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山河》陆贰玥

61、回六十一

　　陆云淑没想到再次被请出殿外，是顾青运亲自来请的。不只有顾青运，陆云淑等到出了门，这才看到还有丞相也在一侧。

　　丞相看到她，眉眼之间动了容，上来便尊称她为公主。

　　陆云淑目视前方，大方得体地行礼：“丞相大人为何如此？”

　　“公主，如今朝堂局势动荡不稳，牵一发而动全身，能解决这一切的根源，就在公主身上。”

　　在她的身上？陆云淑没想到自己会被放在这样重要的位置上，她受宠若惊，也觉得这样的担子有些重了：“丞相这话我听不明白，我只不过是个前朝的公主，还是嫁了人的，不应该在这宫中久留的。”

　　“公主，您这里有一道圣旨，可以定天下。”顾青运见陆云淑如此坚持，自己站出来说了话，他看向陆云淑，“公主若是不拿出圣旨，我们今日也不会说什么，毕竟您的皇兄也是皇族的血脉，自然也可以登基，只是太子无德无才，通敌叛国，恐怕来日江山不稳固，百姓会受受苦。”

　　“若是您拿出圣旨，遵循了先皇的遗愿，或许这天下会变得更好。”

　　“是萧时晏要你们来的吗？”陆云淑问，她身形板正，像是要守住最后的底线。

　　“公主，臣知道您对萧时晏有不满，但是他也是为了天下，所以才这样做的。这天底下的人，总归是有自己的身不由己的。”顾青运看定陆云淑，似乎是要靠着这样的说辞来说服陆云淑。

　　“是啊，公主，若是先皇真的有这样的一道圣旨，那么您拿出来看看也无妨。若是这圣旨上写的是太子的名字，也正好为了太子正名。”丞相见状，作揖对着陆云淑道。

　　丞相只想要快些找到个人稳坐龙椅，朝堂局势谁当天子都可以，他只不过是一朝臣子。可是丞相今日肯随着顾青运来，心中其实也是有偏向的。

　　朝中上下都要他拿个主意，让谁坐上龙椅。丞相才不想要当千古的罪人，太子那边频频来施压，萧时晏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是每次都向他看来悠悠的目光。他不过就是位高权重些，他从来都没有过想要谋反的心，战战兢兢就想要快些到了致仕的年纪，而后告老还乡，如今还差这三年，怎么就偏偏摊上了这样的事情。

　　太子无能，萧时晏有才，任是谁看了都觉得应该让萧时晏来坐上龙椅。

　　只不过朝中先前的流言，说萧家有谋反之心还没消散，萧时晏名不正言不顺。

　　陆云淑若是从前的自己，也许就听信了，可是如今她经历了许多的事情，也变得不是那样懵懂无知了。如今丞相和顾青运两人，是将她捆绑在天下之间，让她不得不做出抉择。

　　可是如果做出了抉择，那么萧时晏真的当上了皇帝，坐上了龙椅，那么陆云淑就要彻底和她断了关系，陆云淑的梦就再也成真不了了。

　　陆云淑气急，丞相辈分在上，她不好得罪，她只能瞪着顾青运，将狠话都说给顾青运听：“身不由己，那么顾大人被苏晓春爱慕着的时候，也是身不由己地靠近吗？”

　　“朝瑶公主，您这话就是折煞臣了。”顾青运思绪远了些，他的目光也黯淡了下来，好像听到了苏晓春的名字，便戳中了他的一根刺一般。

　　先前，他的确是带着目的接受了苏晓春的靠近，可是他说得清楚明白，苏晓春也都是知晓的。只是在公主的面前，他仍然觉得如此，是有些不厚道的。

　　顾青运莫名想到苏晓春那一张脸，心中有了些许的烦闷。

　　但是眼下并不是享苏晓春的时候，顾青运看向陆云淑：“公主今日不拿出来也可以，这天下终究还是您做主的，只是臣希望公主肩负起公主的责任来，为了天下苍生想想，若是公主敬爱自己的兄长，如何抉择都看您的心意。”

　　顾青运说完，便看向丞相：“丞相大人，此行我们该说的话也都说了，我们还是回去吧，让公主好好想一想。”

　　陆云淑看着丞相大人和顾青运默默远去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陆云淑又犹豫了起来，站在一旁的玉露看着犹豫的陆云淑，适时开口：“公主，其实您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是不是？”

　　玉露从小就跟在陆云淑的身边，算是和陆云淑一桶长大的，也是因着嘴角伶俐，这才被皇上选为了陪嫁的近身丫头，意在时时刻刻提点陆云淑，帮着陆云淑审时度势。

　　“怎么说？”陆云淑看向她，“你不会也要为萧时晏说情吧，你是不是因为成影，所以才要向着萧时晏？”

　　“公主，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呀，”萧时晏摇头，她有些羞红了脸，反驳的语气也急切了些，“我和成影没什么干系的，我是知道的，公主您啊心中也是觉得萧时晏是最合适的，只是您咽不下这口气。”

　　“我咽不下什么气？”陆云淑反倒笑了，她看着玉露，“你这人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好像能看透人心。”

　　“因为从前萧时晏是跟在您的身后，您位高于他，他低眉展现出来的一切都是为公主俯首的模样，公主习惯了，自然很难改过来。我想公主您是很喜欢他的，所以想要和他在公主府好好地过上自己的日子，只是萧时晏此时此刻并不能圆公主您的梦，所以您咽不下这口气。”

　　玉露说得很对，陆云淑在心中承认，她这样是自私了些，可是她为什么要无私呢？她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公主，小时候过过些快乐的日子，后来也都加倍地被还了回去，她看起来锦衣玉食，其实她可怜得很，好不容易抓住了萧时晏，可是她现在好像抓不住萧时晏了。

　　“所以，你也觉得我应该找到那道圣旨？”

　　其实陆云淑只是在出嫁那一日听了父皇提起过，在她的嫁妆里有过一道圣旨，当时她问了父皇到底是什么圣旨，要不要打开。那时候父皇告诉她，等到来日天下大乱，那道圣旨是救命符，那时候才能打开。

　　她的嫁妆，在哪里来着，好像是公主府。

　　当初公主府刚落成，她正沐浴着，萧时晏拿着贺礼单子要给她看。也是那日她觉得萧时晏坏透了，看起来就不是个好人。

　　现下陆云淑是明白了，萧时晏城府极深，那些都是装出来的，骗了她一片深情，越来越沦陷。她咽不下气还有个缘由是因为于此，她痛恨的是自己怎么就这样在萧时晏的温柔下越陷越深，若是来日萧时晏真的当了皇帝，或许会忘却她。

　　那时候她该如何自处？

　　陆云淑想好了对策，只要自己远离皇宫，只要自己和萧时晏和离，时日久了，自然而然她就会忘了萧时晏，那时候她就可以在公主府里呆一辈子，也算是能给自己一个圆满了。

　　只是这样的圆满中，少了萧时晏而已。

　　“玉露，你去告诉萧时晏，我想回公主府。”陆云淑对玉露道。

　　“好，我这就去找成影。”玉露嘴角上扬，她刚要走，就看到陆云淑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她才反应过来，陆云淑是为什么笑。

　　“公主，您别误会，我只是要去帮您通传。”

　　“等这一切安定了下来，若是你真的喜欢成影，我替你安排。”陆云淑笑着拍了拍玉露的手，她自己也许是不能圆满了，那么让玉露圆满，或许也是好事。

　　可是她没想到玉露说：“不行，我这辈子就跟着公主了，我不嫁人，就算是再好的人也不要嫁人的。”

　　陆云淑将还要说话的玉露拦下来：“这说的是什么傻话，你先去吧。”

　　看着玉露的身影远去，陆云淑这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已经好久都没有回到公主府去了。在这宫中待久了，她还真的觉得有些憋闷，宫外是什么样子，她如今都不记得了。

　　很快玉露便回来了，她说萧时晏应允了公主明日便可出宫，只是他派了人跟着，说公主不可久留。

　　能回去都是好的，陆云淑也不和萧时晏计较了，她点了点头。她想要快些动身，她闭上眼睛，心已经飞到了宫外去，她还记得，宫外去往公主府有一条很热闹的小巷，正好是夏日了，街头巷尾吆喝声不断，一路上的胭脂铺子，布匹铺子都很好逛，那一路上还有许多的首饰可以买下来，走完那一条街巷，手里都是满满当当的吃的玩的。

　　只是这一回，陆云淑是一个人要走完那条街巷了，再也没有萧时晏陪着她了。

　　当晚，玉露收拾着东西，问陆云淑还有没有什么要带走的东西。陆云淑摇了摇头，这宫中她来的时候匆忙，没带什么，走的时候自然也带不走什么。看着那小小的一个包袱，陆云淑忽然觉得释然。

　　她做了逃兵，可是她只有如此，才能让自己安定下心来，才能让自己得以喘息。

　　虽然她知道，这并不是长久之计，但是她需要片刻的缓和。窗外有个黑色的身影，陆云淑察觉到了，但是她没有开窗，也没有管那道身影。

　　这些日子以来，萧时晏总是那样沉默地站在门外，可是始终他都没有进来。陆云淑就当做没看到，也不去管他。

　　他们之间，竟然生分至此，也有了这样的地步。但他们从一开始，便应该是这样的，她和萧时晏都不想要成婚，即使成婚了也是应该这样冷淡的，最后和离，这就是陆云淑一开始想要的，可是如今真的走到这一步了，她怎么还会心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