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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诛心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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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黑眸再一次闭上。
江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狗逼方才是在试探她!
她依旧不敢轻举妄动。
经过了方才那一遭,谁知道殷照雪是不是真的失去了意识。
手下脉搏如孤灯下摸不着的游魂,异常微弱,但也异常稳定。
她着实被吓得不轻,开口轻喊:“殷照雪?”
烛光摇曳,男人眼皮未动半分。
她又略微提高声音:“殷照雪——”
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犹豫了会儿,她试探性伸手靠近殷照雪的脸,忽然揪住他脸颊软肉,重重一捏,然后飞快收回手。
扫过殷照雪脸颊处的绯痕,她终于确定一个事实:这次真昏了,不是装的。
江渔飞快解起殷照雪衣带。
衣服很快散作一摊,江渔一扫,不由轻轻抽了口气,心中嘀咕一句,真能忍。
昏黄的烛火下的裸露皮肤雪一样的白,却被一片刺眼的血渍占据高地,暗红的血垂于殷照雪腰腹之处,触目惊心。
唤出行水兽,江渔小心将人放倒。
行水兽嘴前蓄起一道雾蒙的水汽,江渔从包裹中抽出一柄小刀,在水汽中蹭了蹭,拿出时,刀锋已缠上一丝道元气。
刀面贴上殷照雪腰腹,血渍自动排开,江渔目光沉稳,下手也异常果决。
手腕一沉,刀刃陷入内里,小臂带着小刀往后一拉,再一翻转,血淋淋的腐肉已被挑出。
一番处理,最后再缠上抹好药的纱布。
这正是那道古怪力量造成的伤口。
实际是道刀伤,因为那道力量的侵蚀直到现在还无法完全愈合,所以必须每日剔除一次坏掉的肉。
将散开的衣服复原,江渔自觉坐到了远离殷照雪的一侧。
伸出手,一丝微薄的道元气缠上她指尖。
若说遇见殷照雪只有白白搭上一条命的坏处,是不恰当的。
起码她终于看到了不能修道的转机。
这缕道元气就是与殷照雪结下婚契不久后发生的变化。
江渔问过司清怎么回事,结果司清只是无所谓地告诉她:“有得必有失,你放心跟他去,说不定还有什么意外收获。”
鉴于司清说话从不空穴来风,江渔便放了心。
只是司清神棍属性点满,很多时候预见一件事却不明说,而是在事情发生以后才笑嘻嘻告诉你:“我之前提醒过你哦——”
抛开杂念,江渔打开殷照雪丢来的锦囊,里面有一张地图,在上面看到满策府的字样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好像……没钱啊。
又细想了想。
不是好像,是真的一分钱都没有。
离开时,因为怕她在外受伤,司清几人塞了许多东西给她,或是灵药或是兵器。而大概是远离外界太久,唯独忘了钱这件必需品。
殷照雪也不像身上带了钱的样子,两袖空空,伤残一个。
没钱、没权、又拖着一个要死不活的人,这什么三无开局?
头有点疼,江渔索性不再去想,她抛起“双面骰”,看着手中的数字十一。
只多了最安全的“十”一点,这预示着前路基本没有危险。
江渔仔细看起了地图。
整张地图分为五个板块,每个板块上还写着一些明显是注释的小字。
有些字迹已经模糊,与另一些痕迹清晰的区别开来。
地图上分别标注了五州三十六府,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分别对应乾州、江州、云州、雍州及中州。
满策府正是属于中州六府的其中一府,处中州西南方位,事先已被标红。
江渔掐诀算了下距离,算出来的结果极近,甚至若地龙兽全速前进,第二天一早就能到。
再次掐诀,又得到了另一个极远的答案。
一般情况下,经过反复掐算的这类简单问题的结果不会差距太多。
会一次出现两个相反答案的最大可能便是掐算过程受到外界影响。
一是人为,比如司清,她能轻易干扰甚至改变她算出的结果。
二是受到外界环境干扰,类似于磁场。道元气混乱杂糅的地界会直接影响掐算结果。
江渔果断掷出双面骰,借司清之力,同时心中暗问:“前路有阻?”
骰子升空,来到最高点,然后忽然停滞,以一种黏稠的速度,缓慢下坠。
江渔缓缓屏住呼吸。
她从骰子诡异的下坠速度中感受到一股寒意,阴冷而混乱的感觉顺着毛孔流经全身。
四周安静下来,仿佛只剩殷照雪的微弱呼吸,忽然,地龙兽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
“吼——”
一道尖利到仿佛卡了脓痰的啸声同步回荡:
“嘎——”
是妖鬼!
江渔脑中不期然闪过地图上一座直通满策府的山岭——
将王山!
将王坟墓,妖鬼作乱!
“小龙!”
地龙兽再次怒吼,骰子掉落在地,忽起的狂风将整个车帘往内掀起,烛火熄灭,明亮的火光照亮整个夜空。
一只体长近三米的鸟类妖鬼凌空挥动双翼,生满尖牙的大嘴发出刺耳长鸣。
江渔一把扯住车驾的木垣,支起一条腿将殷照雪护在角落。
行水兽顺着车垣灵活地爬了出去。
江渔被风打得睁不开眼,只能从睁开的缝隙中依稀看到发生了什么。
冰蓝的道元气从妖鬼腐朽的口中喷吐而出,像极了上辈子电视中的龙焰。
而它的右爪被地龙兽含在嘴中,发出噼里啪啦类似钢筋断裂的崩声。
她松了口气,扫了眼骰子,背上冷汗消退。
顶着大风,江渔艰难地将翻倒在侧的包裹薅了过来,往前伸手,指尖颤颤巍巍夹出一截玩具似的木制品。
这是个高难度动作,江渔感觉腰腹都在打颤。
“啪嗒”一声,一滴鲜血被吸收,原地撑起一把大伞,将她与殷照雪护在伞下。
车驾“嘭”的一声闷响,开始往后趔趄,江渔支起的腿一弯,本能地伸手去抓车垣,身体用力,却让她更快下落。
背后响起一声闷哼。
江渔连滚带爬从殷照雪身上离开,视线触及他白得像死人的脸,下意识去扯他衣带。
一只大手将她摁住。
殷照雪居然被她压醒了!
江渔急忙问道:“你有没有事?”
殷照雪眸中溢出一丝隐忍的红,微微弓起了背,抓着她的手说:“摸我的脸。”
江渔:“啊?”
手被不耐地往上一抓,而后脑后绕过一只大手,抓着她的头粗暴地往下一摁。
“啪嗒。”
江渔结结实实撞了上去,只觉鼻头钝痛,而后唇被粗暴地开启,探进一条沾染着血气的舌头。
江渔下意识一咬,唇齿间顿时多了口腥甜的血:“你干什......”
殷照雪呼吸清浅:“有人。”
挣扎的动作一顿,江渔的视角被他的脸塞满,不清楚周围的情况。
但殷照雪既然说了有人,她就明白这绝对是做给别人看的。
殷照雪眸色微暗,右手扣住她的脖子,微微往里侧了侧脸,远远看去,就像一对情人缠绵接吻。
江渔紧紧盯住殷照雪的眼睛,身体因他说的那句话紧绷,浑身感官都集中在了唇上属于另一人的冰凉唇瓣上。
她从未与异性如此接近,更别说在前方有妖鬼以及不明来意的人的情况下,与一个异性接吻。
还是这样一个血腥味十足的吻。
心脏在胸腔内砰砰直跳,不明情况紧张的。
直到被推开,她才眨了眨干涩的眼,便发现殷照雪不知何时已经变了副容貌。
她微微张唇。
“嘘。”
冰凉的手指将她抵住,视线缓缓落在那张陌生的脸上。
与殷照雪本人全然不符,俊逸出尘的脸。多情的桃花眼中,溢满了足以将人溺毙的温柔。
殷照雪笑得温柔,牵动的嘴角不要钱地涌出大量鲜血,眼角甚至滚落一滴泪。
他用冰凉的手指“轻轻”捏住她的脸,说的话毫无厘头:“我快死了,日后你且忘了我,再寻一温柔郎君,只要他能替我讨得你欢欣,我便满足了......”
江渔脑中闪过那句“掩人耳目”,在演?要这样隐藏身份?
心中闪过良多,却没有出声。
他们维持这个姿势深情对望,直到周遭打斗平息,地龙兽一声低吼,将妖鬼彻底格杀。
两道踟躇脚步适时传来,由远及近,随后变为跑动。
一道脆嫩如黄鹂鸟的女声焦急开口:“我有疗伤丹药!”
听到这道声音的殷照雪成功“昏”了过去。
江渔早已做好准备,却还是忍不住嘴角微抽。
很好很熟练。不愧是骗过她好几次的人。
她缓缓转过头,入眼是一张面若桃李的娇嫩脸庞,眉若春山,殷桃小口,与想象中的一般年轻,却是更为活泼。
眼睛眨了眨,便挤出了泪水,江渔悲恸地摇头:“不,不治之症,除非......”
那声如黄鹂的姑娘熟练地踩着地龙兽的背跳进车驾,塞给江渔一枚褐色药丸。
她似乎没听到江渔的话,只顾着催促说:“赶紧喂他吃下!若真死了,上哪再找一个死前还让你找个好男人的如意郎君!”
江渔思绪一滞,殷照雪不能死的原因就是死前还让她找个好男人?
这真是天下最廉价又最珍贵的原因。
见黄鹂姑娘眼神诚恳真切,她抹抹眼眶好容易挤出来的泪水,哽咽点头:“多谢……”
略一垂眸,视线划过她腰侧,那里挂着一枚刻有“夏”字的硕大令牌。
喂下丹药后,殷照雪的气息开始逐渐回升,有了将要“清醒”的趋势。
江渔“惊喜”道:“竟有如此神丹妙药!”
黄鹂姑娘被说得有些害羞,捂住脸道:“哪里哪里,丹药的效果都是这样……”
这句话刚说到一半,她便眼睁睁看着殷照雪的气息迅速由盛转衰,脸上的表情从害羞变为惊恐。
她声音颤抖地回头大喊:“沈潭星!你快来啊!我好像要治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