……
　　宋岩第一次感觉到无言以对，他转过身，表示不想理她。
　　李思菀已经习惯了他突然不说话，她绕到前面，轻轻摸了摸他额头上的纱布：“所以你是被别人打了才包的？”顿了一下，又问：“那你打回去了吗？”
　　宋岩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没有。”
　　声音很小，李思菀差点没听清，她反应过来气得不行。叉着腰在宋岩面前走来走去：“怎么不打回去呢？就应该狠狠打回去！”边说还边挥拳踢腿，恨不得现在就把坏人揪出来打一顿。
　　宋岩看她这样，心情奇迹般好了一点，也不再抵触谈及此事：“但我打不过他。”
　　李思菀停下来，打不过确实是个问题。她也有打不过的人，通常她的解决方法就是让哥哥帮她揍回去，但宋岩没有哥哥呀，李思菀苦恼地托着下巴。
　　想到了！李思菀眼睛亮晶晶看着宋岩：“你知道这个——”她说着双手握拳左边钩一下，右边钩一下给宋岩比划，“你可以学拳击啊，可厉害了，学会了什么坏人都能打得过！”
　　李思菀的爸爸李承立喜欢看拳击比赛，托爸爸的福，李思菀也在电视上看到过几次，每次爸爸都边看边给她讲，她虽然听不懂，但知道拳击是个顶厉害的东西。
　　于是，宋岩回家给爷爷奶奶提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第一个要求：他要学拳击。
　　嘭——啪——啪——
　　窗外响起了炮竹声，宋岩的回忆被打断，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性格还跟小时候一样，长相好看的人就能轻易吸引她的视线，可他不想让她对自己仅仅是“见色起意”，这样的感情很难长久，他愿意再等等，等她再长大一些。
　　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零点了，新的一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