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逆》想做一个小太阳

20、第20章.七忆……所谓曙光

　　七军渐渐地陷入了回忆之中……
　　在她发现了四军的另一面时，没过多久，四军便单独主动的找到了自己，与她进行了一场谈话……
　　七军也是那时才知晓了五军的目的是什么，又是为什么来找自己。
　　大抵是因为自己与他也是有些感情在的，比起像对旁人那般的心狠手辣，对于与他同是傲龙的军，五军说到底也是还抱有着一份真挚与温柔的。
　　只是大抵在他们眼中看来，这一份情感中也包含着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了，所以他们不敢真正的对他放心，也不敢全无防备与警惕的那般谈天交集。
　　她知悉，在看到五军做出那种事情的时候，他们便也就回不到曾经了。
　　但或许不仅仅是他们不能够理解，毕竟他们从出生起便是安稳康乐的，起码衣食无忧或是性命无忧，所以并不至于有那些东西，也没有经历过流言蜚语与欺凌压迫，心中更不会有仇恨与报复的心理。
　　但七军也知晓这些并不是他的错，使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是那些人，而不是他自己。
　　七军却依旧是无法避免般迈不出那道坎子，大抵是她真的不懂得如何去理解一些自己从未接触，也从未见识过的东西，毕竟她生来也算得上是中产阶级，家中虽然只有母亲和族长较为亲近，却也不需要再有任何多的需要再添加了，因此对于世态虽然能够尽量去理解，却依旧是做不到完完全全的同理心。
　　更何况她的母亲教导她时，便是要她不要过多去追究，不要过多去探查，有些事情未必她们知晓就是合适的，有些东西不知道永远比知道的好。
　　这不仅仅是因为她母亲是一位伟大的人，更因为她的母亲见识过了许多龙族的历史与辛密，比起那些百姓所谓安居乐业，她的目光与远见不是常人能够探查了解的，而她所见识过的历史与抗争，远远比史书中记载的多得多。
　　尽管七军知晓五军已经经历对自己放下心来，尽力将自己曾经的过往告知与她。
　　但她还是无法理解到那些事情。
　　她真的很抱歉，也很亏欠，自己并未像母亲那般成为一个伟大的人，也仅仅只是能够做好自己。
　　真的……当初很抱歉。
　　对不起。
　　……
　　当时，四军侧坐在城墙的石彻上，遥看着龙城的夜景，嘴唇微勾眉目温和，似乎很享受这种安宁的气息，微风拂过他的面容，吹起了他的发丝，越发显得他的惑美，让人感到惊心动魄。
　　龙城的夜空，很美……
　　他一直都这样觉得。
　　只是这美景中，所藏着的，那不仅仅是美好。
　　他看得到美好与温宁，但是更加知晓真相。
　　“我和你讲个故事吧……”
　　当时……他是这样说的。
　　他微微昂着头，眯着眼睛，享受着此刻的晚风和夜景，唇角微微勾起一道弧度，对她说道。
　　此刻的他看起来宁静而又美好。
　　这才是真正的他吗？
　　我当时很疑惑，但我并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
　　他有些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否是在做心理准备，却只是睁开了微眯着的眼眸，他的眼眸倒映着龙城的夜空，流光溢彩般的眼瞳显得是那么的耀眼夺目，就像那璀璨的琉璃般澄澈明亮，闪烁着光辉。
　　这让她有些迷茫，有些疑惑，并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是那个在龙宫中犹如鬼魅一般的邪魅神情的他，还是在五军面前那个温柔而又小心翼翼的少年，又或者是此时此刻享受着风儿拂过脸庞，安宁而又美好夜晚的他。
　　他缓缓将气吐出，似乎在回想着往日的场景，原本璀璨犹如星眸一般的眼眸变得有些暗淡下来……
　　他缓缓说道，语气平稳，但身边安宁美好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低沉，似乎在说着什么，很不好的回忆一般。
　　“那个时候……很黑，很黑……”
　　“从前…有个男孩，他的父亲与母亲互为异族之人，他的父亲……是龙族，而母亲，是人族…当时，他们非常的相爱。”
　　当时，他是如此说道，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她的心中很明了，他在说着自己的故事……
　　他继续说着，“相恋不久，他的母亲认为那个男的是值得终身托付的人，想要与他相伴一生。”
　　“后来…他们成亲了，那个男孩的母亲怀了孕，生了他。”
　　“可是……对龙族而言，并没有婚姻观念，对他们而言，成婚只是捆绑住对方的一种枷锁，当时，他们认为…不、应该说，在龙族这个普遍的现象，很正常。”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原本微昂着的头有些下垂：“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了，就干脆利落的分开……”
　　“如果孕育了子嗣，双方谁想养育就给谁带，如果都不想带的话就给诞龙庭，在龙族这事情也很寻常吧。”
　　七军能够理解，毕竟她也是跟着母亲的，而她的母亲地位身份相对而言也比较好，所以跟着倒也没有受过什么苦，反而在龙堡之中也是较为熟悉的，自然可以说是半个龙堡之人。
　　但她对于人族的概念没有那么具体，所以也不觉得不合适了分开有什么不好的。
　　“他的父亲是龙族，并不知道成婚这个词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新鲜，便同意了……”
　　他的头微微垂着，双手撑在臀部后方的石彻上，说着他突然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邪邪的咧嘴一笑，露出了不太明显的尖牙。
　　这让她的心跳突然慢了半拍，却不仅仅是因为他很好看，因为他虽然是长相很好，但不能用帅形容。
　　“美”很适合他，这并不是贬义词，他虽然是美，但是属于男人的邪美，危险而又诱人，就像林火间的妖精，专门吸食人的心魄，但这种美，只要稍微压低些眉骨，微微勾起唇来，便会有些不言而喻般的危险。
　　他的这副模样却让她感到有些碜冷，与那夜渐渐重合了起来，就像那一夜……
　　夜里的龙宫仍然灯火阑珊，可在龙宫的一处休息厅却暗淡无光，厅内十分的昏暗，月光从一窗巨大的落地窗外射入昏暗的廊厅，微弱的光辉只能依稀辨别出大概，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似乎有一只只猛兽，蠢蠢欲动……
　　他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他们疯狂地笑着，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就像一头嗜血的野兽，残忍而愉悦地玩弄着爪下的猎物，身边是一副看不出人样的尸体。
　　血肉外翻，血涌肉碎，尸体还热乎着，他的脸上渐到了血液，原本的红衣又染红了一层……
　　这让当时的七军感到脊背发凉，心中满是震惊，她第一时间感到的就是冰冷，碜人心骨的冷，随后便是充涌而来的呕吐感，这让她感到恶心。
　　他在他们身边呆了这么久，一起战斗，一起生活，和他们一起任务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他杀人总是干脆利落，手起声落，而后便再也不看一眼那没有了生气的生灵。
　　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做，看尸体可以知道死状很惨烈，身体被残忍而又疯狂的剖开、分肢，细碎的内脏随意地躺在地板上，喷涌的鲜血已经有些凝固了……
　　就算是龙族对待罪人的酷刑都没这么残忍……
　　这让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那个陪伴他们多年的好友，那个总是爱打趣别人，爱和他们开玩笑，整天乐呵呵的看着五军应答着的四军。
　　见七军那般有些呆滞的目光。
　　四军挑了挑细眉，看着那个有些心不在焉，正在发愣着的女子，也不管她有没有在听，继续说道。
　　“时间不长，他的父亲就厌倦了他的母亲，离开了……一片衣角都不留下的离开了，回到了龙族。”
　　“你知道这在人族意味着什么吗？”
　　“抛弃，离异……更是休妻。”说这两个句的时候，他有些咬紧了牙关，原本维持着平静的表面有些破裂开来，支撑着自己的手微微握紧，身体微微的颤抖着，但他仍然继续说道。
　　“这让她那些人族的街坊邻居怎么看她？”
　　“一个刚怀孕的女子，一个被丈夫抛弃了的妻子，一个还未出生的婴儿便没了父亲，一个还要被人唾骂的□□……”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眼眶有些湿润，他抬起手挡住了自己的脸，吐出了一口浑浊的热气，有些沙哑的说道。
　　“你知道当时他们是怎么说她的吗？！”
　　“你……”
　　你看这个女人呀！找了个不知道哪个种族的男人，你看！这不、玩腻了就抛下她，你看她呀！都怀孕了……
　　活该！谁叫他不找个同乡的，偏偏去找一个外族的人，自作自受，走走走！别说她了，真是晦气……
　　这种女人！就是不要脸……
　　贱！垃圾！
　　原本羡慕她找了个这么好的男人的人，在她怀有身孕却被抛弃后，都纷纷来嘲讽她，似乎再说她不自量力，活该……
　　真可笑！
　　他这么想着，本来想要说出来，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仿佛喉咙就像被针堵住了一般，刚发出一个字来，就感到喉咙犹如刀割一般的撕裂疼痛，痛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抬手遮住自己的脸，眼泪却抑制不住的涌了出来，从指缝中流下，鼻吸有些重。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
　　母亲那么好…有了什么好的东西都会留给他，会安慰他，会保护他……明明那么好。
　　黑暗模糊的四周不断传来或愤怒或冷漠的咒骂声，似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声声刺穿心肺，疼得人难以喘息。
　　七军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她早就回过神来了，她去过人族，也知道人族是什么样的状况。
　　却不过也只是粗略的了解了一下，不过，这让她没想到……
　　不！她早该想到，不管在任何一个种族，都有着这种阴暗的地方，被埋藏在深处……
　　过了不知多久，他的气息似乎较为平稳了下来，他垂落下了遮挡在脸上的那只白皙细长的手，露出了那张面容，他的眼角红通通的，鼻尖也有些微红。
　　他看了她一眼，突然背过身去，将腿垂在城墙外的石壁上，似乎并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声音从前方传来，似乎缓和了不少，相比之前那副有些过于激动的情绪而言，倒是平静了不少。
　　“那个男孩的母亲就在这样的环境下，熬了几乎将近一年的时间才将他生的出来，却在之后精神抑郁郁郁寡欢，那时她已经是有些颠疯了，半疯半傻的将那个男孩带大了些，就在其中的一天，离开了……”
　　“就算她疯了傻了，却依然知道她自己有个孩子，需要她来养……”
　　“所以……她要坚强。”
　　“每天去抢别人家不要的东西，和乞丐抢吃的，有了吃的，都是先给自己的孩子吃……”
　　“在路上捡到了一块别人不要的破棉袄，也要开心个半天，嘴里念叨着要给自己的孩子穿，说有新衣服了……”
　　“她自己总是脏兮兮的，头发乱蓬蓬的，有时身上还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大大小小的伤口……
　　“但自己的孩子总是要干干净净的，不让他受一点伤，能有饭吃……”
　　“她不知道，十几年已经过去了，可对于能活千年之久的龙族来说，还是太小，太小了……”
　　“正因为如此，龙族的发育速度相对而言的也比较慢，她对于自己孩子的年龄，认为只有八九岁。”
　　“在她孩子不知道是第几岁的生日那天，她的母亲将他拉到了一个地方，小心翼翼的将胸口处缝着的一个小口袋拆了开了，里面是一块十分陈旧的玉佩。”
　　“她十分隆重的告诉自己的孩子，让他去找这块玉佩的主人，那是他的父亲……”
　　“让他好好保存这块玉佩，让他去找那个人…那副样子，都让人以为她根本就没有傻，没有疯。”
　　“然而，就在隔天，她就离开了……”
　　“去了一个很美的地方……”
　　他微笑着说到，似乎全然已经并不伤心，眼中含着泪花，似乎有些恍然，仿佛就像是已经看到了那个美丽的地方，看到了他的母亲……
　　看着他，她的心中不自禁的难受起来，那么小的年纪，真的很难想象出他在那样的环境，它是怎么生存下去的。
　　“不过幸好，幸好他最后遇见了一个女孩，一个看起来很冷的女孩，看起来和他都没多高的女孩，那个女孩对他说……”
　　“跟随我，我将带你找到曙光。”
　　“你能够得到你所想要的，也能够寻找到真正的答案。”那个女孩也就是那时的米桑娜啊。
　　“他当时就那么傻，傻傻的相信了那个女孩，不过，正因为如此，他遇见了他的曙光……”
　　“他的……”
　　他并没有说关于他那段黑暗的经历，只是简略的跳过了，似乎并不想回忆起那段经历，那段可怕的经历……
　　他喃喃自语的，眼中充满了幸福和很简单的开心，他抿着唇微笑，却不自觉的笑出声来。
　　他笑得眼角的泪花都有些出来了，不过笑着笑着，笑声渐渐淡了下去，不过，他的脸上仍然带着笑容，开心而灿烂的笑容。
　　可是……笑着笑着，他就哭了。
　　“阿五……就是我的曙光。”
　　……原来他的光，是他呀。
　　那时候，她才明白，原本心中的恐惧感和冷意似乎在他的话语间渐渐消失，直至不见。
　　面对他们之间的事，她承认，她动摇了，明知这是不对的，但她被那个□□热烈而又小心翼翼的情感震撼到了……
　　尽管她并不怎么明白他们之间的故事，却被他那强烈的感情而触动。
　　在最后，他的表情渐渐淡了下去，他微垂着眼眸凝视着远方，就这样静静的……
　　她的思绪渐渐回了过来，耳畔旁仿佛响起了一道声音，从遥远的地域传来……
　　“所以，请阿七……不要让他知道。”
　　“不要让他知道……”
　　他如此请求着，他的声音渐渐淡下，最后他的声音轻的连他自己都听不到了。
　　她并没有听清楚他最后说了些什么，只是在他的眼中看到了那个小心翼翼而又卑微的默默守护着心尖之上的那一点点微弱光荧的男孩……
　　…………
　　七军微微动了动唇瓣，心中像是压着她的大山有些松动了下来，碎石从山上滚落了下来……
　　就像她知道，就算它们所有人都死了，他可能也不会有一丝感触。
　　但如果是五军，那么……他将会冲破地狱之门，将那些伤害他的曙光的人全部拉下去后，自己……也会随之而去。
　　他就算是魔鬼，也永远不会对五军露出尖牙的，他是世间的魔鬼，却是他的隐形守护者……
　　“去吧……”
　　“这里有我们……”当时她是动容了，但也仅仅只是动容。
　　五军的手指微微一动，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他们，眼睛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雾，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眼前的薄雾猛的散开来……
　　是啊……他怎么能不相信他呢？！
　　他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七军微微一笑，心中的大山上的巨石块又猛地砸落了下来，心中的偏见和固执逐渐崩塌瓦解，像是默许了般的微微点了点头。
　　去吧……
　　别再让他再等下去了。
　　五军感激的看了一眼他们，便向着四军的方向离开……
　　但现在，好像也是她最先不相信他了的。
　　七军，到底还是之前的那个七军吗？
　　自己还是曾经一如既往的自己吗。
　　所谓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但她终究还是看着五军离开了，随着那道背影的离开、好似他们之间的隔阂又变得更大了，原本缝缝补补的线条被拆了下来，却扔在了一旁。
　　而七军却想将那线条重新捡起来。
　　七军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离开，过了许久后，似乎才反应过来，见四军还在出神，便抬起脚步走到了婴儿的面前，将婴儿抱到怀中安慰。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黑衣男子突然抬起被衣帽遮盖住的脸，前额下被发丝遮住的那双沉翠而锐利的双瞳看向了她，宛如测透了她的想法。
　　缄默了一会儿后，才少有的开口说道“你确定吗？”
　　将这孩子再捡回来，好像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但如果不捡，那么他会死在这个地方。
　　随时都有豺狼虎豹，还有人面兽心的怪物。
　　在黑衣男子说出这句话后，时间仿佛都静止了许久，良久之后，橙衣女子才轻不见声的回道：“……嗯”
　　让他们去吧……
　　后面的一切，就看他们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