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 债主上门 ...
-
夏九，京城却已然秋色满目，金风挟着翠减，斜斜飞进院中，砸在丧幡上，堪堪落地。
“父亲母亲……不孝……今日若那王掌柜的上门讨债，孩儿便是尽智竭力，亦定护小弟小妹周全……只是……花炮铺子，怕是难保……”
耳旁的声音由远及近，如隔水、隔着一层厚玻璃。
明羲恍恍惚惚的抬眸，入目一片缟素灵堂。薄暮冥冥，堂上却只点了短烛一二。
寒风侵肌，堂前有一青年人着素色孝衣，衣布却单薄至隐隐透光。青年人正望着灵柩低泣，而后又重重一个叩首。
明羲被这‘咚’的一磕惊了一跳，记忆倏地回笼！
是了，她穿越了！
穿越前，她出生于花炮非遗传承世家，家中近些年来更进一竿，开了个花炮公司，出品的花炮畅销全国。
而这身体的原主，祖上上数五代发家时也做的是花炮生意，称‘京城第一响’，半步皇商，风头无量。
然而家业传到现下却日渐落寞。
不巧，素来非要与他们争个你死我活的铺子，旬月之间忽的出了批品样极美的花炮，惹得京城无数文人墨客为之写诗作文，称赏不置。
一时间，明家更是遭人冷遇，整整两年入不敷出。
家中物品悉数变卖。事已至此，原主的父亲借了白银四百两，大批购置花炮材料，以图再搏一条出路。
不防，彼时父亲带着长兄在作坊中研制，母亲送午食前去，作坊却忽的爆炸。
父亲母亲身亡命殒，长兄也伤及胫股，半身不遂。
如今，家中除了长兄与之外，尚有十三岁的弟弟与三岁的幼妹要照顾。
想及此，明羲忙地收回思绪，左右顾盼，方在身后瞧着了抱着幼妹静静掉眼泪的弟弟。
不知哪般巧合，原主的亲人们，竟与她在现代的家人相貌无二。
明羲想到现代自家锦衣玉食的小小少爷，又看着眼前穿着破旧的粗布麻衣的弟弟，心中一抽一抽的痛，伸出手哄道：“小宝乖，妹妹给姐姐抱。”
弟弟摇摇头，小小的胳膊颤抖着将幼妹抱的更紧：“阿姊体弱，不抱。”
跪坐在前的明霁亦转过头，手掌揾了一下脸上的泪渍，哑声道：“小羲且归屋歇着罢，你身子不好，秋夜露重，切莫着凉。”
大抵是突逢巨变，又被亲人这般细心关怀，明羲心中泛起一阵酸软，暗暗决意。
既然她穿都穿了，就要在这里也让一家人过的好好的！
正这般想着，院门外切切步声，紧促繁密，伴着秋叶被踏碎的脆响，木门被人‘碰’的遭人轰然踹开。
“小羲领弟妹回屋！”明霁轻呵，欲起身，却双腿拖累，重重扑跌在地。
“大哥！……阿，阿兄！”明羲赶忙去扶，自己起身时却也觉好一阵天旋地转。
原是这明氏长女，自幼体弱。家道中落，身负残疾后，明霁连把四轮车都不曾买，给明羲的补药却半副也未停过。
“啧啧啧，作甚呢！莫跟老子演这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还钱！”一五大三粗又凶神恶煞的壮汉拎着棍子闯进门来，咣咣的在梁柱上了敲二下。
门外挤挨做一团瞧热闹的百姓跟着高喊：“还钱！还钱！还钱！”
明霁胸膛骤然大起大伏二下，正想说甚。那壮汉身后却又有一人锦衣玉冠，摇着扇子，优哉游哉的大步跨进院内。
“哎哎，莫要妄言妄语，明家上下和睦一心，实是让人羡慕哉，他日有幸，定要请教令尊令堂——”王掌柜装模作样掌了两下嘴，“瞧王某这嘴，倒是忘了令尊令堂正躺在这儿了。“
明霁隐忍怒气，沉声：“王掌柜，来意便直说了罢。”
王掌柜不应，只是四处摸摸敲敲，甚或拽了拽丧幡。“明家乃是皇商发家，福佑五代。这祖宅……实乃风水宝地也。”
明霁怒喝道：“住手！”却只能徒劳的伏在于地面，握掌成拳。
“哼，废物。”王掌柜冷下脸色，旋身回来，居高临下，“令尊欠我的四百两银，便是化作了飞灰也得还上！你既是家中长兄，今日便明言如何抵债罢！我瞧着你这祖宅不错，或然——”王掌柜手捋胡须，黏腻如蛙的视线在明羲脸上和身上扫荡，“你这小妹也不错。”
明霁目眦尽裂，他只知晓父亲一去，这王掌柜的定是要趁势落井下石吃绝户，料想家中的花炮铺子是保不住了。却不想这人来的如此快，且还敢肖想祖宅与小妹！
一时间众人泾渭分明，剑拔弩张。
却此时，明羲柔柔弱弱起身，衣袂轻飘，若风拂白花，柔嫩脆弱。她轻声软语道：“我当然不错，不过你配钥匙吗？你配几把？”
不予众人做反应的时候，明羲明眸圆睁，做天真状：“欠银两便是欠银两，与我们家宅子有甚关系？又没说不还？父母是去了，但我兄长还在，我也还在。反倒是掌柜的你这么着急做甚么？莫非是急病发作，时日无多？”
王掌柜勃然大怒，直想出手！却又思及身后那一众看热闹的，勉强安奈住。
“伶牙俐齿！”王掌柜的一开扇，冷哼道：“天下人谁不晓得你明家做不出新花炮，如今你家长辈已去，长兄又废，留你这一介女流与两稚儿，又去何筹得四百两银？花炮铺子？亦或春风楼？”
明羲只当听不懂：“咦？你怎知道我们家做不出新花炮？莫非是来我家做梁上君子听得？”
王掌柜只觉脑中‘轰’的震声，气血冲颠，他只听地自己失仪怒吼：“那便拿出来让诸位开开眼！看看是何好货，能得你这班张狂！”
明羲面上端着没头没脑的冲动做派，心中却暗道一声好！
她就等着王掌柜这话呢。
今天这人带着那一串虎背熊腰的打手来，明摆着没打算空手回去，而她们家一家弱势群体，被人拎着扔出京城都反抗不了。
只有让王掌柜自己放弃今天收债这事，他们才能有一丝挣扎的余地。
明羲于是顺水推舟：“怎么，若能与诸位开眼，这欠债便再缓两月？”
王掌柜庞辣的老姜，此时当真是明悟。
且见这小娘子一派没见识的模样，只觉她怕是连瞧也没瞧过齐家那美轮美奂的花炮，才当口出狂言。
王掌柜于是心思一转，做出很大让步的样子叹道：“如此，正巧今夜齐家那京城第一花炮要邀民共赏，你明家也出些花炮来与他一比，若是百姓的叫好声要大过齐家，便算你胜，以证明家还有几分东山再起的本事，明家的债务，王某自然延后半月再来收取。若是比不过……”
“若是比不过，我自愿嫁与你做妾，四百两照还。”明羲抢其话头接过道。
王掌柜一愣，笑意淫邪，闷闷哼笑数下，而后作哈哈大笑：“好，好，明家长女，拂柳若风，千娇百媚的人儿，京城无数人肖想的小昙花，且算这四百两不还，算作彩礼，倒也不嫌多。”
“擦黑儿了诸位！想必齐姥爷亦候备周全，地界儿便在南坊清风茶苑的大戏台处，王某先行一步，冀明家大驾光临。”王掌柜率先拂袖而去，身后好一片浩荡相随。
院落一时又寂静下来，跃动的短烛在一缕风过后灭而生了青烟，不知何时，如水的月光咦淌了一地，冷清冰凉。
明羲蜷了蜷冰凉的指尖。
这实在是一场豪赌。
她的记忆里没有关于齐家花炮的样子。也不知这里的花炮技术到底发展到了哪一步。更是不知道家中还有多少制作花炮的原料。
若是赢了，她们家就有半个月的喘息时间，到时候她好好琢磨一番，未必不能绝地翻盘。
但如果……
不，她绝不能输。
随着这个念头升起，明羲脑海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叮~您的花炮制作系统已就位，是否绑定】
明羲眼睛一亮！难到这就是小说中虽迟但到的金手指！
她一下也没矜持，心中暗道【绑定】
【叮~恭喜宿主绑定花炮制作系统！不忘初心……】
明羲细声和道：“……牢记使命，传承华夏基因，弘扬优秀传统，我们在行动。”
这是家中长辈对他们从小讲到大的话，已经深入骨髓。
即便是换了个世界，眀羲只要一想到自己还有一身传承下来的技术，就又觉得未来又清晰不少。
【花炮历史悠久，使用就地取材的土纸、土硝、硫磺、炭末、红白泥土等作为加工原料，按燃放效果分为大类13种，大致有喷花类，线香类，升天类……自华夏宋代起大量形成后，便作为华夏重要文化基因流传至今。①】
【叮~恭喜宿主触发新手任务：在花炮展示中战胜齐家】
【任务物品：喷花类基础材料包x10】
【任务奖励：系统商店开启；商铺管理系统开启；（自选）任一花炮种类基础材料包x50】
明羲心喜，这系统能算大方，不仅有任务物品帮助她完成新手任务，完成后的奖励也是她无法拒绝的。
这样一来，只要今夜能胜过齐家，不仅债务能再缓半个月，连接下来做生意的启动资本也有了！
明家宅子离南坊不过数步，在明霁的坚定下，弟弟背着哥哥，姐姐抱着妹妹，一家仅剩的四口人相互扶持，入清风茶苑。
此时的京都可称一句大梁不夜城，雕楼桦栋，灯火秉明，道两旁各类商贩争相叫卖，布衣者，丝绸者，熙熙攘攘，比肩接踵，在街市中缓缓流动。
而清风茶苑，已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的水泄不通。
只因近日全京城的新宠——齐家花炮，就要在此出演。
人群中，不晓得谁认出了明羲一家，吆喝一声：“明家人来也！”
围在戏台候着看烟火表演的百姓喧哗一阵，与明羲一行人让出一道通往大戏台的路来。
传闻中的齐姥爷立在戏台边上，欲与之攀谈着，左右环侍，中人无不焚香敷粉，金银软玉挂身，非富即贵。
在明羲面前趾高气昂的王掌柜，低头哈腰的与齐姥爷说了些甚，齐姥爷用眼角瞥了眼明羲这边，便轻飘飘的收回视线。
齐家的烟火表演即刻开始。
具明羲所知，从前花炮诞生之初，多是作为辅助戏剧转场之用，经过漫长的几朝几代的发展，才敢作为专门的烟火表演独立登上戏台，而今齐家这般的阵仗……
明羲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开始了！
‘嗖’！
忽地一声哨响，灰烟逸散，却不见光亮。
百姓安静待着。
随着又是一声哨鸣，一束光自戏台上冲天而起，炸做一束亮眼的白花，花束一直延升到一尺高处，花型四散，如星辰一般，久久不熄。
百姓们阵阵叫好！
随即又是几炮连发，一树一树的银花挤满戏台，一时间清风茶苑亮如白昼。
好一会后，烟火树方才在众人的惊呼中消散。
齐姥爷才登上戏台，高声喝道：“此乃咱家的新品：幽夜昙！因制作工艺复杂，故定价高，数量少，还请各位欲购从速，量大优先！”
台下，欢呼叫好排山倒海。
明家几代传承，可称一句花炮世家，却从未见过这般盛大的花炮。弟弟依旧仰头望着戏台，眸中满是沉醉与留恋。
而倚靠在茶桌旁的明霁却难掩面色的苍白。
齐家今夜所呈，比此前他看到的更加令人惊羡。心中本来还存着的一两分侥幸彻底被打碎。
明家恐怕真的……
恰此刻，明羲忽的兰唇轻启，急吸一口气，人又晃了晃，如仍风吹打而无从推拒的细嫩花枝。
明霁急呼道：“小羲！小羲！你莫要忧心！今日阿兄便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会任你下嫁！”
明霁的声音引得众人顾盼。只见戏台上那齐姥爷挥了挥手，王掌柜便居高临下的踱步过来。
“瞧见了吗？明小姐？现下可是轮到你了，你明家，可敢一比啊？”
明霁正要出言相护，却被明羲按了下手腕。
明羲垂首敛睑，柳头微蹙，转而又以手扶额。
一身孝服的美人脆弱拧眉，简直与那幽夜昙美的不相上下。
当是时，人们如被被清风抚去心头的躁动般，奇异的安静下来。
明羲眼眸微阖，唇瓣轻颤，如吐出二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01 债主上门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