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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多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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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辞本以为苏怀瑾会解释点原因出来,岂料对方竟心事重重般沉默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磕磕绊绊出声:
“大哥,那晚...”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即将问的是什么可怕的事,“...你有没有看见曦王殿下他...”
苏怀瑾顿了顿,十分艰难道,“...他的眼睛...”
眼睛?苏辞立刻反应过来,这指的是那天苏怀瑾被周琦这个情敌套麻袋,言淮赶着去救人,却不慎露出的那双猩红色眼睛。
当时,苏怀瑾刚从昏迷中醒来,似乎被这双恐怖血瞳吓得不轻,立刻便被蓝梧派人打晕带走了。
想到这里,苏辞不禁又想起了他被当了一夜替身的事,眸光微微深了些,却还是露出疑惑神情,“眼睛?什么眼睛?”
那一天的事,就该湮没在那一夜缠绵不绝的秋雨里。何况,他向言淮承诺过,不该说的,绝不会透漏分毫,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苏怀瑾支吾道,“就是那天...我在京郊暮云山出事那天,大哥不是也去了,没看见曦...没看见什么奇怪的事吗?”
“奇怪的东西?”苏辞状似困惑般皱了皱眉,“那日你离开同一时间,不知何故,我便也被曦王府的人赶到了山下,在亭子里躲了一夜的雨...你说的奇怪的事是?”
“...没、没什么。”见苏辞似乎全然不知情,苏怀瑾看起来有些失望,又像是松了一口气,“可能是我看错了吧,看错了...”
苏辞自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而是又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三弟,所以你的意思是,自那天后,你便没有再去见过曦王殿下?”
曦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苏怀瑾向来受言淮庇佑,两人关系又如此亲密,可是苏怀瑾难不成一次都没上门慰问过吗?
苏辞一瞬间甚至有些怀疑,他之前判断的,苏怀瑾上辈子虽然娶了顾芷月,但并不是对言淮全无情分,这个判断到底是不是看走眼了?
“...不是我不想去,”见苏辞接二连三问这个问题,苏怀瑾不禁露出为难的神情,“...我这些天忙着准备拜师林老将军的事,免不了多加训练,你也知道我很难才通过了试炼,机会难得,所以一时没法分心去管旁的...”
“......”苏辞眼底有些微妙,“原来是这样。不过我觉得曦王殿下十分看重你,你若是抽空去见见他,他想必会很欢喜。”
闻言,苏怀瑾低低叹息一声,“我本也有这个打算,只是父亲母亲说了,众口铄金,这个当口我还是避嫌为好,免得将苏府迁入风波之中...我想想,便也算了。”
苏辞沉默片刻,又道,“你若是想去,明日曦王殿下奉皇命前往文府祭拜上香,届时你可前去见他一面。”余下的话苏辞没说,顺带联络联络感情。
“这个,还是不了...”苏怀瑾面色十分为难,“还是等案子查清了,曦王殿下恢复清白了再说吧,在此之前,为了苏府,我...”
“......”苏辞看着苏怀瑾这副神情,眼底有洞悉一切的了然,却十分识相地没有点破。
苏辞这辈子阅历丰富,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轻易便看出了苏怀瑾的一切私心——曦王府现在背着两桩重案,受众人指摘,如此风口浪尖上,苏怀瑾一来对言淮那双眼睛心有芥蒂,感到惊骇;二来也是担心曦王府的事拖累自己,真心想要避嫌,是以一直拖着没有去曦王府拜访;但同时,苏怀瑾自己也明白,言淮到底为他付出了太多,现如今对方有难,他自己却果断选择了置身事外、明哲保身,心里不是没有愧疚。
只是这份愧疚,兴许也没有太多罢了。
身为一个旁观者,苏辞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言淮这苦恋的独角戏唱得有些可怜。不过,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撮合两个人,他自然也只能迎难而上,而现在能做的,便是将苏怀瑾心里这点微末的愧疚放大:
“三弟,你既然有苦衷,没办法去见曦王殿下,那可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给他么?”
苏怀瑾迟疑了一瞬,“我...”
“我也是才想起来,早前殿下特意让我带话给你。”
苏怀瑾闻言愣了愣,“什么话?”
“曦王殿下托我向你道歉,因你二人过往关系亲密,他担心这次出事会连累到你,让我提前代为说声抱歉。另外...”说到这里,苏辞恰到好处露出一个看起来是歆羡的神情,“曦王殿下还说,无论这次事情结果如何,他势必不会牵连到你,让你安心准备拜师,无论你想要什么,他一定会排除万难,这段时间,希望你一切安好,万事胜意。”
排除万难,希望他一切安好,万事胜意...
兴许是苏辞羡慕的神情不似作伪,也兴许是言淮向来以实际行动践行了这句话,听到这话的瞬间,苏怀瑾情不自禁一愣,眼神流露出些许复杂,“殿下...他说了这些么...”
苏辞微微一顿,“...他是这么想的。”
苏怀瑾俨然被这番话搅和得有些不是滋味了,见状,苏辞适时提出告辞,独留对方一人失神站在原地,心底羞愧蔓延...
苏辞走回自己院子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但见满天繁星闪烁,不远处院门口传来馥郁香甜的桂花香气,而桂花树下,一人提灯正站着,灯光暖晕朦胧,照亮多宝一身素色青袍,以及被夜风微微撩起的发带。
先前苏辞一进府,便在迎旨的苏府众人中瞧见了多宝,只不过他后来又被扣在正院里问话,等再度出来时,已经不见了多宝的踪影。却不想原来多宝提着灯一直候在院门口,难不成,是觉得他怕黑么?
几丈开外,苏辞慢慢停下脚步,视线落在安静等候的多宝身上,一向波澜不惊的眼底渐渐起了一丝复杂。
他从昨天早上一觉昏睡到今天快中午,罪魁祸首是屋子里那被人替换掉的莲雾香。据回春馆的大夫说,那香灰里虽然没有致人性命的东西,却掺了十分昂贵的迷香,若是一整支烧下去,寻常人少不得要昏睡上两三天,而苏辞若不是日常服用成分雷同的止疼药,身体有一定抗药性,怕是今天早上也醒不过来。
事到如今,苏辞大抵能猜到,这迷香乃是曦王府授意,借了多宝的手,想让他昏睡上数日,最大程度让他闭嘴,防止九月初九那晚的事泄露出去。
而现在,自己不仅没有按照预料的时间昏睡,反而闹大了三司会审,想必多宝心里,现在已经紧张坏了吧?
苏辞微不可察轻叹一声,不疾不徐走向院门口,而多宝显然也发现了他,急忙提着灯笼迎上来,小步跑到苏辞跟前,和以前每一次一样,低低唤了一声,“公子。”
苏辞微笑着接过对方手里的灯笼,面色如常,“辛苦你在这里接我,这灯笼不轻,等这么久,累了没有?”
“...不累的。”多宝小心翼翼、亦步亦趋走在苏辞旁边,过了有一会儿,踟蹰出声,“公子,我听人说,您今日去了京兆尹府...”
苏辞“嗯”了一声,惜字如金般没有说别的。
“......”然而兴许是心虚作祟,多宝心里莫名一慌,总觉得对方的态度有些冷淡。他飞快觑了苏辞一眼,忍了忍,还是试探出声,“...公子,您昨日一觉便睡到了今日,中间无论怎么叫都叫不醒,是不是...是不是生病了?”
苏辞脚步微微一顿。
多宝不由得屏住呼吸。
——公子他,发现什么了吗?
少顷,只见苏辞诧异般笑开,打趣出声,“不过多睡了一会儿,哪里就生病了?我约莫是那几日和卫世子东奔西跑,累着了,你不要担心。”
多宝不自觉松了口气。片刻后,他忽然又喊了一句,欲言又止,“公子——”
苏辞回头,“怎么了?”
多宝站在原地,掌心紧紧握住了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次,终是鼓足勇气,涩然出声,“...公子,曦王殿下他曾那样对您,几乎致您于死地,可我听说,今日三司会审时,您却公然为他作了证...”
苏辞轻笑了笑,“是有这么回事。”
“...我想知道,为什么...”多宝深吸一口气,“您一点都不恨他吗?”
“......”
这是替言淮来试探他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