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时差》辄酒

16、方澜

　　方予厌轻缓的打开门锁时，方澜还在卧室睡着。
　　他心里算了一下时间，估计是和周束楚从赛场回来的路上，方澜就回到家休息了。
　　温云锦也是说，方澜回来后给她发了消息，她想晚上一起吃顿饭，才一反寻常中午去了西沙街。

　　他悄悄进屋换鞋，方澜还没醒，他就想先回房间待一会儿。
　　结果刚走到卧室门前，方澜就从她房间开门出来了。

　　见方予厌在家，方澜也有些意外。
　　她还穿着西服衬衫，只是不似在外时一丝不苟的得体完美，带着短暂休息之后的慵懒。

　　方澜长得好看，从前做老师时憔悴些见不大出来。但进了商场后，容貌外表，衣着穿搭……种种加成，到让她比从前看起来更年轻艳丽了。
　　她弯起衣袖，指了指厨房，“你既然回来了，那我给你做饭……”

　　“不用了妈！”方予厌连忙将人拉住，“我在外面吃过了，倒是你，太累了的话，叫个外卖吃饱了再睡吧。”

　　方澜眼皮一掀上下将方予厌打量一眼，见他一身便装没穿校服，也敏锐察觉到他没去上学。
　　她眉峰一皱，“你没去学校？怎么了？”

　　方予厌捏了捏指节，用平常的语调撒了个谎：“最近睡不好，前两天准备摸底考试熬了个夜，今天起来有点头疼。”

　　方澜不疑有他，一听他不舒服，皱着的眉头就变成了担忧。
　　她赶忙上前探了探方予厌的体温，“没发烧吧？”

　　方予厌摇摇头，站在原地给方澜摸了额头，又捏了捏手心。
　　直到方澜神色放松些许，他才继续圆道：“就是晕晕的……本想着出去找个诊所看看，出了门才想起来家里有药，就吃了点东西回来了。”

　　“不舒服就去医院看，别撑着，钱不够跟妈妈说，知道吗？”方澜把他卧室门打开，想带方予厌回床上休息。
　　门一开，便看见书桌上还摆着前一晚没收拾的书和习题。

　　方澜更叹一声，一边将人拉到床边坐下，又转身去收拾那桌子。
　　她开始念叨起来，而方予厌便静静听着。

　　“学习努力是好事，但也别把身体搞垮了。你就好好发挥，国内什么学校你上不了？”
　　“妈现在就只有你了，你要照顾好自己。我在外面赚的钱都是给你留的，你不要跟以前一样省着不舍得花……”
　　这些话，每回方澜长期出差回来都得再说一回。
　　似乎不讲这些，她也不知道该和方予厌说些什么。

　　她已经离方予厌的生活很远，或许还没有温云锦了解这个儿子。
　　不知道他现在喜欢吃什么，平日喜欢做什么，生活里有什么烦恼……
　　甚至半年未回，有一瞬间方澜都觉得，方予厌长得已经和记忆里的模样有所不同了。

　　于是她说着说着，也慢慢没了声音。
　　桌上就那些东西，她收拾了好一会儿。帮方予厌塞进书柜、放进书包，正想拉上书包拉链时，却瞥见一本熟悉又陌生的书。
　　她又拿出这本放在书包里的习题册，一看封皮，愣了愣：“你报了竞赛班？”

　　方予厌嗯了一声，他声音不大，但和朋友们聊天时没什么情绪的样子又有点不同。
　　在方澜面前他有些拘谨，有些怯懦。
　　于是他又解释了一句：“前些天摸底考试成绩出来，老师希望我参加，这昨天才定了，所以还没跟你说……”

　　方澜没说话，她翻了翻手里的书，上面是一些她已经许久不用的数学知识，现在翻阅起来，或许还没有方予厌读着流畅。
　　她静了很久，又将练习册放回包里。
　　随着拉链闭合的声音，她平淡道：“如果太辛苦，拒绝也好。你不需要走竞赛这条路。”

　　方予厌喉头微动，心头一窒。
　　但他没说什么，便见方澜又回头看他，带了点笑意，“你不舒服的话，好好休息，正好这周我有空，周六日带你出去玩。”

　　她说完便要离开，但她刚转身，就被方予厌叫住。

　　“妈……”
　　方予厌清冷的嗓子有些轻，“一中周六早修周日晚修……可能，去不了什么地方……”

　　方澜笑了笑，并不在乎这一句变相的拒绝，“那就到时再说。何况，自习而已，大不了我帮你请假就是。”

　　方予厌没再说话，任由方澜替他把卧室房门关上。
　　他自知不该拒绝方澜。
　　毕竟他们母子一年到尾都聚不了几天，难得方澜在，他当然应该好好陪一陪。

　　但他心里却不大想。
　　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在这个屋子里生活，习惯了偶尔去隔壁享受一下别人的家庭和睦。
　　面对方澜，他心里好像压住了什么。

　　特别是最近。
　　要是被方澜察觉他那些不能见光的心思。
　　一切或许就完了。

　　方予厌倒在床上，呼吸有些重。
　　在睡眠状态上，他倒是没有撒谎。

　　他确实睡不太好，有时想太多，有时做噩梦。
　　那晚决心维持现状，心里有了底，倒是能安心多睡一会儿了。
　　但是今天碰见了陆识，一切好像又飘忽不定起来。

　　翻来覆去好半天，方予厌还是闭眼睡了一会儿。
　　晚上七八点时方澜来喊他，说去隔壁吃晚饭。
　　方予厌进屋，除了还在晚修没回的周束楚，周垣周以温都已经坐着了。

　　周束楚不在，方予厌倒是松了口气。
　　毕竟中午戛然而止的问话，要是他在，多半吃完饭要继续审两句，而他还没想好说辞。
　　周束楚要是晚修结束才回来，他就能躲回家里，等下周再说。

　　晚饭上周以温很是开心，一是见到了很久没见的方澜阿姨，二也是对早上逃课的惩罚能躲一会儿躲一会儿。
　　寻常她都得磨蹭一会儿缠着方予厌要留宿，今天则懂事的让方予厌回家跟方澜相处了。
　　方澜出差回来自然少不了礼物，周束楚周以温各备了一份，临走前都送了出去。

　　晚上休息前，方澜推开方予厌的房门叮嘱道；“明天别去早修了，跟我出去逛逛街，给你买点新衣服。看你衣柜里那些都穿了好久了，上高中了，给你换点新的。”

　　方予厌正坐在桌前做题，闻言又想拒绝，“不用了……反正也是穿校服。而且明天要……”

　　“那就当陪妈妈逛街了。”方澜一锤定音，径直打断了方予厌的话。

　　门迅速被关上，方予厌盯着门板，目光挪回草稿纸，重重叹了口气。
　　他看了一眼时钟，已经十点多，周束楚已经下课了。
　　翻开手机一看，果然有两条未读。

　　-领导吩咐：怎么样？阿姨没发现你逃课吧？
　　-领导吩咐：阿姨给周以温的东西怎么这么多！果然是偏爱女儿啊~

　　-1：没事。
　　-1：明天竞赛班补课的笔记帮我记一份，数学的我再想办法。

　　-领导吩咐：你明天请假？
　　-领导吩咐：也是，阿姨难得回来。
　　-领导吩咐：你别操心了，笔记我都给你备好，你好好玩，回来我给你。

　　方予厌看了一会儿消息，没再回复。
　　周束楚没追问，也不知道算不算好事。
　　或许，又和上回李锦川的事情一样。
　　当下不表，等下回再碰，或许真就要问个水落石出了。

　　将手上这一页题做了，又翻了翻后面的题目。
　　估计明后天也没什么闲时间给他慢慢一题题打发时间的去刷，方予厌便圈点了几道必做的难题，然后早早躺上了床。

　　方澜替他把周六日的自习课都请了假，第二天没有闹钟，一觉睡到九点多。
　　去洗漱时方澜也还没起，反正只是去逛街，晚一点也无所谓。

　　方予厌去厨房煮了两碗面，虽然厨艺不佳，但下两碗面倒也还算能吃。
　　没过多久方澜便洗漱完打扮好出来了，见餐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汤面，欣慰的笑了笑，摸了一把方予厌的头。

　　“吃完早餐我们就出发。”方澜说。
　　方予厌点点头，他吃的快，便提前顺道把碗洗了。
　　水龙头的水声哗哗响了一阵，外面隐隐似乎有人敲了门。
　　他探出头来，果然见方澜准备起身去开门。

　　他连忙甩了甩手上的水，快步走了过去，“我开吧。”

　　“可能是你温阿姨出门前想给咱们送个早餐，记得谢谢人家。”
　　方澜这么说，方予厌心里也觉着差不多是这样。

　　但门一开，映入方予厌还没抬起的眼里的，却是一件黑色的男式衬衫。
　　他目光一顿，目光上移，果然看见一张熟悉的男人的脸。

　　男人提着大包小包的水果和礼品，看见方予厌开门，连忙笑着小声问：“小鱼，你在啊。”

　　男人看起来精心收拾过，剃了胡子，穿着偏向正式。他许是没抱希望，只是想来试一试的敲敲门，若没人应答，或许就把礼物水果放下离开了。
　　结果屋里还真有人。

　　方予厌目光微闪，他还握着门的把手，并没有完全打开门。
　　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应答，身后方澜在餐厅等了一会没听见动静，便扬声问：“怎么开个门这么磨蹭？”

　　男人面露诧异，既惊又喜，“嫂子也在？”

　　这门开的不对。
　　至少方澜在时，这门不该开。

　　方予厌喉间微涩，终究还是拉开了门，问了声好，侧身让人进屋，“……赵叔，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