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非人类斗智斗勇的日子》木一狸

42、第四十二章

　　这天傍晚，肖临和谢刈两人在厨房准备晚饭。

　　片刻后，肖临从厨房探出头对着客厅喊了一声:“准备吃饭，不要再吃零食了，电视剧关掉。”

　　“好……” 客厅传来拖长声音的回答。

　　下一秒，肖临面前的瓷砖上冒出了一张人脸，准确来说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和一张嘴。

　　肖临端菜的手一抖，好不容易才稳住没洒出来，他把盘子放下，扶着柜子缓了缓，问:“怎么了？”

　　那块淡蓝色瓷砖上骨碌碌四处张望的眼睛冲他眨了眨，嘴巴一张:“我找不到小曼了，不知道她又躲哪去了。”

　　这时一旁的谢刈一边盛汤一边头也不抬地说:“小曼在杂物间最里面那个柜子右边从下往上数第三个抽屉里。”

　　这话一出，一人一鬼都惊讶地看着他，异口同声:“你怎么知道？”

　　谢刈握勺子的手一顿，想了想说:“直觉，我也说不上什么原因，我最近好像可以准确地识别她在哪里。”这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出现以后他去验证过，每次都是对的。

　　“而且我有种要远离她的感觉，嗯，其实不是我的感觉，应该说是我脑袋里的灵的本能。”谢刈又说。

　　肖临和秦小珂听完一头雾水，稍后肖临在餐桌上又问了老爷子和苏姝，均是一脸不明所以。

　　*

　　午后，肖临给香炉重新点上香，把它摆在客厅的矮柜上。

　　刚发现自己能在中元节以外的日子供奉鬼魂的时候，肖临正处于间接性摆烂的虚无状态，除了工作以外所有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于是他便兴致勃勃地进行了多次实验，主要测量空间和时间对供奉效果的影响。

　　时间这部分很快就得出结论——从香点燃那刻起到香燃尽为止。

　　至于距离，结果是不管把点燃了香的香炉放在屋里的哪个位置，踊跃参与实验的林安泽都能吃到供奉的食物，并且仅限于肖临认为是上供的食物——林安泽想趁此机会偷偷去橱柜里把他枕着睡觉的那碗泡面啃几口，未果。

　　换完香，肖临接着收拾了下沙发前的茶几，换了一批零食摆上，零食是按众鬼的要求准备的——除了萧曼。

　　说起来，萧曼没有说过她喜欢吃什么，给她什么她都吃，从来没有主动提要求，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偏好。

　　大家都积极点菜的时候，她和蹲在她旁边的猫大爷用一样的农民揣姿势在地板上趴着，一鬼一猫均是高深莫测地闭目沉思，每次问她她也只幽幽说了句随便都行这类的话，就连秦小珂也只大概知道一两样她喜欢吃的东西。

　　秦小珂知道她喜欢吃的几样零食，用的是穷举法，就是不断地尝试向她抛出选择题，比如一手举着苹果一手举着橙子，问她是苹果还是橙子，接着换了一样，问是橙子还是香蕉，然后又问是香蕉还是葡萄?是小馒头还是桂花糕？薯片还是爆米花?开心果还是杏仁？以此类推……

　　就这样不厌其烦地试着，还是可以问出萧曼喜欢吃的几样水果和零食，然后再报零食采购名单的时候，秦小珂就把萧曼的份也一并捎上。

　　但说到菜式的话，就连秦小珂也不知道。秦小珂表示自从谢刈来了以后，每天晚上的晚餐都相当丰盛，自己每样菜都喜欢，除了芹菜和青椒和香菜和胡萝卜和苦瓜和……总之，她对现在的伙食相当满意。

　　于是在萧曼自己不说，秦小珂给她的饭菜她都乖乖吃完的情况下——“小曼喜欢吃什么菜和老爷子到底多少岁，以及苏姝的真实性别，并列为纪海镇文桂区宛安街五十八号的三大未解之谜。”林安泽如是说。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肖临愕然扭头。

　　彼时身旁空空如也，鬼影都没一个了。

　　*

　　某天下午，肖临在阳台的躺椅上看书的时候，趴在阳台一角的小曼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什么菜的？”

　　“这个啊，是谢刈告诉我的。” 肖临拿起一旁桌上放着的柠檬水喝了一口，眨眨眼说。

　　因为她既不挑食，也不提意见，每样东西都默默吃完，某次两人在厨房做饭的时候，肖临也就这个问题提出了疑问。

　　谢刈当时正在切土豆丝，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一把多用刀，他边熟练地把土豆切成粗细均匀的细丝，边不假思索道：“小曼喜欢吃水蒸蛋，竹笋鸡汤，茄子煲，椒盐虾，水煮鱼和香煎小黄鱼。”

　　“不喜欢吃的菜的话，这点跟秦小珂还是挺相似的，不喜欢吃芹菜青椒这些，还有不喜欢吃水煮青菜，如果是用猪油渣炒香的话，就又喜欢吃，哦，还有，她还挺喜欢吃香菜的。”

　　这段时间因为谢刈每次都能感应到萧曼躲在哪，秦小珂非常有先见之明地在吃饭前就把她提溜出来，晚饭期间把她往阳台一塞，和她一起在阳台上吃饭，在进行暴露疗法。于是晚饭期间两人透过阳台的落地窗能看见萧曼。

　　肖临停下手上的动作，面露诧异，“你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 ”他手贴着脑袋一侧，食指模拟天线往上一戳，比划了下。

　　谢刈失笑，“真当我会通灵啊。”

　　“那是为什么?”肖临说着眼睛一亮，“是不是因为她在吃这些菜的时候速度是不一样的?比如她在吃喜欢吃的菜的时候会吃的慢点，而不喜欢吃的菜就则会三两口吃完。”

　　“那说不定是喜欢吃的才大口大口地吃，不喜欢吃的就磨洋工，就像林安泽一条一条地吃豆芽那样？”谢刈问。

　　“唔，那是顺序? 就是她会先吃喜欢吃的菜然后再慢慢吃掉不喜欢吃的?”肖临柯南手抵着下巴思索道。

　　“那你怎么知道不是反过来，先把不喜欢的菜吃了，把喜欢的菜留着慢慢吃?”谢刈侧过脸对肖临神秘一笑，“解决问题的方法往往在问题之外。”

　　于是接下来，肖临也开始在吃晚饭的时候观察萧曼。

　　他发现萧曼吃东西是严格按照一个顺序的，从左到右，从上往下，先吃完一个菜再吃另一个，慢条斯理，有条不紊，速度几乎没有变化。

　　她微低着脑袋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肖临有种看小白兔啃青菜的感觉，非常治愈，一不小心就会看入迷。

　　她吃东西非常专注，就好像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嘴里的食物上。渐渐的肖临发现她吃到喜欢吃的东西的时候的确和平时有着细微差别，这个时候她的眼睛总是会比平常要亮一点，而且这时候她身上的黑气都淡了些，黑气翻腾的频率也会平缓一点。

　　这些变化非常细微，如果不是肖临连续盯了大半个月，加上他做的是开卷考——就是拿谢刈说的那些菜式和其它菜式一一对比验证排查——也发现不了这个规律，只能说谢刈眼光实在毒辣。

　　某次饭间，豁然开朗的肖临忙不迭咽下嘴里的菜，在谢刈一脸不明所以下给他竖起了个大拇指。

　　——

　　“你喜欢吃的零食都是他买的，零食摆放的位置也是他告诉我的。”肖临搁下杯子说道。

　　萧曼趴在阳台一角静静听完，在摇曳的绿影下轻轻地嗯了一声，接着便又安静下来，肖临再看过去的时候她已经重新闭上眼睛，下巴搭在放在地上的手背上，风吹开她的刘海和她身上的黑雾，露出她白皙秀气的脸庞。

　　四周飘荡着清澈悠扬的歌声和和煦的风，肖临回过头，捧起书继续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