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少年心 体操》韦鸢

338、第三十八章

　　“我倒是可以理解她，肯定不能降难度，也不能马虎过去，她想要的是证明自己有仅次于小棠的难度。如果难度没认满，那就算拿金牌，也没什么意思了。其实她之前的1080下就一直有缺的，可能都形成习惯了吧，要改过来不知道多难呢。”
　　最后一刻顺下6.2难度的成套，获得14.300分拿下铜牌的付天怡这样评价。以前体操论坛有一句话“只有铜牌得主笑得出来”，形容几次比赛结果出来，银牌得主遗憾地大哭，金牌得主也就不太好意思庆祝只能尴尬坐在一侧。而今天更夸张，不论是发挥好的还是发挥不好的，拿了奖牌的还是排名靠后的，八个人都怔怔地站在那里。倒也没有人哭，只是谁也笑不出来，眼神各自飘往不同的方向。
　　但凡我能有一点儿做得出来的储备，一个链接，或者一点儿动作从D到E升级的可能，我一定不会在这场给自己留余地的。可就是没有，什么也没有……付天怡吸了吸鼻子，感觉自己快要不争气地哭出来了。
　　“但是以前确实抓得没那么严，而且她缺得也没世界杯那么明显。就是世界杯那两次，放在以前也肯定能认，突然到今年三月份改了标准，挺不做人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么，这有什么不理解的？付天怡和朱墨也算是巅峰对决贯穿了整个2019年的老对手了，对手才是最知己知彼的人。只是简秋宁还是单纯地觉得可惜，说不出来的委屈。当然，竞技体育应该要遵循能者上的原则，管你是谁，做过多大的贡献，该退出历史舞台时就该“滚蛋”。但朱墨毕竟是为这个单项的机会早早放弃了前年世锦赛的竞争啊，如此巨大的牺牲如果纯粹变成笑话，那也太荒唐了点。
　　“都是某个已经跑路的人发的神经害得，19年去世锦又不影响争单项资格？居然搞战略性放弃，哪有这样的，碗里的还没吃着，先想把锅里的给倒了。”徐若澄哼了一声，朱墨是她的亲师妹，哪有不心疼的。这要是最后没能上成奥运会，不就成了满盘皆输？忙活一周期啥也没得着，她简直不敢想象会有多痛苦。还不如像自己这样呢，早早知道没戏早早清醒。“不然墨墨自由操也还不错，如果一直没搁下过，进个全锦决赛肯定没问题。”
　　“好了好了澄子……别说了，你今天挺好的，继续保持就好了。还有燕子，你也很棒，压力顶住了，前前屈重心也比训练好，第一块个人金牌拿下来了哈。”阮漱玉安慰了两眼呆滞的朱墨一会儿，又跑过来顾着另外几个人，并给了徐若澄一个严正警告的眼神。这种话还是不能乱讲，宁士轩人是回不来，也是真的甩手不管事儿，可名义上，在东京之前，他还是华国体操女队的特聘主教练，体操队中外联合强强共进项目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
　　“哎呀，阮导……”
　　徐若澄撒娇的嘟囔似远似近，张思燕晃了晃脑袋，她完全没注意刚才阮导对这个方向说了一句什么。她确实有那么一些替朱墨萌生的难过，但那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从第一个完成成套动作之后坐到场边，张思燕一直在掰着手指：一个分出来，没有超过；又一个分出来，没有超过；在任小棠和刘乐萱接连掉木之后，她数出来奖牌基本是有了。而在朱墨的下法坐地失误时，她又机械地屈起一根手指。“银牌稳了，”她想这样告诉自己，心里却一下子敞亮起来，她不敢承认，却又十分清楚，这不是银牌稳了，是金牌来了。
　　两年前，张思燕觉得自己能进入单项决赛是侥幸，让赛没有成真也是侥幸，进决赛的八个人掉了五个更是侥幸。没有抓住如此难得的侥幸，她几乎断定此生不会再有这样好的机会，单项奖牌永远也和自己没有关系。那时的她绝没有想到，在两年后，一场更加高水平的比赛中，她仍然能凭自己的实力进入决赛，甚至坚持到最后，得到了一枚宝贵的金牌。
　　虽然一枚全锦赛金牌对于“她们”而言也不见得多稀罕了，任小棠十四岁就拿过相同的成绩。
　　但是，“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张思燕抬起头望着场馆顶部高悬的国旗，她想，今夜，大名单公布的前夜，当有一夜好梦。

　　自由操的单项决赛出场人员在赛前几分钟做了变更，资格赛第三的柳曦以学校有考试需要赶回去为由退赛，让任小棠进入了出场顺序的第二栏。
　　“好好比吧，多一次检验，就多一点把握。总是机会嘛。”上场前胡旭平抱了抱她：“你看，国家队里的大家，还有你们省队的这么多哥哥姐姐，一场一场比下来，整体上，大家对比赛的掌控力，对自己的掌控力，都是在慢慢往上走的。”
　　这句话的背景音是林舒静的自由操音乐，宏大叙事的管弦乐配上结束串钉住的后直1080，“励志”的热度扑面而来。任小棠点点头，挺胸抬头上场，紧跟在林舒静13.500的优质套之后贡献了一个三串全数钉住的成套。
　　她本来也没有为平衡木上的大晃找过什么借口。是全能退赛影响的余波？与其找这样虚无缥缈的理由，还不如承认就是自己技不如人——至少还不够到位嘛，回去继续改进。是的，这么多场比赛锤炼下来，任小棠已经发现，允许缺点的存在比完美主义离完美其实更近。
　　“对，比赛结束了，小棠你开心点吧，轻松一点。沉住气，是你的总是你的——”看出任小棠脸上尚存的一丝沉重，简秋宁再一次重复这句耳熟能详的开解。
　　尽管她也不能确信这话到底是不是真理。倘若是的话，为什么安辰又在开场串挑战900-360时双脚出界了呢？
　　偶尔的偶尔，简秋宁也还会想起里约的全能金牌，离她那么近，所以让她曾经以为坚持一下总能触及的梦想。可是里约的风吹不到东京，她只会努力把这一切抛在脑后，然后把全副精力投入每一个自由操成套。
　　平衡木不确定性到底太大。而这个冲金点，她必定要牢牢握在手中。

作者有话说

　　怎么回事，这一章好像很悲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