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心之重蹈覆辙》梦十四

34、第 34 章

　　念出现在众人眼前的那一刻，悄无声息，却又自然地理所当然。
　　她原本就在那里，只是她视这世间万物如无物，她自然也不在万物眼中。
　　念对着千羽伸出手，可时间流逝，垂死的千羽却依旧如初，生机不断流逝。
　　敖寸心：“救不了吗？”
　　念：“念未起。”
　　又是念未起，可怎样才算念起？
　　念：“我不知道如何念起，淮水之时听过往的僧侣说，灵光一瞬，与念起极为相似。我曾动过三次念，万年前蚩尤死的时候，西海海底遇到你的时候，还有水君庙中我想要心的时候。”
　　刘沉香在敖寸心靠近琉纱之后也跟了过来，眼见两人之间这般惨烈绝望也是心有戚戚，他不知道这只发狂的凶兽竟然是妖所化，还曾与人情深，有人惦念，更不知道他竟然还能恢复神智重新化为妖。他若是知道的话，是不会同敖寸心争的。
　　他虽想让父亲得道成仙，但没想过牺牲别人。
　　他只是少年意气，不是冷酷心肠。
　　如今听到敖寸心和念的话之后，虽然不知道这个念是什么人，为什么能悄无声息地出现，但既然是救人，那他自然也是想帮忙的：“哪有人一辈子只动三次念的？而且想要念起还不容易，心随念转，念由心生。你在心里想着救人，自然会起救人的念头。”
　　心随念转，念由心生。
　　敖寸心与念对视一眼。
　　试试吗？
　　随你。
　　敖寸心知道念的回答后，看向琉纱：“琉纱，你曾经说过会给我一颗心。”
　　琉纱泪眼茫然地看着敖寸心，不明白她为什么现在说起这个，但依旧答道：“是。我答应过三公主，给三公主一颗心。无论三公主何事想取，都可拿去。”
　　敖寸心：“那我现在就要。”
　　敖寸心伸手施法，法力纠缠在琉纱的心脏处，两颗长在一起的心脏清晰地映在在场所有人的眼中。敖寸心操纵着法力，想要将两颗心从中剖开。
　　琉纱身上本就有伤，剖心之痛也并非常人可以忍受。
　　眼见着琉纱痛苦不堪，身为鲛人竟被痛得满头大汗，身上的气息也随着敖寸心的不断施法而变得越来越虚弱。
　　刘沉香：“喂，你在做什么，快停手，再继续下去她就要死了。”
　　敖寸心充耳不闻。
　　琉纱终于在疼痛中昏厥，刘沉香看不下去，掏出开天神斧就要阻止敖寸心继续施法。
　　敖寸心闭了闭眼，她现在没法动，要不然就算拼上重伤都要和刘沉香打出个你死我活来。可是此刻，她不得不扭头看向杨戬：“杨戬，能不能管管你外甥。”
　　杨戬：“沉香！”
　　刘沉香不服：“舅舅，我这可是救人。”
　　杨戬的目光落在专注剖心的敖寸心身上：“三公主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不是会随意取人性命的龙。
　　敖寸心眼神微微一动，加大法力，终于自琉纱体内取出一颗心来。
　　鲜红的心脏在敖寸心的手中跳动，一下，一下。
　　敖寸心转向念，用法力包裹着心脏直接融入念心口的位置。
　　没有心的念，终于可以有属于自己的心脏。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心脏融入念身体的那一刹那，天地之间勃然变色，原本一直昏暗的北冥上空忽然风云突变，一时风吹云散露出青天暖阳，一时明暗交织出现月色星辰，一时又雷电交织雨雪纷飞，而北冥终年不化的冰雪在一瞬间消融露出赤裸的地面，而后又重新覆上冰雪，冰雪之上无数草木生灵生长出现，又在一瞬间枯萎凋零。而更为恐怖的是，敖寸心抬眼看去，北冥四周竟然涌起数十丈的海水浪潮，将整个北冥包围其中，脚下的土地晃动，仿佛就要瞬间倾覆。
　　敖寸心：“怎么回事？”
　　敖寸心：“念！”
　　可是念闭上眼睛，毫无所觉。
　　“三公主。”
　　敖寸心顺着声音看去，完好的琉纱和千羽站在面前，琉纱刚刚长出双腿战立不稳，千羽将她护在怀中。他们对眼前所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却难掩对此的震撼惶恐。敖寸心还未从两人的瞬间好转中回过神来，耳边便忽然出现了很多的声音。有人的惊慌失措，有兽类的吼叫哀鸣，有大地的分崩离析，有海水的肆意咆哮。这声音是哀嚎，是恐惧，是绝望。
　　可这些声音才刚刚出现，转眼却又消失。
　　仿佛一切都只是错觉。
　　敖寸心倏然回头，念已经睁眼，那颗已经融入她身体的心脏此刻又重新自她的身体里剥离，缓缓漂浮漂浮在她面前。
　　北冥依旧是原本的北冥，海水消退，冰雪覆盖，天空是厚厚的云层，昏暗一片，只是开始落雪，但北冥经常落雪。
　　唯一能证明一切真的发生过的，只有完好站在那里的琉纱和千羽。
　　敖寸心：“念？”
　　念的眼神依旧平静，如同敖寸心这几百年来与她相处的时候一样，没有情，也没有欲。
　　念：“这颗心，太满了。”
　　随着念的这句话出口，漂浮在她面前的心瞬间化为烟尘，消散在空中。
　　敖寸心：“念、、”
　　念：“没关系。”
　　念一挥袖，一抹流光直接飞向敖寸心，而她自己已经消失在众人眼前。
　　如来时般，了无踪迹。
　　敖寸心伸手握住念推给她的那一抹流光，摊开手，一株晶莹剔透的灵草就在手中。
　　刘沉香：“九炼灵草！”
　　敖寸心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灵草，念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介怀什么。
　　可她想要的，只是一颗心。
　　能够让她生出七情六欲，爱恨美好的心而已。
　　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敖寸心伸手一抛，九炼灵草便稳稳地抛在杨戬面前。
　　敖寸心：“杨戬，我不欠你的了。”
　　他将青鸟让她，她如今将九炼草还他，便是两不相欠。
　　杨戬：“杨戬说过、、”
　　敖寸心打断他：“杨戬！”
　　敖寸心与杨戬对视：“我不欠你的，你也是。”
　　敖寸心转身离去，走得远了，还能听到琉纱和杨戬说话的声音：“真君大人，不必觉得愧对三公主。三公主在遇到真君大人之前，是整个四海最为明媚尊贵的龙公主周游四海时，有心无心地，也布下过许多恩泽。三公主若想要人报恩自己会说出来，既然说了不需要便是不放在心上真君大人也不必介怀。”
　　哮天犬不服气地嘟囔：“还不放在心上，她当年可是、、”
　　琉纱：“可犬神也说那是当年了。那个时候三公主喜欢真君大人。情之所至，自然千方百计地想要纠缠。可是如今，三公主已经不喜欢了。”
　　琉纱看着杨戬，司法天神威严甚重，但她还是鼓起勇气、认真说道：“我不知道三公主与真君大人在一起时是什么样子，但三公主向来爱恨强烈，她当年宁愿为真君大人脱离西海，应当是极爱真君大人的。
　　三公主向来受四海宠爱，任性、执拗、又骄傲，按理来说当年与真君大人分开后不应该这么快放下。可这次我见三公主，她的确放下了。
　　我不知道三公主做了什么，但应该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所以，还请真君大人放过三公主，莫要将前尘看得太重。
　　不亏不欠。才能各不相干。”
　　不亏不欠，才能各不相干。
　　原来他的感激和愧疚，都是想将她拉回过去的枷锁。
　　杨戬忽然就想起了当年西海诀别之时，敖寸心说的。
　　她说，有些事情错过了，就不会有弥补的机会。
　　杨戬伸手取过身前的九炼灵草，带着哮天犬转身：“走吧，去昆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