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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5、第 3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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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皓南在一阵嘈杂声中半睡半醒,听到李若希在房间外面,不远处的走廊里,正紧张地向别人讲述他是如何“发病”的。
“脸白得像是石灰一样,忽然头冲着地,哇!的一声,吐出了一滩血!特别可怕,我们都吓了一跳,允中将还以为他受了内伤,但你们都说他在那边没有遇袭……”
“于总身体无大碍,应该是急火攻心,气滞血瘀,情志不畅、跌仆闪挫的缘故……”
“好难懂啊。”
“简单来说,”李西彤道,“就是被气得吐了血。”
“……那,这种不需要好好检查一下吗?全身检查,”李若希跟随着李西彤的脚步,越走越远,“会不会有后遗症,能根治吗?就是以后再生气都不吐了。”
“那很难讲,这‘气’走上路,气机郁滞而致血行瘀阻喷出的症状,一般来自于家族遗传……不知道于总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情况。”
“啊?!”
于皓南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脸色灰白,幼时曾听说父亲们两边各自为战,方倾被阿诺德生擒,于浩海听闻消息,在军机室内当堂吐血。
那是生死攸关,天人永隔之际,父亲情难自禁,呕心沥血,一切都还说得过去。但眼下自己这遭,又是为了什么?简直说来可笑。
回忆与李若希成婚三年半有余,已接近四年,像什么“夫唱妇随”、“琴瑟和鸣”,于皓南从来没有奢望过,对自己的事业、前程、理想,以及未来想要成就的大业,他根本没想过夫人会为此做出多大的贡献,那对李若希来说,太超纲了。
到后来,只希望他健康平安,待在身边就行了。
至于他随时随地闯的祸,惹的五花八门的事,于皓南也总有解决的办法。不就是识人不清,总是义气为重,爱为别人出头吗?那把他想保护的人都逮起来;不就是看到女人就要救,一个都不肯放弃吗?那就为她们造一个安全屋,有病的治病,没病的守护安全;不就是捡到死孩子也要养起来吗?可以,他让李刚叫自己爸爸,虽然冷着脸,不也没拒绝吗?
就是这样,还是待不住,想要“发展自己的事业”,想要出去闯天下,嫌弃做他的左前锋太跌份儿,施展不开,抢了水星鸢跑了,也就跑了。
于皓南甚至说服自己,行吧,让他去闯,反正到了都铎,跟着允中祥大部队走,也不会出太大乱子。
但他还是低估了他这老婆的能耐,在几天几夜连轴转的水星军委大会结束后,他就听闻一个消息,李若希跟别人结婚了。
于皓南不是一个冲动暴力用拳头说话的人,冷静克制,甚至有些薄情与冷漠,性子的底色,更像方倾。可在他看到新闻那一刻,都想一巴掌把李若希劈死。
好在,都铎距离厄斯首都有17个小时的行程,他在这17个小时里消化了他的愤怒,只剩无力,无可奈何。
受够了,是真的受够了。
16岁到了驻地,就开始为李若希和别人打架了,甚至第一次出手对战厄斯人,都是因为李若希。
他并不怪李若希招惹的这些麻烦,因为他更知道Alpha的劣根性以及美人生存不易,但他受不了李若希的大脑缺血和大脑进水,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该放弃对彼此的承诺,这不是婚姻的真谛吗?
他的参谋孙舜香曾经说过:“你但凡找了彭羽琼做你夫人我都不会说什么,至少是对你事业有益的人。于总你精明一世,怎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选择?”
“连爱情都这么功利吗?”于皓南皱了皱眉,“我是找老婆,又不是找事业合伙人。”
孙舜香听了失笑道:“爱情?于总,你对他是爱情吗?”
于皓南沉默了,是爱情吗?应该是的吧。
李若希有种非同一般的美,不正经的美,说难听点儿,是骚,是浪,没人能经得起他的挑逗和诱惑。
新兵营里每一个傻小子都会因为“李若希打排球”“李若希练枪”“李若希打篮球”“李若希沙滩跑步”等等而无心训练,心思神往,于皓南每次拿着电棍喊集合而非常困难时,都对李若希颇有微词。
可李若希就是浪啊,双手展开嬉笑着跑过来,仰头看着你,满眼都是开心和期待,在你下面不停地扭着蛇一样的纤长腰肢。
“别扭了!”
“别闹了听到没有!”
“给我撒开手!”
李若希好笑道:“明明是你抱着我啊!”
于皓南惊愕地往下一看,果不其然,明明是自己,紧紧地抱住了他,将他嵌到自己的身体里和生命里,再也分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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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伙,”孙舜香拎着这能有几十斤重的火铳密钥而非常震惊,“这东西是真的?”
“如假包换,”张吉惟道,“兵工科和火药局已经连夜破解其中内容,正式确认为当地核攻击手提箱。”
“我听说应该是一个黑色的笔记本,里面记载了可能拥有的核武器的数量、地点、所担负的任务、使命,以及根据任务、使命可能打击的目标,还有各种技术参数,这种为什么像个铁锤?”
“这种更安全,外观的重铁打开是需要一定程度的火力爆破,等爆破成功,吐出的东西,就是你说的笔记本。”
“……我有点儿佩服咱们夫人了,”孙舜香忍不住笑了,“允中将在这困佑了一年半有余吧?”
“是我能力不行。”允中祥在一旁道。
“不,这个能力,世上也许只有李若希有,”孙舜香道,“你们也没费一兵一卒吧?”
“废了一个小兵,腿受伤了,”张吉惟往远处看,走廊里赖阿佘旁边杵着拐杖,正和站着的梁孝铮说话,“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还擒获敌方质子。”
“那也不能叫质子。”允中祥招了招手,一个五岁的小男孩蹦蹦跳跳跑了过来,手里玩着球。
“密立根,叫人。”
小孩抬头看了看这一桌严肃的大人们,对张吉惟等人点头叫“叔叔好”,对孙舜香道“姐姐好”。
众人笑了,允中祥挥了挥手,小孩又欢快地跑了。
“这又是李若希捡的?都督的儿子?!”
“是赖阿佘绑的,不然能僵持这么久吗?”
“可赖阿佘不都回来了吗?他怎么还在这儿?这结婚庆典都结束了,孩子……跟妈妈?”
“若希也让孩子回去了,但这段时间相处,孩子更喜欢跟我们在一起,”允中祥道,“那都督也是个心大的,看出若希没有恶意,不会对孩子下手,孩子又哭闹着不撒手,不回去,就让跟着回来了。”
一瞬间孙舜香脸上的懵然、疑惑、难以理解,种种跳出他既有经验常识以外的事,最后都通通化成一句:“我真服了。”
李若希从里面往外走,看到了等候多时的赖阿佘和梁孝铮。
“你这个腿,严重吗?”
“没伤骨头,就是伤口处理不及时,给我重新清创了,”赖阿佘看了看里面,若有所指道,“没炸吗?”
“睡觉了,可能刚刚吐完血现在没精神。”
赖阿佘:“这事闹的……”
“我说,他这个离婚协议,可大有问题,”梁孝铮从兜里掏出那两张纸来,“凭啥你是过错方净身出户还不行,还要终身供养他啊?于黑子可真够黑的……”
李若希一把抢了过去,叠了叠放进了兜里。
“李少将,咱们这回真是上当受骗了,这……这在俺们村里,你是要浸猪笼的……别的都不用说,直接低头赔罪吧。”
“你村里的事这都到外星球了还好使吗?”梁孝铮道,“甭管他那一套,离就离!”
李若希踹了他一脚,往前走去,那篝火前的一桌人,是发现主将离开后,匆忙赶来的Aland骨干们,也是曾经风雨同舟的一伙儿麻将牌们。
“李少将,”张吉惟起身道,“过来坐。”
李若希摇了摇头,跟他们这伙儿人在一块儿,总觉得格格不入。
“恭喜李少将旗开得胜!”中其志和南不悔齐声喊道。
“李少将一马当先,马到功成!”廖成北挥舞着手臂喊道。
李若希笑了笑,朝他们挥了挥手,默然地向别处去。
“不管怎么说,李若希这事办得漂亮,最少得输出,最大的回报,拿了武器,建立了邦交,甚至还拐了太子,简直一本万利。”孙舜香嗤笑一声,“反正是在厄斯星球上,又是什么穷乡僻壤的都铎,就算有了所谓大婚的名声,又当什么了?”
一桌Alpha却都看向他。
“绿帽王八……举球皆知。”
“没离婚的老婆……和别人大婚。”
“……还做了敌国王妃,外带一个孩子。”
“一般男人都忍不了,不是,所有男人都忍不了,何况咱们于总,那是何等人。”
“不是为了完成任务目标吗?你们就把面子看得比天大,这事只要没有流血死人,拿到了我们想要的,那就干得漂亮,”孙舜香道,“其他什么名节脸面自尊,通通抛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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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若希坐在山崖下面松软的泥地上,抱着双膝,望着头上皎洁的明月。微凉舒爽的秋风吹起他温柔缱绻的长发,却吹不散他浓得化不开的忧愁。
一转头,看到姚易琛就在不远处,似乎也在望月,只是他望的月是眼前月,眼前月不是天上月,但眼前人是心上人。
“你怎么还敢待在这里?”李若希有些惊慌,四周看了看,朝他挥手,“快走,不是,快跑!”
“Aland来了十几个人,不多,于总又抱恙在身,暂时没空抓我,”姚易琛笑道,“没关系,我是安全的。”
李若希还是不大踏实地左右看:“这是暂时没精神,等醒过来就麻烦了,跟我要水星鸢,还有你的人头,还要……”
跟我离婚。
他咬了咬唇,有些难受。
“若希,我们走的时候,在我看来,你已经是破釜沉舟,将他抛弃了,”姚易琛忍不住道,“为什么今天看起来,还那么恋恋不舍呢?既然是他主动提的,对你来说,岂不解脱。”
“抛弃?”李若希摇了摇头,“哪有我抛弃他的可能。”
“怎么不可能!”姚易琛的声音忍不住大了起来,“你是从不敢想,才觉得不可能!”
李若希被他喊得一蹦跶,怔怔地望着他。
“丁大帅富甲一方,名震三疆,即使总统和总司令,面对财神爷也得客客气气,你在家世上并不矮他一头!而在其他方面你也不必过多强求,他是怎样变态苛刻、照本宣科地长成兵王模样,那是于家会培养,不管是谁,任何人,有他那样的资源,都能成才!”
李若希劈头盖脸听了一通,更加莫名其妙。
“我喜欢他,嫁给他,也不是因为他的家世,他是兵王啊。”
“那是因为什么?!”姚易琛意识道自己的失态了,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努力平复心绪,“他到底有什么不能让你祛魅的,说来听听。”
“唔……”李若希仰头想了想,水波无痕的大眼睛眨了眨,“喜欢就是喜欢啊。”
“……”
姚易琛感觉自己的头有千斤重。
“若希,至少他没来的时候,你不会这么孤独地看着月亮,”姚易琛走了过去,就在他的对面,一往情深地望着他,“你是喜闹不喜静的人,可他让你太孤独了。”
“就这件事的话……他也没错。”
“那以前呢?他让你伤心流泪的往事,你都忘了吗?他把你丢在新兵营一年,不闻不问,他当时就是想甩了你!”
“你怎么知道?”李若希愣住了,“我们这届新兵营的事,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姚易琛稍微打怔,却立刻回答道:“是Air战友告诉我的,他们都说他待你其实并不好,是你太容易心软了。”
李若希猜测是梁咏云他们私下吐槽,被姚易琛听说了。
“当时厄斯人四处践踏我们水星领土,皓南忙着到处征战,把我撂下了,我也能理解……”
“你不该去理解!今天他不也没理解你吗?!同样的事,他做了就是为国为民,你做了就是愚蠢至极,他根本没有尊重过你!”
“易琛,这种话题我们以后就不要聊了,”李若希从地上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沙子,“我没有办法要求他如何对我,我只能做到不愧于心。”
他决绝地走开了,就像曾经无数次那样。
姚易琛望着他的背影,暗自心酸苦楚。
于皓南像是一座巍峨高耸于云端的高山,竖在他和李若希之间,似乎永远都无法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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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若希轻手轻脚地回到卧室,于皓南背对着他,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这样的安静反而让他新生惶恐,因为他自己睡觉可是爱打呼噜的。
心里不禁有些紧张,走到他的背后,伸过两根手指过去,探了探于皓南的鼻息。
还好,有气,只是不好的是,于皓南眉心蹙起,似乎更烦他了。
李若希抓着被子一角,钻了进去,知道他已经醒了,双手像以前一样,试探地从背后抱住他的肩膀,俩手腕搭在他的胸前,轻轻交握。
“滚开。”于皓南的声音冷得像冰。
李若希心里一哆嗦,但想到已经决心来求和了,就得厚起脸皮。
他歪着头亲了一口于皓南的侧脸,更用力地箍住他的肩膀。
“听不懂吗?!”于皓南用力往两边挣脱。
可李若希是那种“你要跟我比力气,那我高低跟你比个大小”的人,被挣脱开后还是勇往直前,一鼓作气,更用力地去抱着于皓南。
于皓南反手给了他一个狠摔向后。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李若希后脑勺着地,摔得七荤八素,躺到地上半晌,都没有声音。
于皓南倏地睁开眼睛,静听背后。
只怪他本身就睡在床的中间,占的面积又巨大,以为只是把这缠人的胳膊给甩开,没想到给直接甩地上了。
只是,停顿的时间没有太长,不一会儿,李若希就捂着脑袋炸着头发坐了起来,伴随着哼哼的痛叫声。
于皓南心里慢慢松懈了下来。
听这声音一般人肯定得昏过去,但他老婆不是一般人。
所谓上帝开了一扇窗又关了另一扇窗,在李若希身上得以体现。
他又掀开被子上床了,悉悉索索的,这回没敢再去强抱人家,而是额头轻轻靠在于皓南的后背上,因为害怕再被肘击,这回连碰都没敢碰上。
“于皓南,我不想跟你离婚。”
“你已经犯了重婚罪了。”
“厄斯星球上的不算。”
“在我这儿算。”
“……”李若希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小声抽泣,湿热的鼻尖抵在他的后背上,“可我还爱你啊。”
于皓南闭上了眼睛,又缓缓睁开:“爱我跟别人结婚。”
“那是不得已的……”
“没有什么不得已,还有一千一万种方式拿下都铎。人说爱要忠诚,情比金坚,你跟他走红毯的时候想过我没有?!”
“想过,”李若希着急地说,“想过你会很生气,会打断我的腿……”
于皓南噌的一下转过身去,跟他面对面,忽然抓起他细长的手臂:“我给你都撅折了!”
“啊啊啊啊啊啊——!!!”李若希吓得双眼紧闭,手却不敢回抽,啊了半天,遽痛并没来袭。
他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着于皓南。
于皓南把他的手臂扔还给他。
发现对方雷声大雨点小了,李若希马上蹬鼻子上脸,开始往他怀里拱,于皓南一掌按住了他的头,将他向后推:“还想再撞一下呗?!”
“不想。”李若希摇了摇头,忽然下巴一歪,顺着于皓南的手腕,脸颊贴到了他的掌心里。
多年破军练刀舞枪弄棒造成的陈年老茧,硬硬的几块,砂石粗砾一般,李若希如鹅蛋的脸颊轻轻蹭了蹭,不一会儿就被磨红了。
以前于皓南总喜欢这样刮他的脸,他被弄痛了会生气打人,但现在,他决定忍这份痛,曲意逢迎,试图和好。
于皓南心里又叹了口气,掐住他的下巴左右晃了晃,向后一推搡:“你太让老子伤心了。”
“这次是我的错,我发誓,”李若希认真道,“走上红毯前半段我都不知道是要结婚,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那后半段呢?核武器,你动心了?”
李若希坦诚地点了点头:“嗯,在Aland你们多次开会我也旁听了,那些人机关算尽要抓王子,为的也是拿到国家重器核武,用来掌控整个厄斯。别人跟你的做法都不一样,他们是要活的王子,骗来核武,而你只要死的,对核武不屑一顾。可是将来,将来如果他们都有了,你没有,那该怎么办?”
于皓南心里一转,便听明白了。
李若希走后,在丁一翼那儿待了一段时间,丁一翼想要做什么、怎么做,是对自己的兄弟和盘托出的,这个“别人”,指的就是丁一翼。
“这件事我自有谋算,不是人人都有,人人才安全,有些事反而是人人虽有,可人人自危。这涉及到后面一系列打法,我一时片刻跟你说不清楚,但是,”于皓南幽蓝色的眼睛凝望着他,“我没想到你会在这时局动乱之中,先出卖我们的爱,嫁给了别人。”
“我没有,没有!那都是假的!”李若希立刻举手发誓,“那都督国王长得跟土拨鼠似的,我疯了我会嫁给他?!虽然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很不开心,总是吵架,但爱你这件事,是绝不会发生改变的!我们之间,牵涉了另一桩交易,那是他的儿子,密立根的母亲……”
俩人彻夜长谈,李若希讲到后面,已经是下半夜了,他困得睁不开眼睛,是什么时候以他最舒服的姿势躺进于皓南的怀里,最后沉沉地睡去,已经不记得了。
只是于皓南抄起他的腰,将他缓缓放平,捋顺他的长发时,手掌往上,忽然,摸到了他的后脑勺。
这一碰,不禁心下一沉。
好大的包!